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俟竹

9、Chapter9

　　晚上回家，杨如兴冲冲的跑过去告诉爸妈这件事情，他们的反应倒是和杨如预想的差不多。父亲的笑声快贯穿整栋楼了，他扬言要请自己吃饭，翻出手机就开始哐哐点外卖。王遥女士也差不多，激动地红了眼眶，然后又开始给自己哐哐转账。

　　杨如高兴又无奈，却也希望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以永远存在。

　　晚上杨如躺到床上，翻看着没有来得及回复的几条微信。
　　几乎都是发来的贺电。
　　奇怪的是，今天的第二栏通讯录上居然有一个小红点。

　　看了一眼头像，不认识。
　　再看一下验证消息，李京宁？
　　杨如记忆中出现了一个身影，是他啊！附中的，之前给了他联系方式来着，差点忘了。

　　她通过了申请，发现不用备注，昵称就是本名，可真省事了！
　　那边可以说是在同一时刻发来消息。
　　李京宁：恭喜，我听老师说了。

　　YR：谢谢。

　　李京宁：要不要庆祝一下。

　　杨如犹豫了好半天，手机又响一声，低头一看是江衍良发来的消息。

　　良LLL：说好请吃饭的，大小姐。

　　YR：你怎么还记得？

　　良LLL：嗯，不能忘。
　　良LLL：答应我了的，约在周里一品？

　　YR：你说了算，我都没问题。

　　至于后面李京宁那条消息，只能说杨如是真的忘记回复了。

　　……

　　周末早晨。

　　杨如和江衍良约的还是中午十二点半，她一起床就开始在衣柜里翻，扒拉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那件黑色大衣。
　　王遥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看到杨如的房间满地衣服，吃了一惊：“宝贝啊，你在弄什么？乱七八糟的。”

　　“妈妈，我中午在外面吃饭啊，不用等我。”

　　王遥沉默了一瞬间，突然把牛奶放到桌子上，一把拉起杨如坐到床上：“你有情况？”

　　“？”杨如皱起五官看着她。

　　“是不是江衍良？”
　　“？？”
　　“妈妈，我只是去吃顿午饭，仅此而已。”

　　“哦～”王遥一脸意味深长地答应着，“那你去吧，记得回来的时候在楼下买点水果。”

　　“得令，那我先走了，”杨如撒开母亲挽着她胳膊的手，又蹲下身子翻找着，嘴里还振振有词，“您老人家呢，就和我爸在家慢慢看电视，最近新上的那几部电视剧都非常适合你俩，职场精英们。”

　　翻到衣服的她三两下穿好，照了照面前的全身镜，满意的点点头，一只脚刚迈出房门。

　　“等等等等，把牛奶喝了。”王遥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桌子上的那杯牛奶对杨如说。

　　“OK，我喝。”
　　杨如端起牛奶一饮而尽，随后把被子墩到桌子上，十分有底气的说：“喝完了，可以走了吧？”
　　“走走走，女大不中留啊……”
　　“？？？”
　　“好的妈妈，再见妈妈，等我回来给你买水果吃妈妈。”
　　然后蹬上鞋就跑了出去。

　　地铁依旧走到世纪广场。

　　杨如下了车，双手插着兜，亦步亦趋地随着人流往出站口的方向涌动。
　　她站在扶梯上，低头对着自己的靴子发呆，刚准备迈出地铁站，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杨如！”

　　抬头望去，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阳光下，高举的手还在空中挥舞着，兴奋地冲自己打招呼。他蓬松的头发被打上一层薄薄的光，看起来毛茸茸的，触不可及。
　　后来，杨如想，在那几分钟里，也许会有一秒，哪怕就一秒，耀眼的太阳也照在了她身上。

　　“愣着干嘛，走啊大小姐。”
　　杨如回过神，笑着应了一句“来了”，跑到江衍良的身边。

　　杨如和江衍良单独出去吃饭的事情没有瞒过段雨，她还是从杨母那里得到的消息。要不是那天杨如的母亲给段雨发消息打听江衍良的事情，段雨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于是这个周一的早晨。
　　江衍良头一次来的比两位女士晚，一进教室就看到段雨正在掰扯着杨如的肩膀晃悠，嘴里还咆哮着：“出去吃饭都不叫我！得亏咱俩十几年的好姐妹了，比亲的都亲！你不叫我！”

