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驻凡办事处》笔给你

2、厄祸龙女初相见

　　浩瀚蔚蓝的东海尽头，藏了一个奇观，人类科学地称其为“海底瀑布”。

　　从天空往下看，这里的海洋像一个底部被捅破的罐子，中央有一个无底洞，牵引着海水不断灌入其中。

　　侧面看去，又仿佛一个瀑布挂在海岛悬崖边。只是这瀑布合围成圆形，载着海水澎湃汹涌地灌进海底深渊。

　　居住在海边的渔民世代相传：这大海深处住了一个恶魔，恶魔贪婪地张开深渊巨口，会吞噬一切路过的船只和生命。而那瀑布正是“恶魔之眼”，恶魔现、命必断。

　　“东海、深渊、瀑布，都对上了。”避之回想帝君的提示，喃喃自语。于是御空飞行，往这深渊中心而去。

　　一路上瀑布声声震耳欲聋，若鲲鹏水击三千里，黑沙白浪相吞屠。慢慢地，翻滚的白浪没入幽蓝海底，静悄悄的，没了声音。仔细观察便可发现，这一片深渊之海，蓝得幽暗神秘，却毫无波澜，没有一丝生机。想必，这便是传说中的“枯海”。

　　而那“枯海之漠”，便应该是枯海中心那一处沙漠。只是这沙漠居然是朱绛色，被神秘死寂的幽蓝海水围绕，无端透着一股诡异。

　　避之捻起一小撮，只见沙粒颗颗分明，晶莹剔透而略带绛红。正待仔细察看，一个高傲的女声响起：“你是何人？怎会跑来此处？”

　　避之循声望去，只见瀑布的水汽氤氲中，一位仙子携风踏雨而来。

　　龙女何处来，来时乘风雨。

　　避之执礼相询：“敢问仙子可是龙女娉婷？”

　　“我先问你话的。”仙子瞪他一眼。

　　“吾乃天界厄祸真君，奉帝君之命请龙女娉婷相助。”避之回答。

　　“哦......衰神啊。”仙子上下瞥他一眼，“带着手套执礼，可真有诚意。”

　　避之被噎了下，看着自己黑色的手套，不知如何回复。只拱手一揖：“还请仙子帮忙。”

　　“不帮。”仙子毫不犹豫回答。

　　“你都不知我所求为何。”

　　“不管你所求为何。”仙子定定看着避之，一字一句道，“都、不、帮。”

　　避之第二次被噎。

　　好吧，有人说话总是好的，噎着噎着就习惯了。他自我安慰着。

　　“还请仙子听我说完缘由。”避之再次拱手一揖。

　　仙子正要怼他，此时却见枯海周围突然燃起火苗。

　　“糟了。”说话间，仙子已奔至沙漠中心。

　　只见她对着一处圆形凹地，双手掐诀抵在眉心，喝出一声：“开。”

　　那凹地之上突然出现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团幽蓝如枯海，一团朱绛如沙漠。火焰之上，一口银锅显现出来，里面似乎正煮着什么。银沉沉的锅身之上布满复杂的铭文，铭文透着金光，那锅慢慢被烧得发红，里面的液体不断翻滚着。

　　而此时，枯海已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咕噜噜冒着气泡。瀑布倾泻而下，刚落入枯海便被火焰烧开，蒸腾成雾气，白茫茫一片。

　　避之惊异道：“这是怎么了？”

　　仙子盯着那口银锅，眼神幽暗。冰冷寒意从紧咬的牙关溢出，宛若实质：“煮海。”

　　说话间，枯海海底传出一声声龙吟，或低低饮泣或隐忍嘶吼。细看之下，那海中竟有无数条龙影。这枯海明明如一潭死水，波澜不兴了无生机，却没成想海底居然藏了这么多条龙。避之目瞪口呆。

　　此时，一片片血色从海底泛起，慢慢晕染开来，像海妖挥舞着血色绸缎在海底轻歌曼舞。幽蓝的海水最终被染成朱绛色，像煮了一锅沸腾的血。

　　海底龙吟越发凄厉，若鸮啼鬼啸，听之不寒而栗。它们挣扎着、翻腾着，似乎快被折磨疯了，用尽全力只想逃离。霎时，整个枯海地动山摇、瀑布倒灌、仿佛末日将至。

　　这一场山崩海啸中，仙子孤寂地站在沙漠中心。似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她看着煮沸的银锅，动也未动，仿佛下一秒就随这一场灾难葬身海底。

　　眼看枯海将要陷落，情急之下，避之拉起仙子：“快跑。”

　　仙子啪的甩开，冲他痛苦嘶吼：“我哪也不去。”

　　她眉眼中心有风暴聚集，五指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握得太过用力，能看到明显的颤抖从拳头延至手臂。

