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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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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在他的房间里总能把落日余晖一览无余,每日不相同,夕阳美得壮烈,短得悲伤,最终落尽。叶惜抬起笔,开始了不知道多少张的夕阳画作。
只是画和他所见不同,叶弦在他的画里。
叶惜学画画时间不算长,但他聪颖,学东西很快,许多景物在他笔下栩栩如生。自从学会画人物后,叶弦就成为了他张张纸的占领者,一开始不够熟练,画得并不算好看,叶惜不满意,舍弃开始重新画,旧画却舍不得扔。
再后来,叶弦在画中陪他做了很多事,有现实中叶弦做过的,也有他想让叶弦做的,日日都可以陪着他,身旁簇拥着他亲手种的花,望着夕阳的红,落日的美,静谧的每一个夜晚。
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西西。”容姨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出来吃饭吧。”
夕阳被夜幕替代,叶惜擦拭着手腕处干了的颜料,对这一声置若罔闻,容姨接着道:“你哥哥特意让我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你不吃饭……他要担心了。”
叶惜走向洗手间,开了水用力地揉搓手腕,颜料遇见水慢慢化开,他的力道越来越重,手腕处一片红,水顺着手滴落在了地上,叶惜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他,苍白的脸,虚弱的面容。
直到晚上十点多叶弦才从书房里走出来,像是和叶学佲的谈话不顺利,眉宇间透漏着淡淡倦意,脚步在二楼栏杆处停下,从这儿他能看到一楼桌子上一动未动的饭菜,容姨正在收拾。
他推门而入,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夜灯,床上隆起了一小块。叶弦将手机里播放的曲子按了暂停,坐在叶惜身侧看了他一会儿。
叶惜睡觉喜欢侧卧,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哪怕是夏日他也会用被子把身体牢牢裹住,叶弦伸手探了探叶惜的额头,指腹轻轻划过他的下颚。
月色顺着窗帘的缝隙悄悄探入,叶惜窒息般的醒来,看见不远处叶弦的身影。
喘息声在安静的夜里如瓶罐炸开般清晰,叶弦看过来,没有犹豫,几步走到叶惜身边端详着他:“怎么了?”
叶惜起身,靠在了床头,硬生生憋住了呼吸困难。
他没有说话。
叶弦将他的脸抬了起来,在小小的一盏灯下两个人将彼此的面容看得清楚,叶惜摇头,压着颤抖的嗓音说:“做噩梦……你不在。”
叶弦很久都没再出声,叶惜也知道他晚上不吃饭这种无声的不高兴叶弦能察觉得到,他介意他食言,却也明白叶学佲的到来是叶弦也没有意料到的,这就是让他怎么也不舒服的地方,他明明想谅解,却还是控制不住去生闷气,并以明显的方式表现出来。
叶惜没了睡意,也舍不得他们两个人这样僵持,他望着窗外的静谧景色,拉住了叶弦的手指:“我想出去。”
叶弦一身西装未换,看着他:“想去哪里?”
“美食街。”这个地方叶惜很久没去了,谈及嘴边笑意浅浅的,软声道,“哥,去吧。”
叶惜其实很喜欢吃外面的小吃,但叶弦管得严,一个月只能让他吃上几回。
A市的夏季很长,夜晚的风消减了闷热,叶惜像出笼的小鸟,拉着叶弦在街道里来回转,最终找到了那家他想念已久的传统糖糕。
而在叶惜脚步停在一家酒酿圆子店门口时,叶弦的手机就已经收回去了,他捂住了叶惜看着他的眼睛,顺势把他拉在怀里:“不可以。”
本来叶惜也没抱希望,但此刻他整个人都在叶弦怀中,倒也不为吃不上酒酿圆子而沮丧。
他舔了舔唇,小声地问:“为什么?”
