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恭人》海和夏天

24、24

　　当沈雪屿将《国史大纲》《乡土中国》放到夏温怀里的时候，夏温觉得自己中邪了才会跟着她过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两本厚厚的书，好奇地掀开了两页。

　　天！居然全部都是字。

　　她再努力翻了好几页，天呀，真的连一张图片插画都没有。

　　夏温抱着那本灰扑扑的书跟在沈雪屿身后，相比于动漫区那些被白嫖读者翻烂的书页，这个区域的书大概只有她爸爸这种年纪的人才会过去。

　　不对，还有面前气定神闲选书的沈雪屿。

　　夏温轻轻咳嗽了一声。

　　沈雪屿手指停在上层书架上，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在精装的书脊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夏温一时间目光直接了一点。

　　沈雪屿成功会错意，将手里这本《魏晋时期的门阀制度》抽出来，递过去：“对这一本有兴趣？挺有眼光的。”

　　夏温嘴角抽搐，我只是对你的手有兴趣。

　　心里说完后，夏温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手控变态。

　　她急急地说：“姐姐，你知道我今年还只是一个初中生吗？”

　　沈雪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夏温的身高：“我知道。”

　　夏温被噎了一下，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呢，但是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一个初中生适合看这些书吗？姐姐你听过‘拔苗助长’这个生动的成语小故事吗？”夏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甜甜的。

　　沈雪屿看了看手里的书，有点不解：“我初一的时候这些书都看过了。”

　　夏温：“……”她知道沈雪屿没有恶意，不过她的玻璃心还是狠狠碎了一把。

　　用夏温的阅读卡借完书后，沈雪屿带着夏温到之前的座位前面继续看书，原本计划回去继续把动画片补完的夏温被强行按在了书本前。

　　她翻开了《国史大纲》，这书最奇妙的一点居然还是繁体竖排，稍微有肉的小手指一个字一个字指着看，东拼西凑地读着，但是实在是太多字不认识，没几分钟，夏温就开始左右乱看。

　　一旁的沈雪屿耳朵里塞着耳机，手上的铅笔勾着英语听力题目，勾选的速度非常快，就好像提前知道答案似的。

　　夏温平时做听力靠的纯粹是运气，题目在哪里都弄不清楚。

　　她再一次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然后趁着沈雪屿不注意的时候她翻开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信。

　　不愧是节假日，微信的各种群也十分热闹。

　　夏温看着各种表情包混战，嘴巴笑得合不上，她几乎不在群里发言，但是她遇到了会窥屏一会，并且热衷于搜集各种表情包。

　　看看，还是图片简洁明了还有意思，夏温按下一个个收藏的按钮。

　　然后她看到沈安安给自己发的一连串表情包轰炸。

　　夏温一般这个时候都不回复，只是暗搓搓收图。

　　收到后面，夏温的手却停住了。

　　沈安安：“在家好无聊呀，温温你在干嘛，又在看你的破动画片？【白眼】我爸和我姐又吵架了，我爸还砸了碗，可恐怖……”

　　后面的沈安安的碎碎念，夏温就没有在意了，她按亮暗下去的屏幕，将“我爸和我姐又吵架了”看了几遍。

　　沈雪屿今天是和她爸爸吵完一架才来图书馆的吗？

　　她的表情还是之前无悲无喜的样子，所有的情绪都不外露。不过夏温想她心里一定还是难过的吧。

　　沈雪屿也是人，人就是会有开心和不开心的。

　　想到她会是不开心的，夏温的小心脏也跟着拧了起来，整个人闷闷的。

　　沈雪屿做完完整的一篇长文章后，将耳机抽了下来，合上书的时候看见一边的夏温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这些书不喜欢吗？”

　　夏温很想点头，但她忍住了，她凑近了沈雪屿，说：“姐姐，你想看动画片吗？”

　　沈雪屿收书的动作迟缓了几秒钟，回复对方：“我哪里让你误会我喜欢看动画片了？”

　　夏温高情商地闭嘴。反正她自己不开心的时候看个动画片就很满足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地挠了挠自己脖子，继续提出建议：“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毕竟这是一个覆盖全年龄段的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

　　沈雪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10点56分。

　　这点去吃午饭虽然有点早，但是节假日人很多，早点去比较容易占位置。

　　两个人去了隔壁的商场。从一楼入口进去的时候，夏温才真真实感受到国庆假日的真正的人流。

　　上下扶梯上塞满了人，一楼星巴克苹果旗舰店前曲曲折折全是排队入场的人。

　　夏温吞了吞口水：“现在人都这么有钱有闲嘛！”

