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恶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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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参差的树叶，跳跃在庭院中的少年身上。他怀里抱着一只白猫，一下一下地给它梳着毛。
身边的老管家为他举着视频通话的手机，还开了免提。
对面的少年染了一顶红毛，浑身上下充满了少年的独有的张扬，“周眠，后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你成年礼都要邀请谁啊？”
“唔，要邀请的人很多，”电话那头是周眠的一个朋友，“毕竟是成年礼，要把我介绍给各家。”
“那后天晚上咱几个再单聚一场，给你庆祝生日？”
“可以，时间地点你定好了告诉我就行。”周眠从梳子上揪下一团柔软的白毛，把它和旁边的一大团毛放在一起。
“诶，那我多叫几个人，给你热热闹闹的庆祝。”
周眠随意应了一声。
“我生日的事就这么定了，你不是还要去滑雪吗，记得给我带照片。”
“……行。要是没出那事儿你就能来亲身体验了。”红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对了，我给你寄了一个东西，今天差不多能到，你记得收。”
“好。”
视频挂断，老管家将电话收好，半蹲在周眠身旁帮他收拾猫毛。
“少爷，需要我为您准备聚会穿的衣物吗？”
“不必，常服就好。”收拾好最后一团毛，周眠将猫放回地面，“我累了，想回去睡觉。”
“那我推您回去。”
“好。”
*
周眠是周家的小少爷，十二岁那年出了场车祸折了腿，没断，就是走不了。在医院住了几天，人还没出院，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咳血。
做了各种检查，脏器全都完好无损，但一直在衰竭。老爷子让人带他去全国各地问诊，连各路仙家神佛都拜了，却没一个说能治。
他们说周眠活不过二十岁。
周眠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得知这个消息后那几双盛满泪水的眼睛，他们紧紧抱着刚刚咳了血的周眠号啕大哭。
周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哭，他只感到疑惑，连这疑惑也淡淡的，像是不明白死亡为何。
*
周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开灯，安安静静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月光透过玻璃窗，朦朦胧胧地罩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上，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合着影子，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吃人妖怪。
周眠垂着眼睑，慢吞吞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再缓慢而艰难地将自己腾到床边的轮椅上。
借着月光，他摸索着打开了灯。
桌上有个包裹，大概是红毛寄来的，老管家在他睡觉期间放在了那里。
周眠怀着些微的期待与好奇撕开了包裹上的胶布。
“卷轴？”周眠将包裹里的东西取出来摊在床上，那里面一共有四样东西：
四块不规则的黑色石头、一把做工精美开了刃的小刀、一张羊皮卷轴和一封红毛写的信。
周眠先拆了那封信。
信里写的主要是另外三样物品的说明，另外还有红毛对周眠生日的祝贺以及另外一些无意义的琐事。
信上说，那个卷轴可以实现愿望。
在月圆之夜，独自一人坐在明亮的月光下摊开卷轴，用四块曜石压住卷轴的四角，刀刃割开掌心，将血液涂满卷轴中心的图案，就能召唤出能实现任何愿望的恶魔。
只是，要用你的灵魂来换。
周眠嘴角抽搐，这东西一看就是假的，也就红毛能信。
鬼使神差地，他产生了一种无比想要尝试的渴望，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期待。
似乎他能通过这张卷轴，将自己残缺的某一部分找回。
周眠想了想，决定顺从自己心里的渴望。他操纵着轮椅来到窗前的桌子旁边，把卷轴摊开，按照说明摆放好物品。
给那柄精美的小刀消了毒，在自己左手手心轻轻一划，就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周眠左手虚握着，让血液顺着掌纹落在卷轴上。
一秒、两秒......