　　后者看起来很不好，头顶都冒着星星。

　　江衍良快速上前制止：“别，她快不行了。”
　　段雨停下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睛盯着江衍良，咬牙切齿道：“都怪你，他妈的，你还有脸说！”
　　正准备开启狂暴模式，他们班的体委破门而入，两步跨上讲台，又开始装腔作势地咚咚咚敲黑板：“咳咳咳，安静安静！安静一下同学们！”

　　“那什么，我宣布个事——”
　　“学校呢，为了帮助我们高三同学缓解压力，特地为大家准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艺术节活动！还是高三专场！”
　　“but……要求是，每个班至少出两个节目，如果有得奖的作品，还会给本班加考评分。”
　　“怎么样？开不开心！”

　　台下响起一阵拖拖拉拉的掌声，很显然，大家不怎么开心。

　　都高三了，本来周考月考区检的压力就大，再加上杨如和江衍良这两尊大佛镇在教室，同学们压力更大。
　　现在又横空插进来一个艺术节的大脚。

　　sorry一中，我们不是哪吒，也不是蜘蛛精转世。

　　最后轮下来一圈，只有“小姐”江浔报名，打算表演一个拉大提琴。刘辉看着作业纸上孤零零的一个名字，活像一张军令状，有些惨不忍睹。

　　于是乎，某节班会课。
　　“我提一嘴啊，这次艺术节，咱不能又只让江浔同学一个人上吧，快快快，谁再推荐一个。”

　　“老师！找体委啊，他能表演猴子偷桃！”

　　“诶诶诶，怎么能这么说我曹哥，不过他还能表演水中捞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嘻嘻哈哈地笑着看向体委。

　　“老师我报名。”
　　正在哈哈笑的杨如冷不丁听到身边的人传来这么一句话，笑容僵硬，愣了一瞬。
　　“诶，好好好，”刘辉一看有人救场，立刻道，“江衍良你要表演什么？”
　　“吉他，弹唱。”
　　“你还会弹吉他？？？”
　　杨如正准备说话，面前的段雨一个转头凑过来问。
　　“怎么？不允许帅哥多才多艺？”江衍良一脸臭屁。

　　“嘁，我家张景安也会，”段雨一脸骄傲扭过头去看张景安，“是不是呀宝宝。”
　　“我们小雨说什么就是什么，”张景安举手，“老师，也帮我报个名。”

　　“张景安？”

　　刘辉发出一个问句，但还是从课本里翻出刚刚那张纸，问：“你要表演什么？”

　　“舞蹈，hiphop。”

　　杨如，段雨：“？”
　　“什么？你还真会跳hiphop？！”

　　我去，说好的青梅竹马呢？！

　　“当然。”

　　随即他满眼鄙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江衍良，仿佛在说：等着看吧，哥人气一定比你高。江衍良顺势朝他“嘁”了一声，甚至还略带嘲讽的拍了拍张景安的肩膀。
　　呵，两个小学鸡。
　　杨如翻个白眼，有点无语。

　　艺术节在前院大礼堂举行，一中占地面积比较大，一个大礼堂至少能容纳三四百人，再加上时间是从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到晚自习结束，前所未有的长。
　　再加上，江衍良和张景安这两棵草要参加这次活动的消息在整个年级都传疯了，一个弹吉他一个跳hiphop。
　　这阵仗，不知道又有多少女生要陷进去了。

　　所以中午吃饭快的同学此刻已经在大礼堂抢占C位。她们两人到的时候，整个大礼堂几乎已经没座位了，杨如和段雨开始在里面到处乱窜，好不容易钻了空子，还是坐在了第三排很靠右的位子。

　　“张景安这个傻子呐，也不知道过来帮忙占个位子，一下课拉着江衍良就跑，不知道的以为他俩在一起了。”

　　段雨一边埋怨，一边往后台的方向看，还是在一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杨如挑起眉毛，很惊讶的看了一眼段雨，用手把她往椅子靠背上按，微微凑到她耳边说：“你这话可不兴说啊，被其他女生听见的话，张景安的身边就彻底没有你的位置了。”
　　那群女生能扯出八百张照片和无数小作文证明张景安和江衍良在一起了。

　　段雨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话，瞬间用手捂住嘴巴：“大意了大意了，小张还是我的，小江也还是你的。”

　　“什么小江是我的，你最好别造谣。”杨如把段雨的头一拨，厉声警告她。

　　“别装别装，心虚了哟～”段雨又凑过去，仔细盯着杨如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闭嘴，还有十几分钟就开始了。”
　　杨如说的不错，段雨转头望去，大礼堂此刻已经是真正的座无虚席了，还有一部分人甚至因为没有座位而坐在楼梯上，站在最后面。

