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相逢》安墨丝染

6、安排

　　梁相看着越枫的消息，左手轻轻按住了颤抖的右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心跳的没那么快速，才回复了她的信息
　　梁相：已经到了，我明天就回来。
　　梁相回复完信息，便垂下了手，左手摸到自己短短的头发，就抓着头发来回揉搓。
　　没过多久，越枫的信息就回来了
　　越枫：你不是说要待几天吗，这么快就回来？出什么事了？
　　越枫收到消息，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因为梁相就是为了探亲路过，怎么可能今天回去明天就走呢？
　　梁相不知道怎么回复了，只是坐在地面上。
　　越枫不见他回复，又发来一条：没事，你想好了再说，不说也没关系，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到了我接你。
　　梁相揉了揉脸颊回复到：我妈，生病了，你有认识的疗养院吗？
　　梁相来回删除了几次，才打出来一句话，点了发送。
　　他回头看了看躺着的母亲，母亲躺在床上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来自母亲的歉疚。
　　却不知道，正是这种歉疚，才让梁相心里越发难受。
　　他想把母亲接走，可他当兵的地方医疗条件也并不好，也不可能再把母亲留在村里，梁为和刘水只是留着母亲一口气罢了，其他的亲戚也不会接纳一个半瘫的人。
　　于是，只有找一个疗养院，送母亲去，不管母亲能不能再动起来，至少不能让她这样被羞辱。
　　在梁相正在思考的过程中，越枫的电话打过来了。
　　梁相刚接通，越枫就说“疗养院，我有认识的，就在我家小区附近，我奶奶也在那里，她不喜欢一个人自己住，也不想老和我爸妈一起，所以会去那边和她老朋友们住段时间，那家叫安心养老院，有养老和医疗，你放心，我现在打电话去问，费用你别担心，我来处理”
　　越枫的语速适中，条理清晰，梁相一直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听她说完才说“费用我都可以承担，就是没有知道的疗养院，我当兵的地方医疗条件不好，只能把我妈留在疗养院。”
　　越枫回道“你别担心，你去接着当你的兵，我到时候肯定会经常看阿姨，会录视频发视频给你的，还有就是阿姨生病了，方便坐车吗？要不我去接你吧？你给我发个地址吧，明天早上我应该就到了”
　　梁相此时此刻仿佛棉花堵在嗓子里，讲不出话来，最亲的哥哥好像变了一个人，但萍水相逢的越枫却如此用心。
　　他从大学毕业就去当兵，此刻他才明白身临其境的明白，原来人心真的难测。
　　越枫只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在讲话，只是等他适应。
　　梁相呼了口气，冷静下来“真的特别特别谢谢你，我妈她动不了了，我明天会问村里亲戚借一下车，带我们过来的，可以的话，明天发个疗养院的位置给我，我直接开车过去”
　　越枫听他声音虽然有些哑，但人还是清醒冷静的，也放心了一点。“也好，但是如果借不到车，一定告诉我，我过来接你们，你现在好好休息吧，你胃不好，坐车也辛苦，你休息好了才能照顾好家人，我这边会安排好的。”
　　“嗯，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麻烦你了”梁相点点头回道
　　“好，一定照顾好自己，我等会就给你发定位，快晚上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背包除了饼干，底下装了方便面，可以先垫垫，然后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吃顿好的”越枫说道。
　　听着越枫略显轻松的声音，梁相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一些“好，等会我就去煮面吃”
　　“别担心，会处理好的，那我先挂了”越枫说道。
　　两人挂了电话后，梁相坐在原地没动。
　　半天才回神，打开背包，果然放了几包方便面。但是他没动。
　　拿出饼干，放在床头柜上，又把母亲扶起来一些，看只知道母亲很瘦，上手以后发现母亲也很轻。
　　梁相把饼干喂给母亲，汪珍看着儿子发红的眼眶，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的把饼干嚼碎咽下去，就这样边喂饼干边喂水，直到汪珍觉得有点饱腹感才轻轻摇头。
　　梁相把饼干放下“妈，我让朋友找了疗养院，以后你先住在哪里，她会经常过来找你，你以前没手机，以后就可以经常看见我了，再过两年，我就退役了，我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汪珍看出小儿子内心深处的痛苦，他小时候他吃不到几口好的，因为哥哥年纪大了，吃的更多一些，丈夫在世的时候也偏爱会撒娇会说话的大儿子。
