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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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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意然浑浑噩噩了几天,柏蛰有点担忧他,也隐隐猜到了大概是跟他的父亲有关,但就是套不出话,只能干着急。
“今天下午别来接我了,同学约我喝酒。”说完余意然咬了一口小笼包,“回来应该挺晚的了,晚饭自己解决。”
“如果阿姨问起来呢?”柏蛰抿了一口豆浆。
“就说我死外面了。”余意然心不在焉的回答,“行了,你吃完早点走,我还有事——”
“什么事?”柏蛰截去了他的话尾把手撑在桌子上看他,“你都有黑眼圈了哥——”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余意然怔愣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瞪着眼睛,“少管我。”
他正起身要走结果就被柏蛰拉住了手拽到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余意然愠怒道。
“告诉我好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柏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是我什么人?”余意然使劲挣脱开他的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这几天本来就很焦躁,现在被柏蛰这么折腾脾气就上来了。
“我不需要你瞎操心,我们两个本来就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别把自己想太好。”余意然被折腾烦了,语气也冲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发脾气的跟柏蛰讲话,搞得柏蛰登时有些发怔。
一直以来余意然都把自己伪装的很好,在别人看来的他都是温文尔雅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脾气很差,其实是一点就炸,这么多年来也是全靠自己在忍所以才没露出马脚。
“……知道了。”柏蛰低眉拎起书包就出门了。
关门前,柏蛰咬着嘴唇落下了一滴泪,可惜余意然没看见。
柏蛰摔上门的那刻余意然才真正清醒,他顿时肠子都悔青了,毕竟人家也只是关心自己而已啊,他挠了挠头,听说临近中考的青少年一般都玻璃心说不得,万一出了什么好歹就完蛋了。
余意然点开微信给柏蛰连发了十几个表情包最后带了一句对不起,我刚刚情绪不稳定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柏蛰的头像是一只小黑狗趴在地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镜头,可爱极了。
一天过去了,柏蛰还没回消息,下午自然也没来接他,他跟着班上的同学去了十四中附近的清吧,里面不吵闹经常会放一些轻音乐和舒缓的歌。
听着店里的轻音乐余意然感到昏昏欲睡,昏沉沉的灯光照着一堆人,有的在谈情说爱有的在谈天说地,聊着聊着他们就把话茬丢给了他,余意然正眯着眼喝着低度数的果酒被冷不丁的拍了一下:“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问他问题的是一个长相清甜的女孩儿脸上化着淡妆,刚刚还被几个男的搭讪了。
“编辑之类的吧。”余意然回答。
女生觉得新鲜挑了挑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要不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一个女生提议,“这家清吧我常来,我们可以问前台借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片。”
“好啊,这提议不错。”
“可以可以。”
于是那个女生去前台借了东西,回来时的气氛都变得活跃了起来,只有余意然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看着前台旁边的鱼缸,仿佛一只盯着猎物的猫。
男生女生围着桌子坐起来,空玻璃酒瓶转到谁就算谁的。
坐在余意然旁边的胖子同学一直拿屁股挤着他,他都有点受不了了,于是啧了一声玻璃酒瓶就停下了,正好对着他。
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选大冒险。”余意然露出微笑,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大冒险的卡片中拿了一张。
看见内容的时候,他表情一僵。
“我操,让我看看是什么冒险让我们的语文课代表露出这种表情!”一个男生八卦道。
余意然把牌放到桌子的中间让他们看。
一片唏嘘。
[打个电话给前任问他,你想我吗?]
“余意然有前任吗?”一个女生偷偷问她旁边的女生。
“肯定有吧,校园网里还有照片呢。”
“快打啊,愣着干嘛?”一个男生怂恿道。
“就是啊,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另一个男生催促,“要外放啊。”
“音量开满!”
余意然咽了咽口水拿出手机拨号,没过一会就接通了。
“怎么了,小然?”柏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在座的顿时鸦雀无声。
余意然看了看周围,有几个人眼神暗示他赶紧说。
“你想我吗?”余意然问。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不会再跟我来往了吗,反悔了?”