无事发生。
“啧。”周少爷将刀随意一扔，正好砸飞了一块曜石，“周眠啊周眠，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怪力乱神了？”
周眠单手转过轮椅，操纵着它去拿医疗箱。
*
恶魔一直生活在魔界，他每天消遣就只有挑拨魔界各个种族间的关系，等他们打到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
而这天，他感受到了来自人间界的召唤。
按理说人间界应该早把另外两界的存在当做秘密死死地瞒着群众，知晓真相的那一群人也不知道从另外两界召唤生命的方法，更别说这种指定的特殊呼唤。
恶魔愣了几秒，随后笑了起来。
在人间界还未与另外三界阻断时，人类会奉上自己美味的灵魂，来与召唤出的恶魔交换一个愿望。
魔界这个游戏场恶魔已经玩腻了，异界应该会比这里更有趣吧？还有人类美味的灵魂……
恶魔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响应了那道呼唤。
*
没有契约者的恶魔是不能以实体出现在人间界的，所以恶魔以黑雾的形式出现在那个呼唤他的人面前。
掉落在地面的曜石碎成两半，从裂口出弥漫出烟雾，形成一个男人的轮廓。
他没有开口，但他的声音却仿佛在周眠耳边：“那么，是你呼唤了我吗？”
周眠转过头，神色有些复杂。
这卷轴是2G信号嘛，怎么还带延时啊？
“哦吼，应该就是你呼唤了我吧？别不承认，说出你的愿望吧。”烟雾组成的轮廓缓缓靠近周眠，随着他的移动，他的形体也越来越凝实。
周眠看着恶魔。
恶魔微笑着，深红色的瞳仁里跳跃着周眠不理解的情绪。
墨色长发随意披散着，鬓角的几缕随夜风轻轻浮动；唇瓣嫣红，两侧犬齿露出小小的尖儿。
完全是周眠喜欢的长相。
周眠听见自己的声音：“什么愿望，你都能实现吗？”
恶魔笑了笑，道：“当然。
“无论是财富、权势还是声名，无论你是想夺取还是赋予谁生命，我都能帮你达成。
“只要你献上自己的血肉与灵魂。”
周眠有些出神，生命是无法预料的东西，如果恶魔连复活都能做到……
“你真的能复活一个人吗？”周眠问道。
“当然。那么，你要复活什么人吗？”恶魔笑着将一只手放在周眠颈侧，那笑容在周眠看来颇为恶劣。
恶魔笑着，他当然不能复活一个人。如果这个人类真的许下了这个愿望，那么他将获得一场无比甜美的梦境。在梦里，逝者都将复生。
梦醒时分，便是恶魔收割灵魂之时。
“当然不。”周眠微微偏头，恶魔这个笑让他确定了复活的不可能，“我的愿望是，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并且无病无灾地活到八十岁。”
恶魔一挑眉，放在少年颈侧的手顺着动脉上移到耳根，拇指抚过唇缝最后落到下巴上：“就只有这样？”
周眠由着恶魔动作。
温度偏低的指尖在皮肤上游走的感觉让周眠感觉很奇怪，麻痒感顺着神经的脉络直通心底。
周眠把眼神与恶魔错开，平缓下心中的异样，说：“能称得上是愿望的也就只有这个了。你能办到吗？”
恶魔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子：“你是在小看我吗？”
周眠的视线回到在恶魔脸上：“不，只是确认。”
“那么，契约印要打在哪里呢？”恶魔瞳孔的颜色转为鲜红，逆着月色，亮得摄人心神。
周眠觉得那双眼睛好像要把自己的灵魂吸走，脑子变得不太灵光，反应也变得缓慢。
他眨眨眼，花了好长时间才使自己理解了恶魔所说的话。
然后，他听到自己问恶魔：“契约印，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吗？是一个黑色的羽毛图案。”恶魔的手从少爷脸上挪开，“打上烙印，你就是我的了。你想让我帮你实现愿望，也总得……”
恶魔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周眠想。
少爷飞速将自己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右侧领子拉到肩膀，指了指锁骨的位置：“在这里。”
少年的动作堵住了恶魔接下来的话语。
打断对方讲话这件事在人类看来多少有些不礼貌，只是恶魔从不在意礼节。
恶魔稍稍分了两秒神，随后一手按在少年胸口，锋利的黑色长指甲在少年锁骨上划出一道弯弯的伤痕。
以伤痕为轴，血迹蔓延出深红的羽片，凝固后隐没于表皮之下，形成了一个黑色的羽毛印记。
恶魔收回手问他：“那么，人类，你的名字？”
“周眠。”少爷回答道。
他用力低着头，想看清烙印的全貌，却只能看见羽毛的一角。发现实在看不到后抬起头看恶魔：“我该怎么称呼你？”
“随你喜欢就好。”
周眠歪着头：“那我可以叫你缪尔吗？”
“可以。”恶魔无所谓地点点头。
周眠看向恶魔身后的落地窗，那里只映着自己的身影。
浓重的黑雾包裹着他，黑雾里有两只猩红的眼睛与他透过玻璃对视。
黑色的羽毛停留在锁骨，那是向恶魔许了愿的证明。
从此抛弃光明的信仰，选择黑暗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