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洒脱》谜鹿

5、他比我好吗？

　　明德就这么小的校园，文科生和理科生也要分成两边。
　　尽管中间隔着个操场，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还是能传的人尽皆知。

　　比如说温九跟许亦淮。

　　哪怕是沈言乔压根儿不想听有关这两个人的任何消息，一些风言风语还是能钻进他的耳朵里。

　　一开始他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在停车棚里见到过温九拒绝容轩时那坚决的神态。
　　以及后来她向自己还衣服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道，自己不会被什么儿女情长所困，要考上他哥的母校，以后好好赚钱。

　　沈言乔信了。
　　但到了现在，他确实有些怀疑了。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现在这愈演愈烈的劲儿，他也逐渐分不清真假了。

　　高三上学期要结束的时候，学校为了给他们放松心情，特意组织了个联欢晚会。
　　每个班都要派出几个有才艺的同学，上台来表演节目。

　　别人班里哪怕选不出有才艺的，也要选出个长得帅的来撑撑门面。
　　到了沈言乔他们班，也没人敢跟他说上一句请他露露脸。
　　这位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少爷，去不去看还不一定呢。

　　隔壁班的桑晨曦算是这次晚会的压轴选手。
　　钢琴独奏再加上准备了许久的独舞，势必要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何家楠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叨，沈言乔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你可真够烦人的，过几天你就能去看了，别在我跟前念叨了行不。”
　　他把书立了起来，挡在了他跟何家楠之间。

　　“言乔，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她都追了你一年多了，你还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何家楠托着下巴望向了窗外，一脸心疼女神的样子。

　　沈言乔没有吭声，而是在他与何家楠的位置之间，又堆上了几本书。

　　到了晚会那天，他本来准备下了课就去跆拳道馆，陪着那些别自己小几岁的弟弟们练练。

　　何家楠却是一脸的心神荡漾，再三同他确认。
　　“今天你真的不去吗？别的班的表演也有很精彩的啊。”

　　“你好好看吧。”他拍了拍何家楠的肩膀，拎起书包就准备离开。

　　刚走到走廊，就看见几个女生指着文科班所在的教学楼，激烈的讨论着。

　　“对面楼好像出了对班级情侣诶。”
　　“这个我听我朋友说过！她们一个班的，据说这对cp已经被她们那栋楼都默认了！”

　　“男生超帅，女生也是个大美女！两个人性格也特合，连老师都撮合他俩呢。”
　　“好像他们俩今天晚上也一起表演节目呢！男生的名字我不太记得了，只知道他们班里人都喊那个女生小九。”

　　沈言乔的突然慢了下来，握着书包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

　　何家楠此时也收拾了东西从教室走了出来，看见还没走远的沈言乔，他赶紧追了过去。
　　“走吧走吧，偶尔也参与下咱们学校正常的活动呗。”

　　“嗯。”
　　沈言乔似乎是改变了心意，破天荒了回了他那么一句。

　　何家楠略有些惊讶，但还是以为是自己坚持不懈的在他耳边念叨，终于把他给说动了。
　　开心地走在前面给他带起了路。
　　“就在教学楼后面的大礼堂，听别的同学说下午的时候舞台就搭好了，我们这会儿过去，还能占个好位置！”

　　沈言乔心里藏着事儿，没有继续回他，反而是自顾自的往前快步走着。一不留神就把何家楠甩到了后面。

　　等到了礼堂，中间的位置几乎已经被人占满了，只剩下最前排和后排零散的座位。

　　“要不，我们坐后边儿去？”
　　何家楠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可沈言乔就像没听见似的，一路往前走去，看到了最前排的空位，然后走过去坐下了。

　　“我就坐这儿了，你想坐后面的话你自己过去。”
　　他无情的看了何家楠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在了舞台上。

　　何家楠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儿，坐前排也行，看的清楚，看的清楚。”
　　然后就也抱着怀里的书包，坐在了沈言乔的身边。

　　他们坐下不久，其他人就都陆续来了，填满了整个礼堂。

　　主持人简单的介绍了下开场白，就轮到每个班上台表演了。
　　看了几个无趣的节目，无非就是唱歌跳舞那些，这些老把戏在沈言乔看来，都无聊极了。

　　到了下半场，就轮到压轴的桑晨曦出场了。

　　纯黑的幕布之下，一束光圈从上空照射了下来，正好打在她的身上。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静的听着桑晨曦演奏，只有沈言乔在东张西望，都进行到一半儿了，也没看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等到桑晨曦的独舞也完成之后，全场都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她起身冲着观众台感谢示意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沈言乔的身影。
　　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桑晨曦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冲着他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

　　何家楠还没从刚刚的惊艳里走出来，就看到了桑晨曦往这儿挥手。
　　他也赶紧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给予回应。

　　可再看一眼身旁的沈言乔，却还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

　　接下来又是几个无聊的表演，看的沈言乔心烦意乱。
　　早知道就不该听那几个聒噪女生的话过来，温九可能根本就没来参加这个晚会。

　　正当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主持人又上来报幕了。

　　“接下来请欣赏高三（17）班，温九，许亦淮带来的歌曲表演，请大家掌声欢迎！”

　　沈言乔按了下旁边椅子的扶手，往后靠了靠。

　　这两个人选了首很早之前的情歌，几乎是在场的每个人都会唱的。

　　所以前奏响起来的时候，一部分人还是对这陈年老歌表示了有些不满。
　　“怎么挑了个这么老掉牙的歌儿来糊弄我们，这个班怎么回事儿啊。”