有几个女生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想我吗?”余意然僵硬的重复了第二遍。
仿佛是酒精上头,即使是个游戏他也要得到答案。
“没必要试探我,小然,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柏蛰叹了口气,“你还是尽量早点忘了我吧。”
“嘟——”
“我操,这信息量也太大了。”一个女生惊叹。
“没想到你小子是同性恋啊。”
“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人家都拉下脸去跟前任打电话了,我们这游戏还玩不玩了?”张岩为自己的好兄弟打抱不平。
“就是啊,咱们继续吧。”
余意然愣了很久才把手机塞回到衣服里,结果玻璃瓶又转到了他。
场面一度很尴尬。
“呃,要不再转一次?”一个女生提议。
“没事。”余意然抽了张真心话的牌。
[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余意然无语凝噎,一群人顿时哄堂大笑。
“黑色的。”余意然的耳根有些红,“这次我来转吧。”
“哦——草哥!”
“快快快,让草哥选。”
余意然看向坐在对面神色淡然的卷毛,锋利的面部轮廓格外出挑,一双茶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他时又有些轻蔑。
“大冒险。”卷毛附身去拿牌翻过来扔到桌面上。
[大喊一声对面人的名字说我爱你。]
“……”余意然怀疑这套牌在针对他,但他没有证据。
卷毛尴尬的看着他,余意然皱了皱眉心想应该用什么借口离开这儿,对面的人却开口了:“我有对象喊不了这个,自罚一杯。”众人直呼没劲,余意然倒是松了口气,这时余琴突然发来一条微信,他点开看了一眼。
余琴: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去哪鬼混了?
余意然:我在十四中附近的清吧,晚点回来,柏蛰的话我也不知道,你打个电话问问。
他有些心虚的开了一瓶啤酒,有人叫住他:“不要总是喝酒啊,过来一起玩呗。”
“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却还是把刚开的酒倒进玻璃杯里。
他往左边扫了一眼忽然发现刚刚坐在他旁边的胖子去了其他位置,现在坐在他左边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带着口罩,有点萎靡不振的感觉,余意然之前高一的时候跟他做过同桌这人名字叫陈辽阳。
“我帮你倒酒吧。”陈辽阳有些殷勤的说,余意然愣了一下然后同意了而在昏暗的氛围下,谁也不知道男生手中握着一小片东西落入杯中,最后把倒的满当当的酒杯放回了余意然的视野范围内。
余意然看了看冒泡的啤酒没在意只是看到桌子上的玻璃瓶转到了自己右侧的女生,她选择了大冒险。
[与自己身旁的异性舌、吻]
而女生身旁的异性只有他。
“......”这副牌好像真的针对他。
女生娇羞的看着他:“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只碰嘴唇。”
“?”
“不用了,我还是代你喝一杯吧。”余意然说完拿起酒杯就要喝。
“别给自己想喝酒找借口啊,你俩抱一下就好了,这要求不过分吧?”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嚷道。
“也行。”余意然同意了
结束了拥抱,余意然便拿着杯子躺在沙发上:“你们玩吧,我还是看着吧。”
而对面的卷毛突然站起身:“失陪了各位,我对象让我早点回家。”
“咦——”
一片唏嘘。
卷毛走到余意然所坐的沙发旁:“让一下,我拿包。”
“哦,哦。”余意然有些疑惑,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压着他的包。
而当卷毛俯身去拿包时,在他耳边说道:“你的酒里有东西。”说完拿起包,在余意然怔愣之际一不小心碰掉了他的杯子,酒撒在了裤子上。
“不好意思啊。”卷毛看着他道歉。
“没关系。”余意然看了他一眼,“是我没拿稳。”
“那各位,我就先走一步了。”卷毛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我去厕所处理一下。”余意然说。
余意然前脚刚走他身旁的男生便说自己尿急,去趟厕所。
张岩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深究。
余意然来到厕所,其实他根本就没想着要处理这摊酒渍,现在他心跳很快,既然庄雾跟他说他的酒里被人下药了,那肯定是自己班的人,别人都没有碰过他的杯子,而杯子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唯一一次还是在和陈辽阳给他倒酒的时候,他洗了把脸清醒了半分。
陈辽阳虽然在自己班里不起眼,也没多少人跟他玩,性格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余意然没理由怀疑他。
“余意然。”陈辽阳突然出现在厕所门口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还有着诡异的笑容,和平时截然不同,厕所的灯光很亮,余意然才看清他的脸,眼睛瞪得很大异常兴奋却面容憔悴,原本白白嫩嫩的脸上有几处溃烂的伤口。
余意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怪不得陈辽阳现在不经常来学校,而在学校里戴着口罩刚刚也是,理由可想而知。
“我们谈谈吧。”陈辽阳的声音有些哑,他渐渐逼近,余意然已经退到了洗手台的角落里,他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眼前这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下一步会干什么?