“吃很多了。”叶惜看了他一眼,“不消化。”
沿着外滩散步时叶弦的手机响了,叶惜听见他喊了一声“爷爷”,叶崇山在电话那头一直在讲话,但滩边风大,叶惜听不清。
他想,或许是和叶学佲有关。
直到电话挂断叶弦都没说几句话,他们默契地一同保持沉默。叶惜望着远处的灯光,虽有一肚子想问的话,到底还是没开口。
叶弦伸手揉他脑袋,把他带回了家,独自开车出了大门。
叶惜又失眠了,他安安静静坐在落地窗旁,远处的景只有路灯的光陪伴,明明白天那样宜人,晚上却寂静得有些可怕。
他回到床上,将枕头垫得很高,不知不觉靠着床头睡着了,他挂念着叶弦,睡得很浅,隐约听见动静的时候也没有睁开眼睛,只知道叶弦动作很轻,帮他拉上了窗帘,让他躺回了被窝。
可他哪里又睡得着。
虽然晚上叶弦没让他吃太多,但他的胃实在太挑剔,加上大把的药吃下去,这一会儿胃难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跑去卫生间开始吐,整个人吐得鼻头发酸,眼泪滑下。
不知道在卫生间待了多久,也许晚上吃的东西连着药都吐了干净,头发凌乱散开,叶惜急促地喘息着,捂住了心口。
他好想叶弦,虽然知道他就在隔壁,出去就能看见。
就那么一道墙的距离,把他和叶弦隔了好远。就像他明明很介意叶学佲的突然回来,介意叶崇山对他的存在心存不悦,可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没有的他,爱上叶弦的他,该怎么独立呢?天高任鸟飞吗?怕是像无头苍蝇,一头撞上岩石,小命就此交代了。
叶惜闭上了眼睛,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胡思乱想了好久好久,再睁开眼时,叶弦站在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哥。”叶惜站起身漱了口,揉了揉胃,轻轻笑着,“下次不吃那么多啦。”
叶弦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眼神让人琢磨不透。他拿来一旁的毛巾把叶惜脸上的水珠擦了干净,喂他喝下了一碗容姨煮的丁香茶,转过身去,问了句:“好点了?”
叶惜点头:“嗯。”
见他没有要睡的意思,叶弦也没打算离开房间,他倚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间,面容是难掩的疲倦。叶惜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往叶学佲身上想,可他就连问也不敢问。
他半个身子靠在叶弦身上,伸手给他按摩,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想离叶弦近一点。
叶弦在家里穿衣服其实很随意,就像现在一样,衬衫领口敞开着,随着他按摩的动作领口越来越大,从他的视角,能清楚看见那隐没在衣服里的腹肌。
叶惜红了脸,想,他真是大了胆。
叶弦的手抚上来时,叶惜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屏住了呼吸看着叶弦的侧脸,离得很近,能听见呼吸。
“他什么都没说。”叶弦眼睛依旧闭着,“不用想那么多。”
叶惜知道这说的是叶学佲,叶弦果然看他看得透彻,知道他耿耿于怀在何处。叶惜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还保持着依偎在他身边的姿势,发丝垂落在叶弦的脖颈,跟他一样贪婪得不想动。
叶弦也不介意让他这样抱着,夜里寂静,他说话的声音轻了很多:“你是我的人,其他人没有权利过问。”
叶惜还是不说话,他大概是冲昏了头,两只手环住叶弦的脖子,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感动吗?他说不清楚,但他得承认听到这话心里很满足,可是难过的情绪又来源于哪儿呢?
他不是真正的叶惜啊。
就算真正的叶惜回不来了,就算叶弦把他养在身边那么多年,就算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是亲兄弟,可是骗得了别人,这十几年来一清二楚的假象,骗得了他和叶弦吗?
叶弦真的把他当成了弟弟吗?
“……我困了。”
叶弦揽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去睡吧。”
苏泽来的那天下午叶弦正好在家里,给叶惜做检查的时候也在身边陪着。叶惜背对着叶弦看了苏泽一眼,趁叶弦接电话的工夫苏泽整理好了检查结果,准备一会儿给叶弦看。
“叶惜。”苏泽犹豫着开口,“其实我觉得你不必这样,你哥他可以……”
“你知道的。”叶惜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颗心脏从小就在我身体里,好坏早就替我决定好了。”
苏泽坚持道:“可是早些去医院治疗总是没错的。”
“你这不是每个月都来检查送药么?”叶惜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松,“我的病情也没有严重到一定要住院吧。”
苏泽叹了声。
跟叶弦交代完事情之后苏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叶惜在给种子松土,在他走出门之前喊住了他,说了声“谢谢”。
苏泽脚步定在原地,表情难以捉摸:“你这样让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叶惜弯着腰,对种子充满了发芽开花的期待。
“你帮到了我,你所做的事情没有错误一说。”
苏泽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不认同,又或许是有话想说,叶惜看得出来,只对他轻轻笑了笑,挥手轻声道:“下个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