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苏南静

2、琴行

　　“明明我们白天还很好。”苏静发了条动态，仅自己可见。
　　真是可笑。
　　她动了动身子，让自己离窗子更近了些，半夜三点，苏静没拉窗帘，身上随意套了件黑色的吊带裙。她也不怕对面楼里的人看到还是怎样，她只想让月光照在她身上，照在她裸露的，未裸露的每一寸肌肤上。
　　忧愁有了形状，像巨大的牢笼，死死罩着苏静。
　　她幻想着。
　　幻想着这月光是艾鸣，是艾鸣的眼，是艾鸣的唇，是艾鸣紧紧的拥抱。苏静伸手，她想抓住点什么，她用力，握紧双手往前够，未剪的指甲嵌进肉里，真是可怜，她什么都抓不到，她身边什么都没有。月光仅是月光，仅是。
　　苏静松了手，长长叹了口气。
　　她轻轻靠在墙上，悲伤从眼角滑落，顺着满是疤痕的手臂落到枕巾上，给噩梦浇了水。
　　今天是周六，苏静不着急睡，也睡不太着。她开始回想白天。
　　早晨，苏静带着吕涵去了一家琴行兼职，吕涵说她想攒钱买机票去偶像的城市。
　　苏静支持她，就带她去了之前就认识的一个“音乐人”那发传单。
　　很简单的活。
　　苏静拿着手机拍了张照片给艾鸣发了过去。
　　艾鸣隔了挺久回“也是去体验生活了”
　　“陪她攒攒钱，我懒，一开始还不想来”
　　“我知道你懒”
　　“……”
　　“你们在哪发？”艾鸣又问了一句。
　　苏静给她发了位置
　　“我下午去那玩，去看看你？”艾鸣回复。
　　看到艾鸣发过来这句话的时候，苏静的嘴角突然就咧了起来。她把脸埋在膝盖上一边晃动双脚，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把这句话改成陈述句。”苏静在后面加了个害羞的表情。苏静的脸真的红了起来。
　　“哈哈哈好。”
　　于是，这一上午苏静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
　　琴行老板有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姓李，一个姓黄。
　　姓黄的那个让十七岁的苏静叫他哥哥。
　　真无语，苏静笑了，没叫。
　　两个老板给苏静和吕涵讲了很久他们的大学生活和追梦历程，虽然苏静觉得两个发传单的姑娘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但她还是认真听了。
　　黄老板说李老板在首都音乐学院毕业，当时组过乐队也出过歌，也有过辉煌，后来才华没抵过世俗名利，他退出了，被退出了。
　　于是他们从首都搬到了苏静居住的小城，在一所中学对面租了一间小店铺，教青少年弹吉他，李老板给苏静听歌，他说当下最流行的歌是他大学室友唱的，他说当下最红的歌手是他的同班同学，他说有时间带苏静和吕涵去见明星…
　　苏静看着坐在电脑前喝着啤酒，留着齐肩发的李老板笑。
　　他真可怜，苏静这样觉得。
　　李老板喝酒喝得情绪高涨，非要从互联网上找他们以前乐队的照片。
　　他觉得她们不相信。
　　他急切地想证明什么。
　　李老板一边翻着他以前乐队的简介页面，一边咒骂“这群没眼睛的东西，老子走了以后，就把老子照片全删了”愤怒带着酒精爬上他的脸。
　　苏静尴尬的笑了笑，她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该跟着他谴责乐队经纪人错误不大的行为。
　　李老板没放弃，他继续翻着电脑，眼圈泛着淡淡的红。
　　黄老板继续笑着嘲笑李老板没出息。
　　黄老板和吕涵说“我和苏静都是老朋友了，你们好好干，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吕涵开心地点了点头，看向苏静，眼神里的高兴和渴望引的苏静也笑了。
　　虽然苏静心里满是无奈，他们也就因为打工见了两面，怎么就称上老朋友了。
　　隔了不大一会。
　　李老板抖着二郎腿喊苏静和吕涵去看电脑。他找到了有他的照片。
　　极其模糊，勉强能辨出个人样。
　　如果照片中角落里的那个人真的是他，那李老板那个时候比现在瘦多了。皮肤很白，长发过腰，很是文艺。
　　苏静和吕涵看了很久，也没能说出什么感人至深的话，只是真大于假地念叨着“真厉害啊”
　　一上午没出店门，中午他们带着苏静和吕涵吃了午饭。
　　他们请。
　　苏静心里变扭，又说不出哪里变扭。
　　热情过了头，总会渗出不怀好意的苗头，惹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