“谈什么?”余意然咽了咽口水,因为喝了酒他的脑子其实很混乱。
陈辽阳已经来到他的跟前,露出了发黄的牙齿,他的面貌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
“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喜欢郑琳琳了。”陈辽阳说,“但她却喜欢你,我给她送了那么多东西,她都以为是你送给她的。”
余意然听到这儿有些发愣。
“你要脸吗?”陈辽阳抬起眼,“我知道你对每个人都挺好的——”
“我没有承认过。”余意然开口了,“我知道那些东西是你送给她的,所以我跟她说了,但她对你没兴趣……那我也没办法。”
“闭嘴!”陈辽阳瞪大了眼睛,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恶劣的笑起来,“对了,我知道你有个喜欢家暴的父亲,前几天刚死。”
余意然的瞳孔蓦地紧缩。
“是我杀的哈哈哈哈哈哈……”陈辽阳突然发神经似的笑起来,“你当时接到短信时是不是很开心啊?那是我发的哦~”
“你们俩在厕所聊啥呢?那帮人要回家了。”
听到张岩的声音,陈辽阳突然紧张起来,嗓子发紧的回答:“没什么?我在帮他清理裤子。”
趁他不注意,余意然将其踹倒在地,制住了他:“快报警!”
“搞啥啊?”张岩大吃一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余意然这么帅。
“就说这里有个学生吸了毒。”余意然紧紧的按着陈辽阳,“快点。”
张岩手忙脚乱的拨通了110,警方表示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并让他们不要引起轰动便挂了电话。
“余意然,你他妈不得好死,”陈辽阳用力挣扎着,“凭什么郑琳琳会喜欢你这种人!”
“我操兄弟别冲动啊。”张岩意识到了场面的混乱性主动去帮余意然按着陈辽阳,“世界上女人还有很多,你别老扯着一个人不放啊。”
“你闭嘴!”陈辽阳现在极其不稳定,脖子上爆出了青筋十分可怖,脸都气的通红,好在他平时应该不太锻炼,所以他完全不是这俩人的对手,即使这样他还是失控的挣扎着蹬脚,路过的人只当这人在发酒疯于是全然不顾。
突然陈辽阳的右手从他手中挣脱结果又被张岩眼疾手快的按住,于是他实在气的不行猛然抬起腿把张岩踹了出去,被松懈的右手还没来得及被控制就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小型水果刀一下就刺进了余意然的小臂,陈年伤疤被撕裂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浸红了校服,刹那间连张岩都没反应过来。
陈辽阳甚至都还没开始庆幸自己扎伤了他。
余意然呼吸一滞,眼底闪过一抹凄凉的神情,抬起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陈辽阳的侧脸上,紧接着响起了牙齿掉落的声音,随后就是密集的脚步声——警.察及时赶到。
“小同学冷静点,你这个年纪打死人是要负刑事责任。”一个女警把他的校服袖子撸上去帮他清理伤口,“疼吗?”
余意然没吭声只是摇摇头,张岩从地上爬了起来:“没事吧余意然?”
