《归人不见风雪夜》稍等我在喝茶

5、线索

　　回到宰相府时已近亥时，大夫人扶着喝醉的宰相直接回了主屋，二夫人向玄霄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也带着慕清辞回自己的院子去了。随侍的仆从都分批分拨地跟着主子回去了，玄霄看了看唯一还留在原地等他的香月，甩甩衣袖，“走吧。”
　　香月一路上躁动不安，频频暗示玄霄快些回冷凝斋，她有要事禀报。偏偏玄霄还在回忆刚才北苑密谈时羲洛祈的种种反应，并没有注意到香月浑身不得劲儿的样子。一路上还是有一些值夜的家仆在的，香月不敢动作太大引起注意，憋了一路终于进了冷凝斋的院子，她一个箭步冲到玄霄面前：“少主！！”
　　玄霄：“嗯嗯。”羲洛祈刚才为何那样…
　　香月：“……少主，属下此次回夜归楼重查卷宗，发现当年的证物被发现时沾有血迹，翎氏玉佩的挂绳有很多道切割痕迹，断开处像是利器切割数次才割断的。”
　　进了屋，恢复大司阁夜影身份的香月慎重地递给玄霄一个手掌大小，用绢布细细包好的包裹。
　　玄霄也很快回过神来了，他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正是那块带有陈旧血迹的翎氏玉佩。作为证物，这块玉佩一直被保持着从现场发现时的样子，放置在夜归楼的档案阁中。而夜影的职位“大司阁”，“司”的正是这座档案阁，也是夜归楼无数情报的汇总之处。
　　玄霄挑着没沾染上血迹的地方拈起那块玉佩，踱步到烛火旁，凑近光源仔细检查。
　　这玉佩无疑是个好物件儿，即使被年久氧化成褐色的血迹掩盖了大半，却依旧可以窥见上好玉质迎着烛光流转着盈盈芳华。
　　“看来这玉佩当年的主人，应当是个女子。”玄霄自言自语地嘀咕。
　　夜影作为夜归楼顶尖高手之一自然听力上佳，“翎氏一族男女皆习武，若说当年之事真是翎氏所为，这证物的主人是男是女倒也不重要。”作为大司阁，自是要记忆庞大的情报体系，更有若干心腹分门别类记忆整个档案阁的情报消息，纵使档案阁付之一炬，情报也绝不落失一个字，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情报组织——夜归楼。
　　听完夜影似乎说了一半留了一半的话，玄霄猛然回身，看着被云翳半遮的月色自语道：“可若当年之事不是翎氏所为……那这翎氏玉佩的主人，可就耐人寻味了……”
　　“可不，这玉佩玉质上乘，非翎氏嫡系一脉不可配。”换下相府二夫人服制的大护法柳漫笙从窗户翻了进来，身法毫不意外地跟玄霄翻进三皇子寝宫时如出一辙。
　　“师父。”玄霄走上前，把翎氏玉佩递给柳漫笙。
　　柳漫笙接过玉佩时也小心地避开了上面的血迹。“翎氏嫡系一脉最后的一代女子应该就有当年的翎贵妃了。”那个一剑舞倾国，惊才绝艳，宠冠六宫的翎贵妃。
　　玄霄沉默着，眉头微蹙。似乎冗长的历史轮辙之下，每个年代都会有那么些许风华绝代的人物，可最后能够在喧嚣动荡的时局之中落得善终，哪怕是粗茶淡饭抑或归隐山林的，都只手可数。翎贵妃一舞后无来者，一如玄霄已故的生母——夜归楼前首座。
　　柳漫笙包好翎氏玉牌，递回玄霄手里。“翎氏一族玉牌从不离身，其族人可通过玉牌辨别对方身份。除非婚丧嫁娶，翎氏族人绝不会摘下玉牌，更不可能遗失在外。”
　　夜影好像那个大脑一梗地开口：“从不离身的话洗浴和就寝时也要带着吗？”
　　玄霄和柳漫笙齐齐地翻了两个白眼给到她。
　　“族人可以通过玉牌辨别身份的话，我们其实应该将这枚玉牌带给一个翎氏后人去辨别。可这翎氏嫡系一脉的后人……”玄霄敏锐地抓住了突破的关键点。“不过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既然这证物一直存放在夜归楼，为什么当年没有想过去寻找玉牌的主人呢？”
　　柳漫笙无声地叹了口气。“当年夜归楼遭灭门之祸后，除我之外幸存下来的就只剩寥寥数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如我一般负责记存情报的。”夜归楼司阁座下弟子主修记忆情报以及推理断案，武力较弱，所以夜归楼一直要求他们遇祸只求明哲保身，以保留夜归楼情报为第一目标。
