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墨浓》一颗茶树

18、探望

　　天蒙蒙亮，清晨，别墅边笼罩着一层奶白色的雾，阳光似乎被牛乳洗过一般，明亮又温暖
　　傅天穿过雾气踱进残阳的别墅，不想高傲竟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天，昨天没休息好？”高傲看着一脸疲倦，眼圈发黑的傅天，担忧地问
　　傅天摇了摇头：“残阳昨夜回来了，冲着我吵了一通”，傅天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好好管管，以后真要反了天了”
　　高傲一惊，心中诧异：“残阳？怎么会突然回来？”
　　昨夜，菲谢特庄园
　　高傲前脚刚走，傅残阳后脚便跟了进来
　　傅天还没坐下喝口茶，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一激灵，刚要吩咐冥夜去开门，门就不请自开了
　　傅残阳火急火燎冲了进来，不仅把傅天看愣了，还把冥夜吓得目瞪口呆
　　傅天半天才缓过来劲儿，惊诧之余，还不忘斥责道：“残阳，不打招呼就进来，像什么话，想挨打吗？”
　　傅天微微愠怒，生气残阳的没大没小，又又讶异残阳为何会回来，刚想问几句，却又被残阳接下来的话气的不轻——
　　“好啊，您把对我哥用的那些酷刑都在我身上来一遍好了，这次的事根本不是哥的错，都是我的狂妄自大导致的，与哥无关，您要罚就罚我，把哥放了”傅残阳说着，竟缓缓跪了下去，双眼直视着傅天，瞳孔中闪烁着坚毅的光
　　傅残阳想，就算是再来一场十岁那年的鞭刑，他也不会再退缩了，他的愧疚已经溢出心口，轻轻一碰，心尖儿就疼得厉害。
　　他不敢想象他的墨言哥在逆风会经历什么，他只想尽快回到墨言哥身边，陪着他
　　傅天被残阳的话刺激地一阵心悸，火气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噎得他好生难受，最后只憋出一句：“不是我下的令，是墨言自己去的逆风，我不会……”
　　我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傅天没有脸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苛责了那孩子近二十年，现在这话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傅天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跌在藤椅上，他想起墨言跪在地上不屈的身影，想起严酷刑罚下挺立的身躯，想起因疼痛而颤抖不已的脊背，想起沙哑似泣血一般的声音
　　每一幕，都在刺着他的心脏
　　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每一幕，都在控诉着他的残忍冷酷
　　同样，也昭示着墨言那颗赤诚无比的心
　　肝肺皆冰雪
　　“我不信，没有人愿意挨打，我哥也一样”傅残阳倔强地抬头，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了，每个人都怕疼，没有人会不畏惧刑罚，但残阳忘了，墨言的自律和衷心，远远胜过恐惧
　　“信不信由你，墨言已经没事了，既然你承认了你的错误，那就在这里，把事情的详细过程写下来，写完后，就可以来你的别墅了，墨言就在你那里治疗”傅天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傅残阳出奇地不再反抗，而是接过冥夜递过来的纸和笔，伏地而写
　　残阳别墅
　　“残阳那边，我会回去解决的，墨言怎么样？还没醒？”傅天揉了揉眉心，问道
　　高傲点了点头，透过小窗，瞥了一眼藏在卧室里的墨言：“明宇说，麻药劲儿不是很大，很快就会醒了”
　　傅天顺着高傲的视线望去，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高傲没有阻拦
　　傅天轻坐在墨言床边，望着瘦削的儿子，一阵出神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墨言的睡颜，呼吸细细的，睫毛一颤一颤，只是脸上的苍白出卖了墨言此时的病态。
　　傅天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墨言柔软乌黑的发，毛茸茸的，像头小狮子。
　　看着乖巧的墨言，傅天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当时的自己，是如何下得去手一遍又一遍折磨这个懂事赤诚的孩子的
　　他突然想起鱼鳞鞭那次，墨言用气音，绝望的说出的那句话：“教父大人，您可以把墨言交给逆风，那里可以让墨言死，也可以让墨言生不如死”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心死了吧，傅天想。
　　我欠那孩子的，怕是这一辈子都弥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