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银烛温夕

21、第21章

　　今日一早，一则新闻登上了头条。8月被抓的贩毒团伙一审判决下来了，毒枭伍某某被判决死刑，那人剃了个光头，脸色黝黑，知道有人在拍摄，他甚至往镜头看了一眼。

　　余澈文在一旁惊道：“这……这人真的是那个男生的爸爸？他爸爸，干这么大的啊？怪不得他有吸毒史，他是怎么回国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谁也回答不了他。叶弦静静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回想刚刚看到的那张脸，确实和维愔有相似之处，就是那双眼睛。

　　在面对被抓即将要被判死刑的这一刻，那人的眼神里都透着平静，就像他所见到的维愔，眼睛里总是含着与他年纪不符的幽深，不过知道这层关系，维愔如此性格就并不让他意外了。

　　新闻已经播报了下一条，余澈文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叶弦：“你爸为什么会和这种人认识？还养着他的儿子，我说，你们家不会……”

　　后面的话被叶弦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叶惜的电话打了过来，叶弦拿起外套离开了公司。

　　叶惜坐在餐桌前看着桌子上的菜出神，听到门开愣了一下，叶弦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容姨笑嘻嘻道：“这菜都是西西自己做的，忙了几个小时呢，可厉害了。”

　　叶弦擦了擦手，看了一眼这桌上的菜肴，赞许道：“很不错。”

　　这次两个人一起用餐沉默的时候很多，叶惜不知偷偷抬眼看了叶弦多少次，他吃到嘴里的东西都没了味道，最后把筷子放下了。

　　叶弦朝他看过来，他低着头，闷闷地说：“不好吃。”

　　“初学者，已经很好了。”叶弦安慰他，见他依旧不抬头，伸手将他垂落在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以后想吃什么，让容姨来做吧。”

　　“哥。”叶惜突然说，“我还能吃带花生的东西吗？”

　　叶弦喝了一口茶，手指摩挲着杯沿，没有说话。叶惜看在眼里，仿佛听懂了他的沉默。

　　他不是傻子，昨天叶弦对维愔态度的转变太明显，他想不到叶弦这么紧张他的其他原因，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与那个人有关。或许真正的叶惜不能吃花生，所以昨天维愔花生过敏，让叶弦想起了他那唯一的弟弟。

　　即便没有提起过，但叶弦心底最独特的那个人一直都存在，时间无法淡化，谁也无法替代。

　　尽管以前的他会为了叶弦对他做了什么事暗自窃喜，自我安慰，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从昨日开始那微妙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这一顿饭而化解，叶弦已经回书房忙工作了，叶惜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画着画，心静不下来，画的什么都不好看。

　　夜已深，天空中只有一轮月，月亮不远处似乎永远有那么一颗最亮的星星。每每看见，他总会把那颗星星当作是他，而月亮就是叶弦。从视觉效果来看，不近不远，好像就是最好的距离。

　　他坐在阳台，和那盆彼岸花绿植一起吹了会儿风，再吸气时心脏突然一阵阵绞痛，他用力掐住胸口蹲了下去，屏住了呼吸。不陌生的疼，再熟悉不过的疼，这颗心脏的种种反应预示着他情况没有变好，好像不会变好了。

　　短短两分钟像经历了数百年那样难熬，等痛意消减下去叶惜已经趴在地上狼狈不堪了，就像是缺了水的鱼，跳得无力，垂死挣扎。

　　有什么意义？

　　他的一生，从不是为自己而活。这颗心脏成为了爸妈的负担，这个样子成为了叶弦心里的替代品，他不敢让叶弦看到这样的他，因为真正的叶惜是健康的，他的心脏不会痛。

　　可他真的不想当叶弦的弟弟，他不想只当弟弟。

　　夜色阴沉，春季的风裹挟着令人颤抖的冰冷，叶惜盯着那颗星星，微弱地喘息。

　　他也不想爬起来了。

　　第二日一早，苏泽已经出现在了客厅里，等了一会儿没见叶惜下来，容姨上楼敲了敲叶惜的房门。

　　屋里传来声音：“让他进来吧。”

　　屋内窗帘大开，叶惜侧躺在床上，头倚在枕头上，见他脸色苍白，眼睛微睁着，苏泽一眼看出了不对：“怎么了？”

　　叶惜摇头。

　　“哪里不舒服？”

　　“冷。”叶惜看着窗外说。

　　仅一个字，苏泽就听出了他鼻音很重，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情况感冒发烧是很危险的。”

　　叶惜舒了一口气，语气平淡：“开些药吧。”

　　苏泽的手背探向了他的额头，皱着眉头说：“只吃药不行，跟我去医院。”

　　“又要抽血吗？”叶惜坐直了身子，头发零零散散垂在背后，“医院真是一个让人惧怕的地方。”

　　他说完一句话便会咳嗽几声，苏泽说：“医院有生命流逝，有生命诞生，每一个医生都会竭尽全力让病人恢复健康。你相信我。”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有人推门而入，看见是叶弦后叶惜有一瞬间的慌张，他没想到叶弦这个点居然还没有去公司。