　　玄霄心念一闪而过。报仇之事一直拖到如今，以他入宫刺杀三皇子那天才为起始，可以说是夜归楼韬光养晦只求一击即中的结果。当年首座留下来的武功心法只有年幼的玄霄来得及学，剩余的夜归楼幸存者以柳漫笙为首，这些年除了搜集情报、重建夜归楼，就将精力全部投入到栽培玄霄身上了。
　　习武者不足一二，灭门之仇被聚焦在唯一的证物上，甚至没人记得翎氏一族在夜归楼灭门之后也惨遭灭族。
　　玄霄明白了柳漫笙为什么只说了一半。在浓重的悲恸之中，人难以避免地容易一叶障目。
　　“你是我们夜归楼全楼的希望啊霄儿！！！”
　　玄霄：！二姨你感情真的要上的这么快吗！！
　　玄霄看着欲言又止的柳漫笙，犹豫着还是缓缓伸出了手，斟酌着要不要安慰一下自己师父。
　　柳漫笙突然霍地站了起来，吓得玄霄一激灵。
　　“三皇子的血我已经着人快马加鞭送回楼里了，等结果一出，你就再进一次宫，”柳漫笙眼底滚动播放着“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看得玄霄有点恐惧了。“现在唯一的翎氏嫡系，不就是三皇子吗听懂掌声！”
　　夜影这会儿很有眼力见儿，赶紧站起来玩儿了命鼓掌。
　　玄霄忽然有点质疑夜归楼这帮子人是怎么成为江湖第一刺杀情报组织的。
　　“夜已深，为师先回了。”柳漫笙潇洒翻窗而出，留下颤颤巍巍伸出尔康手的玄霄欲言又止。
　　“放心吧少主，等命谱测出来了，真相就可以大白了！”夜影走上前安慰玄霄。
　　玄霄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这两个人整的大白了。直到就寝后他还躺在床上琢磨着从夜归楼灭门到三皇子翻供这件事的始末。
　　说起来三皇子看起来和他还有点相似，都是亲族惨遇灭门，不得不蛰伏起来寻找报仇的机会。玄霄实在理不清混乱的头绪，决定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次日，作为病弱人设立得很稳当的宰相府五公子依旧睡到了自然醒，才慢腾腾地准备去给大夫人请安。
　　昨夜宫宴喝得不着四六的宰相迷瞪着被大夫人带去了她房里，玄霄想着去早了估计他们还没起床，就一路溜溜哒哒，顺便在心里合计昨天晚上没盘出来的前因后果。
　　路上他还碰到了神清气爽的柳漫笙。穿着二夫人该穿的广袖襦裙，头戴金钗珠花的柳夫人假模假式地等玄霄行了礼，赶紧让周围扫洒的下人都退下，然后拉着玄霄往前走。
　　“大夫人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玄霄这才听清柳漫笙刚才一直小声嘟囔的是什么。
　　看着四周没人了，柳漫笙一脸的我要告诉你个大秘密的表情凑近玄霄，于是玄霄也一脸的什么好瓜给我也吃点地把耳朵凑过去。
　　“早知道慕思然这个老趴菜喝高了就能让大夫人接走，我就天天想办法找人灌他了！”
　　玄霄：…就这？
　　但是表面上还是要替师父开心的，“恭喜师父，距离早日脱离苦海又近了一步！”
　　“慕思然这个老东西早就跟沈氏一族狼狈为奸了，要不是娶了皇后的族妹，他一辈子也就是个礼部侍郎！”不需要和宰相同床共枕的柳漫笙心情实在是太好，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对了，有件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
　　玄霄又换上吃瓜表情凑过去。
　　“其实慕清辞不是慕思然的儿子。”
　　玄霄瞪大眼睛缓缓转过头看向柳漫笙，眼睛里三分震惊、三分“太好了自己人跟仇家没有血缘关系”、四分吃瓜成功的扇形统计图在阳光下闪烁着喜悦和餍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