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山河》莫文爻

4、肆

　　赵家阁向来很好找。
　　它独自占了很大一块平原，视野宽广，一望无边。
　　木质的小楼一座挨着一座，用的材料并不奢侈，但也绝不廉价。
　　姜宛轻轻地走进赵家阁里。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着，一步，一步。
　　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赵家阁的弟子们来自四海八荒，平日里吵吵嚷嚷的，有其他门派的人来访也必定会大张旗鼓的欢迎一番，十分热情，闹腾。
　　现在，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甚至连……
　　守门的人都没有。
　　突然，姜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伸手随便摸了一下旁边的柱子，手上有了一片红了的印迹。
　　血！
　　赵家阁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安静？人全都不见了？怎么会有血？师父呢？出事了吗？他在哪儿呢！
　　姜宛脑子里一团糟，简直乱了套了。
　　“救……救命……”
　　微弱的声音传来，姜宛一愣，立马跑到声源处，掀开门板。只见那人身着印有赵家阁的水波纹的短袍，满脸血污，胳膊还断了一只，双腿卡在木柴之中，身上到处都是血。
　　啊！
　　姜宛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救……救……”
　　“好！你等着！”
　　姜宛说着，就去般柴草，谁曾想，刚一动，那人又叫唤。
　　“你，你叫什么！”姜宛不知该如何应对。
　　“阁主……兴泽……真人…出…出事了，在解……月楼，快去……救……救……救……”
　　什么！
　　姜宛眼睛猛的睁大，“你说什么！”
　　“我师父呢！”
　　那人却静了，一动不动，死了。
　　再也不能说话了。
　　姜宛放下他，立马飞身上马，往鬼城奔去。
　　当今世道，修士分为正邪两道。正道修士，是修仙的修士；邪道修士，是分为魔道和鬼道的修士。解月楼是鬼城的中心，鬼道修士们的老大的楼。
　　师父，师父……
　　到了鬼城，姜宛敛了生气，装作一个路过的傀儡，偷偷绕进了解月楼。
　　解月楼很高，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层，他从后门走进去，一层一层的找起来。
　　有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公子，来玩呀～”
　　姜宛回头一瞧，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衣不蔽体，身上穿的衣服遮遮掩掩，还十分轻薄。
　　“哪里来的小傀儡，长得真俊呀。”那女人说着，就要往他身上摸，姜宛哪里见过这种情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马拍向她后脖颈，一下打晕过去。
　　“令人作呕。”
　　他心想。
　　姜宛拍拍手，继续上楼，找张兴泽。
　　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了。
　　姜宛浑身上下立马警觉起来，胳膊肘一缩，往后一顶，闪身到另一边，抓住那人的手臂就要往前摔。
　　竟没拽动。
　　他回头一看，张兴泽！
　　“师父！”
　　姜宛赶紧松开他，叫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只是担……”
　　“别废话！来都来了，肯定不好回去了，现在赶紧跟我走。”
　　“嗯，好。”
　　姜宛跟着张兴泽，走到了最高的楼层。
　　“这里是？”
　　“解月楼顶，救人，我替你打掩护，一定要救出来。”
　　“救谁？”
　　“赵渊儿子。”
　　张兴泽抛下几个字，就闪身没了人影。
　　“等等！”
　　姜宛一头雾水，赵老阁主儿子？赵老阁主年轻的时候是美男子，老婆那么多，儿女可不少，要救的是他的哪个儿子？要命啊这不是吗！
　　又有人声传来，姜宛回过神来，赶紧躲了起来。
　　“那个小崽子，一点点大，废物一个，还不够楼主塞牙缝的！”
　　“还有他那爹，还什么赵家掌门，赵家阁的人就这点能力呀？”
　　“就是！”
　　说的是赵渊和他儿子！
　　姜宛偷偷跟上他们，七绕八拐的找到了一处小门前。
　　姜宛不想惊动其他鬼修，又没有簪子，只好从腰侧掏出一把小飞刀，试图用巧劲开门。
　　门丝毫不动。
　　救人要紧，要是去的晚了，那孩子会不会出事！
　　算了，不管了，惊动其他鬼修就惊动吧，谁怕似的。
　　姜宛想着，从剑鞘里抽出剑，手握着剑柄，用力一砍！
　　咚！门发出巨响。
　　再砍！
　　咚咚咚！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自己一个鬼修还好意思说别人鬼鬼祟祟……
　　姜宛有些无语。
　　“快，在顶楼！”
　　姜宛立马加快了速度，再用力一砍！
　　碰！门开了。
　　姜宛赶紧钻了进去。
　　门内乱七八糟，似乎是个寝室，床单掉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鸡零狗碎的装饰品和衣服与日用品混在一起，还有几条长长的锁仙绳。
　　“小宛。”
　　姜宛定睛一看，师父来了。
　　“找到赵渊和赵润了没？”
　　张兴泽压低声音。
　　“赵润是？”
　　“就是赵渊儿子。”
　　姜宛摇摇头。
　　“大抵就在附近，快，要快，找！”
　　两人很快行动起来。
　　“兴泽？”赵渊突然出来了，问道。
　　“老赵！”张兴泽一愣。
　　“见过赵老阁主。”姜宛规规矩矩地问了声好。
　　“你是小宛吧，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前辈请讲。”
　　“阿润，是我最小的儿子，只有一岁，我不希望他还没好好看这世间，就走了。如果我们遭遇不测，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照顾他长大成人。”
　　“前辈厚望，后辈定遵命！”
　　就在这时，解月楼楼主雷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什么人？给我抓过来。”
　　楼里的妖魔鬼怪们全都跑了出来，火光冲天，映满了整个解月楼。
　　“小宛，”张兴泽一看，意识到不妙，立马说，“你先走，我和老赵来拖延时间，记住，一定要救出赵润！”
　　“我给你开路。”赵渊用手结了一个法印，罩在姜宛的身上，几个胡搅蛮缠的小妖立马被激退开。
　　“拜托你了。”
　　“多谢，放心，死生不负。”
　　少年眼神很坚定。
　　“远秋。”张兴泽突然叫住了他。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方方正正的玉印，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交到了姜宛的手上。
　　“这是……”
　　“玄清掌门印，你且收好。从今以后，你就是玄清派的掌门了。”
　　姜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兴泽的意思。
　　“不！我不要！师父，你不会有事的！”
　　姜宛从来没有哭过，但这一次，他却是忍不住了。掌门把掌门印交给下一辈，这就代表着张兴泽一定会死在这里。泪水不听使唤的从眼眶里流出，他狠狠的用手拭干了泪珠，却又夺眶而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死有相逢。远秋，你不用这么难过。”
　　“可是我舍不得……”
　　姜宛声音颤抖着，吸了吸鼻子。
　　“远秋，当务之急是就赵润，不要把没用的感情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我身上了。”
　　“师父……”
　　张兴泽摸了摸姜宛的头，轻叹了一口气。
　　“山水不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