　　并且暗自告诉自己后面几天她一定在自己窝里躺着绝不出门。

　　她们两个从三楼的餐厅开始看，一直到了顶楼六楼才看到还有空位的店。

　　跟着服务员进去的时候，大堂里只有少数几个空位了，服务员拉开角落里的一张椅子。

　　夏温却看到了另外一张更吸引人的座位。这家店主打江浙菜，内部装修走的也是江南水乡的风格，飞檐画墙，四方的木桌木椅，还有人工开凿出了曲折小溪，里面放置了几株仿真荷花。

　　不近看看不出真假。

　　其中有一个座位是在一艘乌篷船上。

　　夏温用手指着那个位子：“那里没人，我想坐那里。”

　　服务员面露难色：“……可那个是情侣座。”

　　“你们姐妹两是不是不太合适。”服务员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夏温因为“情侣”两个字短暂地脸红了一下，随即淡定下来：“都是两个人，没区别的。”

　　小女孩撒娇耍赖属于成年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后来服务员还是答应了她。

　　夏温牵着沈雪屿的手坐进了小船里。

　　刚坐下的时候，船晃动了一下：“居然还会动，这么真实。”

　　沈雪屿正在给夏温和自己倒茶，因为夏温的晃动，棕色的茶水成功泼出了几滴。

　　她随意瞥了一眼夏温。

　　自知做了坏事的夏温立刻变得老实一点了。

　　没过多久，整个餐厅挤满了吵闹的人群，上菜的速度很快。

　　沈雪屿不动声色地将放置在餐桌中间的菜往夏温的方向移了移，夏温没有注意到，她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菜上面。

　　她站起来伸出筷子夹住上汤娃娃菜中金黄色的鲜嫩菜心。

　　沈雪屿以为小姑娘是自己吃，抽了几张纸巾垫在夏温的面前，怕她把汤汁洒出来。

　　但是那颗菜心却进了自己的碟子里。

　　青花瓷的碗碟里放了一颗色相很好的菜心。

　　夏温想用一颗菜心温暖沈雪屿心底的不快乐。

　　作为当事人的沈雪屿愣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抬头不解地看着夏温：“你不喜欢吃吗？”

　　听到对方这样的反应，夏温有点不是那么开心，她撇着嘴巴：“喜欢吃呀。”

　　“那你为什么给我？”

　　明明是学霸，为什么现在却像是一个草履虫？

　　夏温严厉地说：“我想把我喜欢的东西给姐姐。”

　　沈雪屿大概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来消化这句简单通俗的话。主要是错愕，然后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原本身体产生的戾气都随之消泯。

　　她缓过神后，将刚上的东坡鸡用刀叉切碎，给夏温夹了一块肉。

　　包裹着浓浓酱汁软糯的肉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两个人头顶上挂着一盏纸糊的灯，昏黄的光在人脸上打出黑色的阴影，沈雪屿突然就问夏温。

　　“那么喜欢姐姐吗？”尾音轻轻向上。

　　夏温手里的铁质叉子落到碗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轮到夏温怔住了。

　　她傻乎乎地看着沈雪屿，嘴角上还沾着深色的酱汁。

　　心里不停地犯嘀咕，她那点小心思被看出来了？

　　应该不会呀，她明明藏得很好呀。

　　夏温：“啊？”

　　“所以温温其实是不喜欢姐姐？”沈雪屿换了一个问问题的方法。

　　夏温急了，这个问题比较容易，立马逗否认：“没有不喜欢的。”

　　就是喜欢的。

　　但是不能这样说。

　　夏温发挥说谎的精髓，有真有假才可以。

　　“我其实是有目的的，就是所谓的‘贿赂’。”

　　沈雪屿发下手里的筷子颇有兴趣地问：“怎么说？”

　　夏温半真半假地说：“我希望姐姐继续做我的老师，因为我想考一中，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她临时起意的想法，但是感情是十足十的。以前考上一中是几乎所有初中部学生的梦想，夏温当然也想，不过只是随大流的想法，并不浓烈，即使考不上也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现在，夏温却突然燃起了想要考上一中的念头。

　　她想要坐在沈雪屿曾经坐过的教室里学习，遇见她曾经遇见的老师。她希望两个人拥有足够多的交集。

　　夏温从不敢在沈雪屿身上想“以后”这个词，因为年幼如她也知道世事茫茫，以后的事情变数太多。

　　那么抓住眼前，让两个人的牵绊多一些吧。

　　沈雪屿在夏温的眼睛里看到了足够多的热忱，当时她以为这些热忱全都是一个少女对于自己未来的期盼，却不知道少女的心其实藏着一个自己。

　　她笑着点头，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的事情：“一个学生对于老师最好的贿赂就是好好学习。”

　　夏温吓得立马捂住了自己得耳朵：“天！你是被我们班主任附身了嘛！好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