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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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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年关时,京东城的雪下的更欢畅。几乎每天推开门便能看到那飞扬的洁白的雪花,铺叠到地面上,盖住所有的痕迹。
日子平静而沉寂,冬日似乎能将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好动都蛰伏起来,让人懒洋洋的只想安静的待在一个地方,看着时日渐渐流淌而过。
先生每日来授课,表情更为严厉。宁澜雎似乎被他打多了,也不敢再如何造次,每日安安静静的背着书写着文,尽管垂下去的脸上的委屈都能皱起来。
接近年关的时候,王爷终于许了他们这几日不再读书,可以任意游玩。宁澜雎听到后喜的差点跳起来,拽了江夜的手便往外面跑。
街道上依然热闹,店铺面前刷洗一新,挂了红绸,喜色盈开。宁澜雎拉着他走的是跟平日截然不同的方向,路面生的让江夜心生茫然。然后才逐渐想起,原来他来了这儿三个多月,对这儿却还是陌生的紧。
“表哥,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么?”
“去哪儿?”
“丞相府。流韵有好久没来了。”
江夜又想到了那个人,眼中总是迷离着,嘴角总是上翘着,脸上中是含着笑意。语气温柔,神态优雅自若,喜欢凑在他耳边低低的说话,还吻过他两次……
脑海中的思绪顿时纷杂起来,那些坏笑那些促狭的话渐渐模糊,而冬至那日沐流韵脸上的落寞却逐渐清晰,仿若自己是刻意的将那一幕保存了起来。
街道上的雪被人清在了两边,路却有些滑。两人走的慢,宁澜雎的话便多了起来,“流韵接了他爹的位,在朝堂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城里的百姓都在说他邪佞,可堂弟却极为欣赏他。”
江夜知道宁澜雎的堂弟便是当今皇上。
“啊,为这事我还没恭喜过他,那日庆贺时爹不准我出来。正好,我们买份礼物送去。”
京东城有大的古玩店,寻常的东西也有,稀奇的东西更多。宁澜雎拉着江夜走了进去。说了是要送人的,那掌柜立马拿了许多东西出来,宁澜雎只撇了一眼,便不再看,只勾唇道:“堂堂这么大一个店难道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么?怎么竟拿这些不入眼的东西来糊弄人?”
掌柜知道是识货的大客户,连忙赔笑道:“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拿。”说着连忙去了后堂,再次搬出来的东西倒令宁澜雎没有再说什么,只伸了手挑着看。
素白的晶莹剔透的如绿竹般青翠的,看的江夜有些发愣。他不懂这些东西,却也看的出都是上品。
宁澜雎拣了一方端砚,颜色墨黑,上面精心雕刻着几朵白莲。他转头问江夜,“表哥,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宁澜雎将端砚递给他,他接过。触手温润细腻且沉手,上面的莲叶连脉络都看的清楚。江夜点头,“不错。”
宁澜雎撇嘴,“错是不错,不过送给若歌倒好,给流韵,只怕他不喜欢。从小他也不怎么爱读书的。”说着拿过去放下,看着一大堆东西又踌躇起来。
江夜也上前去看,大多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精致的让人惊叹。他眼神扫过一处,好奇起来。伸手将那东西握在手中,“澜雎,这是什么?”
宁澜雎凑过来看,然后笑出声来,“这是女子用的发簪。流韵又不是女的,难不成送他这个?”
那掌柜连忙道:“两位公子,这发簪男女皆可用。您看这质地,都是用上好的玉磨成的,上面的花纹也不繁复。前两日有几位夫人看中了,可惜嫌太素,所以没要。”
宁澜雎还是笑,“用倒可用,可这般贴身之物,送去总不太好罢?”
“送朋友怎么会奇怪?旁人只会说你们情谊好才是。”
宁澜雎一想,倒也没什么。“罢,包起来吧。可得仔细点。”
“好叻。”
掌柜很快命人包好来,说出价格时,让江夜愣了好一会儿。但宁澜雎却什么都没有说,爽快付了钱,再将东西往江夜怀里一塞。
“表哥,等下你给他罢,我拿着总觉奇怪。”
江夜无可推脱。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丞相府。宁澜雎熟门熟路的拉着他进去,管家看到他脸上笑呵呵的,“世子来了,少爷正在书房呢。”
“老丞相在家么?”
“丞相跟夫人刚去了青山寺。”
江夜脑子糊涂了一下。
夫人?
沐流韵不是说他娘已经去世了吗?
心下虽疑惑,但他却没有问出口,只随着宁澜雎走。
丞相府亦是很大,穿过重重回廊,让江夜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若,在几年前,去探望柳兮言一般。
垂着头,脚步紧张而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
手中握着那礼盒被手心的汗沁的发热,江夜咬着嘴唇,直到前面两人停下了脚步,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宁澜雎推门走了进去,“流韵,在做什么?平日不见你勤劳,做了丞相后竟是改了性子么?”
江夜抬起头,看到沐流韵坐在案前,似乎在写着什么,一张脸依然如往常般挂满了笑,又带些慵懒闲散。
“还不是一些琐碎事,你那堂弟倒是毫不客气的丢给我。呵,我倒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该让他多加些俸禄给我。”沐流韵站起身来,身上雪白的衫一尘不染。他的眼神在宁澜雎脸上一扫而过,停留在江夜脸上。
“小夜,好久不见。”
江夜突然觉得他脸上的笑格外刺眼。伸手将礼盒递过去,“啊,这个,给你的。”
“是什么?”沐流韵眼中闪过一抹趣味,伸手将盒子接了过去打开。宁澜雎在一旁道:“你做了丞相,还未送贺礼给你呢,这算是给你的贺礼,虽然迟了几天。”
沐流韵低笑,将盒中的发簪拿了出来,“倒是别致。只是澜雎,你送这东西给我,难道是看上我了不成?”
宁澜雎撇嘴,“看上你?我莫非失了心智?”
“我沐流韵难道如此不堪?”
“倒不是不堪。只是流韵,你对谁会有几分真心,旁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道么?”宁澜雎笑,“京东城为你沦落的人多了去了,哪次见你真心待旁人了?还不都是寻着新鲜劲儿玩玩罢了?”
沐流韵低笑,一双眼往江夜脸上看,“那也得值得付出真心才成。”
江夜咬唇偏了脸过去。
宁澜雎出来自然不是为了要逛丞相府,只坐了一会,几人便又去了那“玉琼楼”。
正值傍晚,楼里人还不多。江夜似乎对那房间心存恐惧,不再独自坐在一旁发呆,而是正襟危坐。
风若歌和兰锦也来了,几人说着话喝着酒,宁澜雎满脸郁闷,“离科举还不到两年,我若考不上,我爹不知道会把我踢到哪儿去。还是你们好。”
兰锦笑,“王爷总共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不是将这王府交予你?你又担忧些什么?莫非你若考不上,他还当真将你发配边疆不成?”
风若歌也道:“兰锦说的对,王爷是爱子心切,盼你成才。若我说,澜雎你还是收敛些玩性的好。”
宁澜雎被说的没了脾气,搂了一旁的小桃花走了出去。
屋内丝竹声响起,江夜垂着头看着桌面上铺的布的花纹,逐渐又开始发呆。直到沐流韵坐到他身畔,低低的唤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小夜,又在发呆么?”
“啊,嗯。”
沐流韵微笑,唇角闪现酒液的滋润,在暗光下,竟是格外诱人。他挑了眉,“小夜不喜欢这儿么?”
江夜望着他脸上的笑,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
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沐流韵道:“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