　　台下议论纷纷，但在这两人挽着胳膊出现以后，下面的人还是吸了口气。

　　没有任何夸张的服饰和妆容，他们只是穿着简单的校服，安静的走到了台上。

　　男生唱了第一句，清亮的声线立马抓住了台下所有人的耳朵。

　　但沈言乔的眼睛，几乎是完全落在了温九的身上。

　　她绑了个高高的马尾，衬得整个人更加青春洋溢了。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那精致的侧脸，纤细的睫毛像是承载不住漫天的光影，微微的颤了颤。

　　两个人边走边唱，走到了台中央。
　　温九这才放下戒备，松开了挽着许亦淮胳膊的手。

　　可她刚一松开，许亦淮就又把手伸了过来。
　　他望向她的眼睛，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随着节奏挥动了起来。

　　下面的人还以为这是设计好的桥段，所以没有什么夸张的回应。

　　只有温九的心，像乱了一般，跳个不停。

　　沈言乔的心也乱了。
　　像是有无数个蚂蚁爬进了他的心里，啃食着，让他只觉得被那细密的疼痛给包围了。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他扭头跟一旁的何家楠打了个招呼，然后慌忙走了出去。

　　跆拳道馆的老师打来了电话，问他晚课还来不来了，他没有灵魂的回复了几句，然后情绪低沉的回了家。

　　沈言乔坐在窗边想了很久。
　　竟然想不出来自己的失落究竟是哪里来的。

　　仅仅是脑海里闪过的温九与那人牵手的画面，就让他瞬间又感受到了心烦意乱。

　　翻出了手机里前几天跟她的聊天记录。
　　还停留在她问自己下半年要考哪个大学。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难为自己的人，现在反手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温九刚换上了正常的衣服在路上走着。
　　她跟许亦淮的节目只是临时凑的，能得个安慰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刚刚许亦淮约她吃个夜宵，但想到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温时崎今天要回来，她就直接拒绝了。
　　还是回家跟家里人团聚比较重要。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就被她拿了出来。
　　竟然是万年都不会主动联系自己的沈言乔打来的。

　　她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那边却先是沉默了半天。

　　“我今晚路过礼堂了，看见你在上面唱歌，可真难听。”

　　温九被他的直白逗笑了，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合着你找我就是为了损我，不过你损我可以，我这个搭档唱的还行吧，我们班的歌王呢。”

　　本来听见她的笑，沈言乔心情好了那么一瞬。
　　可这后半句，不知怎的却越听越来气。

　　“他比我好吗？”
　　他像是求证似的，问了这么一句。

　　温九还以为这是他的客观提问，所以针对他的问题也做了个剖析。

　　“没有，没比你好。”
　　“论长相比你差点儿，智商就更别说了，他学习跟我差不多吧。”

　　她的这番客观说明，还是没说到沈言乔的心坎儿里。
　　他又继续问了下去。
　　“那你们什么关系？他喜欢你吗？”

　　温九愣了下，看了眼与自己正在通话人的备注，确认了下是不是沈言乔。
　　“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奇怪。”
　　“我们只是同学关系，他不喜欢我。”

　　说完回想了下，应该是这样的。毕竟许亦淮，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张旗鼓的对自己说过“喜欢”。

　　“哦，那你早点休息。”
　　还来不及给她再回复的机会，沈言乔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温九平淡的回答，可能是他想多了。
　　她这种语气，怎么也不像是跟那人有什么关系的。

　　沈言乔这样安慰着自己。
　　直到某天他发现，真相，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高考结束以后，许亦淮给温九表白了。
　　他给她写了300封情书，记录着他们从初遇第一天到现在的点滴。

　　第一封情书的开头写着：
　　我承认，对你一见钟情了。

　　最后一封情书的结尾写着：
　　试着走进我的世界，你愿意吗？

　　这三百封情书里，记录了许亦淮的纠结心事，怕自己的热情让她觉得唐突，也怕耽误了温九的学习，影响了她的前途。所以才从不敢声张自己的喜欢。

　　温九一边看着这些，也被感动的有些泪目。
　　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笨拙，因为许亦淮的示好而感受到的某些心动，也的确是存在的。

　　可等到沈言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到了温九要答复许亦淮的时候。

　　虽然平时关系不远不近的，但是身边能想起来的男性朋友，只有沈言乔了。

　　那天两个人在沈家的花园里坐着。
　　她把跟许亦淮的故事从头到尾讲给了他听。
　　包括那几次记忆犹新的心动。

　　“我想了想，还是想要答应他，试一试。”
　　“虽然我哥说要离不能娶我的男生远一点儿，但换个角度想想，说不定以后娶我那个人，就是许亦淮呢。”

　　她认真的回答，落在沈言乔眼睛里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他把温九拉进了了自己怀里，颤抖的唇瓣印上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唇。

　　温九推了他两下，沈言乔却抱的更紧了。
　　他侵略性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温九的眸子，像是要把她吃进肚子里一般。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吓得闭上了双眼。
　　沈言乔刚刚正坐在那里吃着橘子，现在温九亦觉得，她的周身都染上了那股酸涩的橘子味儿。

　　“他比我好么？”
　　再睁开眼的时候，沈言乔正有些惆怅的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摸了摸温九有些肿胀的嘴唇。
　　“不过这也没有意义了。”

　　温九虽然生气，但是对着他这副颓然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你干嘛突然亲我？你有病啊。”

　　“我失恋了。”
　　沈言乔看着她，语气里多了几分委屈，眼睛里看起来也是一副充血的样子。

　　“那怪我，早知道不和你说这些了。”
　　“你是惹她生气了吧，哄一哄就好了，刚刚的事儿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要乱说。”
　　温九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拉开了和沈言乔的距离。

　　“随便，反正我也没机会了。”

　　他躺在了草坪上，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后来每次想到一天，他都只觉得，那天的太阳，可真够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