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六章 灵寺解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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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渐渐停歇，下人们早已经屏退，只留下木子澹静立在我的身后沉静地面对杨奇。
烛火之下，杨奇的脸色出奇的白，茫然地对着一窗夜雨，只留下一个落寞彷徨到极点的侧影。如果这人是女子，的确是令人怜爱的妙人，可惜……
我暗暗摇头。
“独孤家主，我现在问你一句，舍妹是否还存活？”杨奇双目涣散，却又透着一丝矛盾的坚定。
我点头道：“那是当然的。毕竟令妹是我二娘，如果我族中长辈坚持，我还得恭恭敬敬喊你一声舅舅！”
“你无须说这些话刺激我。”杨奇讽刺一般笑了笑，“你独孤澜会顾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么？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如何残忍地诛除异己，放火毁尸，然后将污水倒扣在我头上！”
“非常人行非常事，不是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坦率地接下对方的指责。
杨奇哼了一声，冷沉着脸，幽幽地说：“很好！我就看重你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杨二公子应该是苏丞相的得力臂助，和我应该没有共同利益吧？”我视线一凝，盯着杨奇的双眸。
杨奇眨也不眨眼，直直地与我对视，没有半点躲闪心虚，低缓却坚定地说：“有的，苏括，便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我微眯起眼睛，隐去心中的百转千回，冷冷地注视对方，慢悠悠地道：“苏括……如何得罪你了？”
杨奇想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的，仰头疯狂大笑，在我疑惑之际，他骤然敛起笑声，道：“苏家三兄妹，我大哥为了苏括的私心已经战死沙场，我唯一的妹妹成了笼络你独孤家的工具，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即使是我……”
说到最后一句，杨奇咬牙切齿，再也忍不住狰狞之态，指甲扎进手心，鲜血滴滴滚落地面。
我站起身，与他并排站在窗前，道：“那么，杨二公子想怎么做？”
“你需要最快最准确的情报，我需要自由和尊严。我可以用我暂时的隐忍为你提供你想要的，换取我下半辈子的自由，如何？你敢不敢赌一赌？”
我傲然一笑：“有何不敢？”
杨奇神情一松，道：“好！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预先告诉你一个消息。端王府中的那位萍夫人可不是普通人。”说到这里，杨奇暧昧地一笑，“我想独孤家主应该感谢我。无论我们合作愉快与否，你已经可以得到你想要而不敢要的东西了。”
我神色一沉，笑容凝固在脸上，掩饰着满腹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地道：“杨二公子还真是目光如炬，洞察秋毫，独孤澜甘拜下风！”
杨奇笑了一笑，也不多说，拱手道别：“告辞！”
“好走！”
杨奇一走，房间里一时无人说话，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掩盖我心中的波涛，反而将一切疑惑凸显无遗。
杨奇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提到绿萍意欲何为？
他又如何确定我想要而又不敢要的东西就是他所猜想的？
“家主，杨奇的话你相信么？”木子澹在我背后急急询问。
“不！”我返回原位，接过下人奉上的清茶抿了一口。
“杨奇素有学识，可惜过于耿直，手段不够。苏括会留他在身边，却绝不会重用他。属下认为，此人难成大器！”
“哦？”我挑眉，“木总管认为本家主应该怎么做呢？”
“家主可以暂且利用此人，派人暗中监视，但是不可过于信任，以防有变。”
我点点头，木子澹说得有理。独孤家与杨家恩怨太深，无论如何不得不防。
“木总管认为应该派谁去呢？虽然家中自有获取消息的渠道，但是近年多遭打压，不得不从官场撤下了不少人手，一时也难以深入苏家和杨家。”
木子澹胸有成竹地一笑：“家主有所不知，四小姐派侍女绮文到行府听候家主差遣，只是寻不着机会面见家主。家主何不将此事交由她去做？”
我一怔，眉头稍稍舒展。
说起来，这绮文也是个人才，精通刺探情报和跟踪之术，因为是娘留给四妹的人，我才没想过将她收为己用。
“那便交给她去办吧。”
我望向窗外，夜雨没有停歇，反而渐渐打起了雷。
天要变了呢。
次日，绿萍又再派人送请帖过府。我虽不明白绿萍坚持的是什么，但想到以后在生意上还要和四王爷合作，少不了碰面，还得和绿萍和睦相处，只得叹了一口气，推了手头上的事情，坐着轿子到端王府去了。
绿萍很高兴，拉着我坐了一会，聊了一会家常，又送了我一幅亲手做的刺绣作寿辰的回礼。她越是热情，我越是如坐针毡，无形之中竟对她有了愧疚之意，于是她提议去白云寺时，我没有反对。