　　小儿子不善言辞，却是外冷内热的，她看的出孩子受委屈，只能努力平衡家庭之间的关系，但收效甚微，直到丈夫因工去世，她把赔偿款分成三分，一份日常生活，另外两份两个儿子一人一半存在银行里。
　　但是两个孩子的性格已经定型，她已经掰不动了。大儿子问她要钱的时候，她就知道如果给了，这笔钱是回不来的，她已经没照顾好小儿子，不能连这点钱都不给他留下。
　　事情已经发生，她不想看着儿子难受，于是艰难的伸出手，拍了拍儿子放在床边攥紧的拳头。
　　梁相看着母亲瘦弱的手掌，努力的安慰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都怪我，妈，我回来的，太晚了，才叫你受这么多苦，对不起妈，对不起……”梁相紧紧握着母亲瘦弱的手，不断的哽咽着道歉。
　　汪珍费劲的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说“这有什么，我是你妈”
　　梁相缓了缓，随便抹了眼泪，决定先把越枫装的方便面吃了，毕竟此刻只有他能带母亲离开。
　　去了厨房拿了热水和碗，把面放进去，没多久几包方便面都进了梁相的肚子。
　　吃完梁相就去找了村支书家借车，村支书叹了口气，知道他想做什么，就点点头，还让他儿子一起去，这样梁相就不用把车还回来了，他儿子可以开回来。
　　梁相再三谢过，从村支书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农村的晚上很安静，只有昆虫的叫声，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梁相手机的手电筒在默默发光。
　　到家后，母亲因为身体原因已经睡着了，梁为和刘水的房间灯还亮着，却没人过来看。
　　纵然梁相已经知道，并体会到哥嫂的无情，可在夜晚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冷漠。
　　梁相看了眼母亲，小声的清理了一下沙发上的灰尘，房间的柜子里并没有被褥，只有几件旧外套，梁相取出两件，一件叠好当枕头，轻轻的躺了上去，另一件盖在身上。
　　因为衣服常年放在柜子里，只有木头腐朽的味道。
　　于是梁相就这样闻着木头的味道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闹钟响起，梁相大概整理了一下母亲的物品，并在母亲的指导下，找到了银行存折，上面有五十万。
　　因为母亲的身体条件，她的身上并不干净。
　　梁相只能去找刘水，刘水自然很不愿意收拾这个肮脏的老太太，但是为了让她快点走，只能去收拾，收拾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并告诉梁相，以后再也别回来了。
　　只一个小时，梁相就把行李装车，把母亲背着放在了后座位上。
　　村支书的儿子梁栋坐在副驾驶上，给他带了几个茶叶蛋和饼子“吃点吧，不吃怕你饿着开不到地方就垮了”
　　梁相接过食物“谢谢你，也谢谢支书，这次谢谢你们了。”
　　“这有啥谢的，快吃吧，我们其实想告诉你来着，但是没有人有你的联系方式，要不是你回来，哎，都不知道啥样子了”梁栋边说边叹气。
　　梁相吃饼的手顿了顿，要不是他当兵以后换了手机号码，是不是母亲能少受些罪。
　　梁相把饼两下塞进嘴里，喝了口水，又努力吃了一个茶叶蛋。他知道此刻只有他了，但是情绪让他吃不下太多。
　　他早上喂母亲吃了东西，自己却一直没顾上
　　梁栋看他情绪不好，也没在说话了。
　　很快就启程了，顺着越枫给的定位，两个半小时左右到了疗养院。
　　越枫知道他出发以后，就在门口等着了。
　　她昨天就联系了奶奶，要到了院长电话，和院长安排好了汪珍的床位和管床护士与医生。只等着今天梁相过来。
　　梁相的车刚停下，就有护士把汪珍从后座位上面抬了下来。放在推车上直接带进疗养院。
　　梁相看到越枫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心里这一天一夜的浮躁与怒火，终于平静了下来，就像船只在漂泊后突然看到岸边。
　　越枫走过来拍了拍梁相的手臂，又看着一起来的梁栋热情道“你好，我是梁相的朋友，是你的车吧，车挺帅，今天谢谢你啊，请你吃饭吧，走走走”
　　梁栋连忙回到“不了不了，没事，都一个村的，应该的”
　　越枫摆摆手“没事，坐车也辛苦，我位置都定好了，也不远，就在附近”
　　又看向梁相“咱们吃完饭，这边也都处理好了，先去吃饭吧，你也开了两个多小时了，你放心，我妈在里头。”
　　梁相看了看母亲离开的方向，又看着越枫点点头，眼睛里也流露出十分认真。
　　三个人边走边聊，准确来说是梁相点头附和，另两个人聊。
　　果然没走多久，就能见到一个饭店，这个饭店是百年老字号，这座城里的人基本有什么大事，都会来思念饭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