　　叶弦进门时刚刚挂断电话，没有仔细听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他神色如常，径直向叶惜走去，将他的脸轻轻捧了起来凝视了一会儿，感觉到他脸颊滚烫，叶弦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突然发烧？”

　　叶惜不敢把昨夜的事情告诉他，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苏泽，苏泽心领神会，说：“换季容易感冒发烧，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这种情况要去医院做检查。”

　　叶弦手抬了抬，示意苏泽出去等，待人离开房间后叶弦给叶惜拿来了一身衣服，见他精神状态不好，伸手要替他脱，被叶惜一把抓住了手。

　　两个人离得极近，眼里都有彼此的倒影。

　　叶惜的手紧紧抓住他，手背贴合，按在了他的胸口处，喊了声：“哥。”

　　他又在咳嗽了。叶惜往前凑，伸手环住叶弦的脖颈，手并未松开，带着他解开了上衣纽扣，气息低低的：“你陪我去好不好？”

　　他带着叶弦的手慢慢往下，扣子解到了最后一颗，衣服像绸缎从肩头脱落，白皙瘦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叶弦眼里。他们离得这样近，叶惜甚至都能感觉到叶弦的呼吸像羽毛似的落在他的肩头，他是故意的，他也羞红了脸。

　　他本身就在生病，不能再着凉，叶弦把衬衫套在了他身上，替他把扣子扣好，两只手箍住了他的腰身，再往下的时候叶惜把脸埋在他怀里，非常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这个时候知道害羞了？”叶弦蹭了蹭他的脸，“刚才不是很大胆么？”

　　叶惜根本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儿把手松开来，改成双臂抱着他。睡裤缓缓褪下，叶惜感觉他的身体像是燃烧了起来，连带着他心头都烫。

　　到了医院叶惜跟着苏泽进去，叶弦在门口等，余澈文发来了消息：你爸去医院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感觉我像特务，太刺激了！

　　叶弦没理他，半小时后很久违地给叶学佲打了一次电话，那边很久才接，叶学佲声音急促，听起来像是在和其他人说话：“人呢？我问你人呢？！”

　　“去调监控！一个大活人能在医院消失，你们的人都是废物吗？！”叶学佲吼完后声音明显离手机近了些，问他，“看见……看见维愔没有？”

　　叶弦说：“我并不认识他。”

　　“你！他跟我说了是你送他来医院的，你赶紧给我过来！”

　　“过不去，西西生病了。”

　　叶学佲情绪像是失控了，咆哮道：“西西？哪个西西？你知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西西？！”

　　这句话就像一个雷炸在耳边，叶弦脚步定在原地，在商场上飞速运转的大脑在这一刻宕了机。叶学佲的最后一句话证实了他这段时间的猜想，他确实怀疑过维愔的身份，可是他的父亲明明是毒贩，和叶家怎么会有联系？

　　维愔怎么可能就是西西？！

　　“他很危险。伍海川被抓之前就有不少人被他害得走投无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他回来？他们要不了伍海川的命，只能偷渡回国想方设法杀掉他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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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惜的血管很细，每次扎针的时候都要拍半天，他手背通红，靠在床头看着吊瓶里的水一滴滴落下，往门口又看了一眼，问苏泽：“我哥呢？”

　　“没看见。”苏泽收起了笔，“你在这儿他不会走的，我去写份报告，有事随时叫人。”

　　发了烧，叶惜的头昏昏沉沉，看着门口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时是被护士换水的声音吵醒的，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叶弦还是不在便打去了电话，但是迟迟无人接听。

　　苏泽接到他的电话后不到两分钟就过来了，叶惜不解地问：“我哥来过吗？”

　　苏泽摇了摇头，想起刚刚听到的其他医护人员谈论的事。病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带走不知下落，这是医院的重大失误，再加上是叶家的事，院领导放下手里的工作全都赶了过来，这会儿警察也都到了。

　　苏泽并不清楚其中的关系，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有个病人不见了，你叔叔是他的监护人，你哥估计也过去了吧。”

　　“什么？”叶惜一时没明白。

　　苏泽说：“有个叫维愔的病人被伪装成医生的人带走了，是医院的责任。你哥也已经赶过去了。你别想那么多，先休——”

　　霎时间，叶惜的脸变得雪白无血色，苏泽见他这副模样立马来到他身边：“怎么了？”

　　叶惜一动不动，大脑嗡嗡直响，胸口也越来越闷。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叶学佲会是维愔的监护人？为什么叶弦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能撇下他去找维愔？为什么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维愔是谁？叶弦那么紧张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胸口的痛比以往来得更要猛烈，叶惜弯下腰捂住了心口。他痛得什么也看不清了，惊恐从心底涌上来，无措又害怕将他包裹着，天旋地转，意识模糊，下一秒，他已经置身于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