　　电光火石间，避之想起一件事。飞升之前，曾在街头听过一段说书：秀才和龙女相爱被阻，后得宝物煮沸大海，降服了龙王，有情人终成眷属。当时，有个幼童乐呵呵道：“龙王真笨，把锅砸了不就行了。”

　　避之问仙子：“如果我把锅砸了，可不可以听我说完拜托的事。”

　　仙子本来痛苦至极，此刻却被他的荒谬言语转移了情绪。像看傻子一般：“别说听你说完了，你要把这破锅砸了，命给你都行。”

　　“那倒不必。”避之嘀咕一句。

　　仙子狠狠瞪他。这些年她试过了无数种办法，这口锅要那么容易砸，整个龙族何至于此。

　　却见避之取下他那双黑手套，露出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他的手掌宽大干燥，竟有淡淡黑气萦绕。

　　他摊开左手手掌，黑气渐渐聚拢在掌心，如墨一般浓郁似乎能聚成墨滴。又似一团黑色的火焰，不停窜动，不得片刻安宁。

　　他右手掐诀，指尖一点：“去。”

　　黑焰如疯狗跑出牢笼，直冲那口银锅而去。幽蓝和朱绛的两团火焰似乎感应到它的威胁，莫名抖动几下，然后燃烧得越发猛烈。

　　黑焰根本不管它们的反应，只绕着那一圈铭文不停转动。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直到铭文的金光彻底熄灭。然后，黑焰凝聚成墨滴汇入铭文字迹，缓缓浸入其中，铭文渐渐淡去。烧红的大锅慢慢恢复成银色，锅中的朱绛色海水不再翻滚，只留下锅边一圈晶莹剔透的绛色颗粒。

　　原来这枯海中的“沙漠”竟是煮海留下的盐粒，而那晶莹剔透的朱绛色由龙族鲜血汇聚。

　　“快，那两团火焰还没熄。”仙子目睹这眼前这一切，由最开始的轻蔑到现在只剩震惊，“只有火焰熄灭，煮海才会停止。”

　　两团火焰仍然熊熊燃烧，誓要将铭文重新点亮，将海水再次煮沸。

　　避之掐诀，没想到这次却无济于事。反复三次，仍然如此。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似乎在张狂地嘲笑着：神仙也不过如此。

　　仙子急得红了眼。

　　避之向着那两团妖异的火焰走了过去，只见他双拳紧握，朝天大喝一声：“解！”

　　顿时，一阵黑沉之气从丹田急速窜出，似一个恶魔被放了出来。那恶魔以黑焰之形，迎风而长越来越大。咆哮着在枯海上空转了三圈，似黑狗夜哭、似乌鸦鸮啼，最终漫入避之的身体。

　　全身上下黑气弥漫，避之摊开掌心，将散落的黑焰重新聚在两个手掌。黑焰熊熊燃烧竟比之前的大了一倍不止。

　　避之也不掐诀，直接将两个黑焰砸到幽蓝、朱绛两团火焰之上：“灭。”。两团火焰竟连反抗都来不及，直接被兜头浇熄。

　　随后，避之双手端起那口银锅，口中念念有词。周身黑气顺着手臂流向锅体，越来越快，越来越浓郁。银锅表面被黑气封死，似乎感觉到威胁，不断挣扎着。却见避之将它高举过头顶，猛地发力，朝那凹地之上狠命一击。

　　“嘭”的一声，锅裂了。

　　仙子目瞪口呆，似乎难以置信：“就这么......裂了？”

　　避之点了点头。捡起一片砸碎的锅底，向仙子晃了晃：“这样应该不能煮海了。”

　　仙子终于喜极而泣，似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尘埃落定：“谢谢。”

　　第一次收到感谢，避之不知如何回应。伸手抓抓头发，红晕已经爬满耳朵和眼底。

　　仙子执礼一揖，正式介绍自己：“吾乃龙女娉婷，之前冒犯了。”

　　“无妨无妨。”避之回礼。

　　“敢问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娉婷问道。

　　于是，避之娓娓道来，将其中缘由相告。末了拱手一揖：“还请龙女相助。”

　　娉婷犹豫道：“你救我龙族，我本应舍命相报。可现在，我不能离开此地。”

　　“为何？”

　　“我龙族尚被困在这枯海之中饱受磨难，我怎可离去置他们于不顾？”

　　“婷儿......”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悠远，像从枯海最深之处发出。

　　“父王？”娉婷激动地呼唤着，“父王，婷儿好想你。”

　　“婷儿，去吧。”苍老的声音透着怜爱，“别守在这里了。”
　　“父王，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娉婷眼里泛着粼粼波光。

　　“煮海银锅既已被厄祸真君所破，龙族便没了最大的威胁。而你作为龙女，自当遵守承诺，助他一臂之力。”龙王答道。

　　“可我龙族福运......”

　　“婷儿，一切转变都是天意。”龙王混沌的眼珠幽幽睁开，望着天空的方向，“也许，这便是我龙族的机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