“没事。”余意然现在倒是冷静的可怕。
“那待会陪我去趟医院吧,我感觉我被那傻逼踹的胃出血了,哎呦疼死我了。”张岩斯哈斯哈的吐着气。
女警呵呵一笑:“我觉得不至于,你不是还能站起来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帮余意然缠好了绷带。
“不行啊,真的感觉我要死了,那狗日的是驴吗?踹人那么疼,就为了个女的至于吗?”张岩扶着洗手台捂着肚子。
“行了行了,我送你们去医院吧,你这伤口还需要再处理一下,避免感染。”女警扶过张岩看着余意然。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余意然冷着脸,“谢谢。”
女警以为他被吓到了于是也没勉强他,但还是带着张岩去了医院。
余意然自顾自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淋成落汤鸡的他走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看见门口坐着一个极其眼熟的人,而那人看到他便站起身来。
“小然哥?”柏蛰孤零零站在便利店上挂出的屋檐下还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住了刘海遮着眼睛让人看不真切。
“柏蛰?”余意然感到有些惊讶,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淋得打绺,像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汉一般和柏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手臂上的绷带隐出血来十分明显,柏蛰皱了皱眉走进雨幕把自己的帽子带在了余意然的头上,并把自己的风衣外套披在了余意然的身上一句话也没说。
最后还是余琴开着从朋友那借的有遮阳棚的三轮车把两人接回了家。
回到家后余琴质问他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弄得,余意然却只是说余友华死了,余琴呼吸一滞问,你杀的?余意然笑出了声,要真是我杀的就好了,结果余琴把手往他后脑勺一拍,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读书,既然他死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余意然叹了口气,点点头。
洗完澡之后柏蛰帮他吹头发,余琴帮他换绷带,惬意的很,而三个人也各有各的心事。
余琴给他换完绷带后就一直在发呆,她想到了余意然小时候也是这样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帮他换纱布,而每当两人对视余琴总是会先避开,因为余意然的眼神太过无助太让人心酸了。
她一直在沙发上坐着,柏蛰只能和余意然待在房间里。
直到半夜,柏蛰从房间里走出来告诉她余意然好像有点发烧,余琴怔愣了几秒,仿佛是回到了余意然小时候,他身高还没到她的肩膀处,那时候的余意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声音又小又闷:“妈妈,我好像发烧了。”
余琴颤抖着手站起身翻箱倒柜的找钱随后对他说妈妈去给你买药。
“阿姨,还是我去吧——”柏蛰觉得余琴的精神状态可能不太好于是穿起外套,对她说。
“没事的,我去就好了。”离开时余琴的眼里仿佛还有泪水。
柏蛰皱了皱眉跟着余琴出去了。
他跟着余琴去了药店,拿了和退烧药和一支温度计,看见余琴拿着一盒草莓味的小儿退烧口服液在结账。
回到家后,余琴哄着余意然喝下了一瓶口服液,柏蛰根本拦不住,而余意然也像是脑子烧糊涂了一般,别人给他塞什么他就张嘴吃。
柏蛰在一旁心慌的看了一会儿后余琴终于喂完药离开,余意然皱着眉头盖着被子,他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比刚刚还要烫一点。
“哥,抬手给你量一□□温。”
“嗯……不要去医院……”余意然在梦中呢喃。
五分钟后。
“四十度二,必须得去医院吧……”柏蛰晃了晃余意然,“哥,你要烧着了。”
“不要……”余意然睁开了眼睛,眼眶发红,像只兔子,“不要去医院……”
柏蛰愣了愣,其实自己也是有点抗拒医院的,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不去医院不行。
他用衣服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的,单薄的身子仿佛一压就塌,可还是背起了床上的人。
“眼睛疼……”余意然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黏腻可亲呼吸也烫的可怕,“柏蛰……”
“没关系的,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柏蛰轻声安慰。
到了医院,柏蛰没想到余意然打针会这么不配合,还得他帮忙按着他的手,但最后还是成功的输上了液,余意然靠在柏蛰的肩上无声的流泪,走廊上安静的落针可闻,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余意然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在他的肩膀上。
“……死了。”余意然开口,“他是我童年的噩梦,他给我留的最——大的童年阴影就是在我7岁生日时往我手臂上划了一刀,然后血溅到了我的蛋糕上。”
柏蛰没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那受伤的手臂。
“余琴拉扯我那么大也不容易,我不想让她操心太多事,她虽然表面上跟我不对付,其实心里很在意我,”他咽了咽口水,攥紧了自己冰凉的手,“他毁掉了我妈本该最幸福的时光。”
“那你呢?”柏蛰突然出声并且抚上他的手给他传递温度,余意然愣了几秒后闭上酸涩的眼睛,“我想喝水。”
“……”柏蛰有些吃瘪的站起身,他以为余意然愿意跟他敞开心扉的聊天是在接纳他,没想到只是仅仅剥下了一层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