“今晚，白云寺有一年一度的祈福会，最是热闹。姐姐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看看了，开始几年王爷不在京城，没有兴致，后来又病了，王爷不许。等啊等，十年就匆匆过去，年少时的心情早忘却了，今晚也就是看看小女孩儿们玩耍，贪图沾上几分喜庆气氛罢了。”绿苹陪我站在街边，脸带微笑地看着街上结伴同游的少年男女，目光之中满是追忆的神色。
“看来我来得很不是时候呢，姐姐应该开口要王爷陪你走一趟。”我略带不解，不懂绿萍的用意。
绿萍摇了摇头。
“你知道么？人老了，总会特别怀念从前，悔恨也会格外深。我经常会想，如果没有遇到王爷，我会怎么样？或许一辈子在红尘中沉浮，也许被别的富贵人家收做妾室，无论是哪一样，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唉……”她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期许地看着我，真挚地道，“妹妹，如果你爱一个人，姐姐希望你能一心一意，不要为了家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幸福。这个不由女儿身做主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一个女人牺牲她的爱情，就算是家仇国恨也不可以！知道么？”
我奇异地看着绿萍：“姐姐为什么说这种话？”
“只是一时感触而已。”绿萍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又笑道，“妹妹，我们去算命吧，听说这里的陈半仙可灵了，来吧！”说完，不等我说不，便拉着我进了寺。
绿萍望了四周一圈，拉着一个大婶问：“请问，陈半仙的摊子搬到哪里了？”
那大婶道：“夫人，你不知道吗？陈半仙半年前已经老死了，现在摆摊算卦的是黄半仙，那边就是。”
绿萍一阵失落，道了谢便拉着我默默往回走。
“姐姐？”我拉着她的手。
“这陈半仙算是我和王爷的媒人，如果不是他，大概我和王爷……现在突然听说他已经死了，心里有点儿戚戚然。妹妹不用担心我。”绿萍解释着，脸色却苍白如鬼，眼神空洞洞的，让人好不心痛。
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何必执着于同一个人？姐姐想算卦，我便陪姐姐去会一会那位黄半仙便是。”
绿萍茫然地点了点，任我拉着去了。
那位黄半仙端坐在一个小桌子后面，一身白衣，白发如雪，远远一瞥，仙风道骨，走近一看，绿豆眼，酒糟鼻，黄板牙，不笑还好，一笑，猥琐不堪！我有点儿被那副远近反差巨大的尊容吓着了，脚如钉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
黄半仙看见我们主仆几人，双眼放光，招手道：“夫人小姐，要算卦？来来来，整个荣城都知道，我黄半仙解签算卦最灵，不灵不收钱！”
我嘲笑道：“若是问未来事，谁知道灵不灵？”
“那简单，钱暂且不要，到本仙说的话都应了，求小姐多给几个钱就是！”黄半仙眨着绿豆眼，故作大方地道。
我起了玩弄之心，笑了笑，拉着绿萍坐下，便道：“好，今天本小姐就姑且听听你胡言乱语。”
“小姐可是要算姻缘？”黄半仙清咳了一声，端起架子道。
我偏不顺他的话说，道：“解字！”
“好好好！”黄半仙赶紧擦干净毛笔，沾上墨汁递给我，“小姐请写！”
我看了看绿萍，一笑，随手便写下“烟澜凝瑶”四字。
书画几个家中的女侍一看，掩着嘴笑了起来。
我道：“请大仙给这四人指点指点吧。”
黄半仙看了一会，煞有介事地道：“烟生于火，本性烈，宿恩有心难成姻，先有舍，才有得，这是突破之象。”
黄半仙说完，看了我一眼，我不为所动，道：“继续。”
“凝之所指，正好相反。疑，左右难抉，偏水性柔，恐难解脱。本仙赠言，还是守成为本！”
我敛眉，依然不动声色：“继续。”
黄半仙凝起了眉，道：“瑶本美玉，虽则质朴，不掩光华，一世当可无虞，然而‘澜’之所指……”黄半仙连连摇头。
我挑眉道：“‘澜’又如何？”
“这是女子名字还是男子名字？”
“女，又如何？”
黄半仙握腕叹息：“那便是了！女子怎么可能取这等名字？”
“哦？”我笑了，“女子为何不能叫澜？”
“哈哈，”黄半仙笑着摇头，“若是清平盛世，也未尝不可，可偏偏这天下乱象已生，澜是沉浮之象，不是女子之福。而且，小姐你看，‘澜’字，左边‘水’是女子柔弱之态，而‘阑’，将尽之意，不祥之兆啊！”
我嗤笑了一声：“如何不祥？”
黄半仙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慢慢地道：“弱而不敛，唯恐情深不寿！”
“你这个神棍乱说话也不怕天打雷劈！你才不寿呢！我家小姐定会和心上人长命百岁，白头偕老！”书画气呼呼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笔墨纸砚往上跳了半寸高，黄半仙一抖，滑溜溜地钻进桌子底下求饶告罪。
“姑奶奶饶命！老朽只是照书直说，没有冒犯之意！”
绿萍道：“妹妹，我看他也没错，叫书画姑娘别吓他了。”
我哼了一声，道：“算了，书画，给他钱，我们走！”
绿萍拉着我哄了好一会，我才露出一丝笑意。又逛了一会，绿萍想着去讨要法云方丈开光的护身玉佩，她和侍女一走，我马上变了脸。
“书画，叫人盯着那黄半仙，查清他的底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六六章 灵寺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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