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萤火微辉（二） ...
-
不期而遇。
原来还是要遇见。
目光相接，皆是厌恶地转过头：为何不早死！
四年一届的簪花大会，她随轩辕派的灵石长老一同落座观台。灵石宣称这是门内新晋的华璋长老，对褚磊等一干少阳长老的怪异表情，好似浑然看不见。
年轻弟子不知往事，窃窃私语。
玲珑：“璇玑你分不出美丑，要我说，天下第一美人这个称号好像落到华璋长老的头上，更为贴切一点。”
璇玑傻乎乎地点头。
敏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也是有称号的，叫‘毒仙子’。看见她那银光闪闪的右手没，据说是多年侍弄毒药而毁，所以只能祭炼傀儡法宝化作义肢。”
玲珑假想了一下画面，便浑身起鸡皮疙瘩，顿时对她失去好感：“弄毒？这轩辕派还真是没落了，这种走旁门左道的人居然也能做门派长老！”
话音刚落，玲珑便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直直地向她刺来。
擂台与观席相隔甚远，昊辰不知道玲珑说了什么引起她的注意。那绝不会是好事！
昊辰向同样紧张的褚磊点头示意，便起身离开他的座位到弟子看席去了。
“玲珑，你记住，此次簪花大会期间你不得孤身行走，去哪里最好都让敏言陪着你。别让外人近身，也不要碰外人给的东西。”
玲珑：“为什么呀，昊辰师兄？这可是在我自己家，我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难道还有人想害我、敢害我不成？”
昊辰：“这也是掌门师叔的命令，听话！”
玲珑一愣，咬住下唇不服气地应是。
敏言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昊辰师兄，你是想让玲珑躲开华璋长老是吗？如果仅仅因为一句话她便心存报复，那可真是心胸狭隘，我瞧不起她！”
“够了，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再说！你们只需记得，她是条疯狗，离她远点！”
昊辰眉眼间突然出现的戾气，和他的口出恶言，让三人吓了一跳。心中一向温文尔雅、清风朗月的师兄，面容变得陌生。
他亦料不到自己会如此，默念静心咒缓了语气：“其中内情，待簪花大会结束后，掌门师叔会亲自告诉你们。从现在起，谨言慎行。”
褚磊亦下了命令，严禁弟子讨论其他四派。整个少阳派，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氛，点睛谷和浮玉岛感到莫名，离泽宫看戏，而轩辕派只做浑然不觉。
薛萤居高临下，对观台下的昊辰轻蔑含笑，抬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眼皮一跳，绷紧心弦不敢放松，她却表情悠闲地低头喝茶去了。
直到临近簪花大会结束，她都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未见其他动作。无论这否是做出来的假象，昊辰都丝毫不怀疑她是来蓄意折磨自己。
玲珑脾气素来急躁，同个炮仗似地一点就炸。哪怕已经告诫过她要警言慎行，却还是和点睛谷的乌童结了怨。和禹司凤对垒再次使用咒术，犯规被判输的乌童听到玲珑的冷嘲热讽，怒极攻心、不管不顾地一剑刺过去。
混乱之中，最后被刺中的人是璇玑。
璇玑不能出事！
他立刻飞身过去，却是晚了一步。离泽宫的弟子禹司凤，已经跳下河救起璇玑。而乌童则是趁机借着河流暗涌逃之夭夭。
容谷主将乌童逐出点睛谷，并主动退出簪花大会，以此算是对褚磊有个交代。五大派联合通缉乌童，势必要将他捉拿回少阳问罪。司凤为了照顾昏迷不醒的璇玑，也退出了簪花大会的角逐。最后夺得魁首之人，是轩辕派的石枫。
因此众人都说，离泽宫弟子司凤对褚掌门之女璇玑，情意深重。就连他，也险些被骗过。
竹林深处，昊辰借竹影重重，隐匿身形。
司凤：“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轩辕派夺得此次簪花大会魁首，可以把簪子还给我了吗？”