　　不过很统一的一点就是大家都偷偷把手机揣在怀里，时刻准备拍照录像。

　　台上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杨如看到舞台侧面的门被打开，几个学生志愿者搬着一把椅子和立麦上台，随即又快速地飞奔回去。

　　首先是主持人报幕。
　　“今天的第一个节目，是来自我们高三二班的一曲弹唱独奏。”
　　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立刻响彻云霄，大多是来自女生。

　　“大家应该都知道是谁了啊，话不多说，让我们一起欣赏来自二班同学的吉他弹唱《初遇》，吉他演奏，江衍良，作词编曲，江衍良。”
　　这下不只是女生，许多男生都拍手叫好，如雷鸣一般的掌声和尖叫声愈演愈烈，几乎要掀掉大礼堂的房顶。
　　杨如猛地睁大眼睛，特别诧异，最近的惊喜好多：“他还会写歌啊？！”

　　段雨在一旁看得清楚，哈哈一笑，在她耳边说：“大小姐，你抓紧吧，人都要公开表白喽。看看这次哟，到底是谁的身边没有谁的位置。”

　　没过几分钟，杨如看到江衍良在一片漆黑中悄悄走上台，与主持人擦肩而过，坐到椅子上。
　　他今天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衣，黑裤子。似乎还刻意做了发型，跟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江衍良把吉他架在腿上，轻轻扫了一下弦，婉转的声音从麦克风传向大礼堂的每个角落，原本嘈杂的人群一点点安静下来，已经有女生开始录像了。

　　“大家好，我是高三二班江衍良。”

　　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结束。

　　一束追光灯从天而降，打在江衍良的身上，他坐在光源汇集处，坐在整个礼堂最耀眼的地方。
　　低沉又慵懒的嗓音回荡在大礼堂中，余音绕梁，经久不息。不由得让很多女生凑在一起低声尖叫。
　　江衍良的眼睛本来就是亮晶晶的，他抬起头，在台下的座位里扫了一圈，找到了给自己疯狂挥手的段雨，往旁边一看，和杨如对视了一眼，很傲娇的挑起嘴角，收回眼神。

　　“你那么激动干嘛？”杨如打趣道。

　　“我怕我再不帮你，他今天一天都别想看到你了，怎么样？还不谢我。”

　　“谢你干嘛，看不到就看不到呗。”杨如摇摇头，一脸无所谓。

　　“啧，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呢我说。”

　　段雨不管她，继续看向舞台。
　　杨如用手把自己的脸托起来，偷偷地笑了一下。

　　“今天要唱的这首歌呢，是我的原创作品，送给在座的一位……”江衍良故意拖长音调，又用余光快速扫了一眼杨如，才说，“朋友，大家听个热闹就好。”
　　话筒那边轻咳了一声，看来是要开始了。

　　“看夏末的风，撞入你怀中……”江衍良清唱出第一句，轻柔悠长。
　　有一个词，杨如内心想，这个词是“空灵”，用来形容他嗓音，再合适不过。
　　是空灵。

　　“我见你那天，有些悸动。你一双明亮眼眸，似暗夜的月，美好，绚丽。既如此，请你照耀我，”江衍良闭上眼睛，吐出微弱的一句，“陪我身侧，停留在朝朝暮暮……”

　　“听初冬的雪，吻过你发梢。我见你那天，有些悸动。你一张美好脸庞，似白昼的星，灿烂，耀眼。既如此，请你指引我。陪我身侧，停留在岁岁年年……”

　　台下一片静悄悄的，大家都沉溺在这美妙盛大的歌声里，寻找着属于它背后的故事，有的女生不禁捂住嘴巴小声流泪，回忆起初心萌动的从前。

　　“第一次，属于我们的初遇，爱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埋葬，成为我想见你的理由。一小时一整天一辈子，我的私心，只有日月可鉴。”
　　“我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你，也会牵起你的手……”

　　“我不再沉默，因为初遇，因为是你。

　　“属于未来的我，独一无二的你……”

　　一曲结束，台下又爆发出轰轰烈烈的掌声。

　　杨如看呆了神，木讷地跟着身边的人鼓掌，心脏却是咚咚咚地跳，脸颊烫的像发烧了一样，他甚至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江衍良手握吉他，从凳子上跳下来，朝全场的观众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下台。
　　因为他，杨如好像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追光灯照着江衍良的脚步离观众席越来越远，为十八岁的少年挂上了一件以光为色，以梦为线而织成的披风。

　　象征着青春，象征着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