她背对着他，“你并没有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我要你在擂台上输给石枫，可你却自己退出了比赛。所以，答案是不能。”
“你！”司凤握紧了拳头，克制道：“你到底怎样才肯还给我？”
“下次再见吧。”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下次再见，你若能使我满意。簪子虽不在我身上，但且放宽心，归还时必完好无损。”
昊辰脚下故意踩出声音，走了过去。司凤见到他时，脸上闪过心虚和慌张。昊辰虽有些讨厌这个离泽宫弟子，但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我似乎听见禹少侠说丢了个簪子，是何模样？你放心，少阳派定会倾力替你寻回，若有偷盗、决不轻饶！”
昊辰说话时，目光一直锁住薛萤，将姿态摆得分明。若那禹司凤是个聪明的，就该立刻揭发她！
“昊辰师兄或许是听错了，我并没有丢簪子。二位先聊，在下告辞了。”
司凤何尝不知道她是在狮子大开口，却不得不妥协。因为对方不仅捡走他的簪子，还认出了簪子上的图案样式是金赤鸟。他不敢轻易冒险，更加不可能说出簪子的模样，只得匆匆离去。
蠢货！
昊辰皱起眉峰，压住心中怒意，礼节性地寒暄：“薛师妹，五年不见，你过得可好？”
“你前脚骂我疯狗，后脚叫我薛师妹，你自己不觉得虚伪恶心吗？谁要和你这个卑贱种叙旧，滚开！”
薛萤说完，直直地朝他撞了过去。粗鲁且无礼，完全不讲道理。
他的神情令人胆寒，恨不得撕碎了那张脸！可她好像从来就不知道怕他，自顾自地走远了。
昊辰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凡人愚蠢，以为他父母不详，谓之卑贱。这难道可以刺痛他的心吗？笑话！
可心底里终究是存着些许不快。
好在四派人士陆续离开，她也不例外。璇玑醒来并拜入旭阳峰，让他觉得一切都在重新步入正轨。
转眼又是四年过。
璇玑修习有成，下山历练去了。昊辰虽不放心，但门派规矩改不得。只能嘱咐她将历练琐事梳理成心得，一一告知于他。
璇玑天真纯善，传回的书讯俱都是些童稚话语，令他看了哑然失笑。直到书讯中频繁出现“司凤”这个名字，心中顿生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
正当他忧虑于璇玑已经许久不来信时，正在守境的恒阳运功出了岔子。所幸只是一时错运真气，又有昊辰带领众弟子为其梳理，有惊无险地渡过。
恒阳单独留下昊辰，提及他这些年对大道无情诀的困惑。昊辰虽出言开解了他，但逝去的年华已不可追。
“当年我选择了无情诀，而我的师妹选择了有情诀。彼时太过年轻骄傲，都坚信自己才是对的，不肯向对方低头。为了证明自己，我选择终生守护秘境，而她选择嫁人。那人一开始对她很好，可是后来……有情诀破。时间证明，我和她都错了。”
恒阳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昊辰身为晚辈，不好对他的往事置喙，所以只是做个沉默的聆听者。
“萤萤的性子和她母亲很像，但是更加偏激。一则因为她的资质平平，自卑造就自负；二因为……母杀父，随后自.戕，全被一个孩子亲眼看见。”
昊辰蓦地抬起头，他心里隐隐生出埋怨：“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弟子为她做什么？”
恒阳茫然地摇头。
“我可怜她，收她为徒，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既然决意护她，就该护到底；若要她成材，起初就不该无底线地纵容她。她说得对，我和她父母是一样的，一样的不负责任，一样不曾真正爱过她。”
“所以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
他强迫自己忘却。
这世间可怜可恨的人何其多，看不破，不过都是虚耗着生命。
作者有话说第2章 萤火微辉（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