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夜话》一杯甜牛奶

2、狐白

　　那真是非常好的一天——
　　李白卧在花间，酡红脸颊比身边花娇三分。他半眯眼，呼出的气也带着酒意。
　　他又喝醉了。
　　不过也不算，既然有着酒仙的名号，号称千杯不醉，这区区一壶酒又算什么。
　　但他脑袋昏昏的想，这老孙私酿可真得劲，怎么这般上头。
　　他脑袋昏昏，眼也花花，把眼前晃动的，还发出哼唧声的生物当成自己那只一夜膨大的，嘴欠的鹦鹉，一把拍上，哼道：“别吵。”
　　只静默一瞬，下一秒哭声大起。
　　李白闻声，鬼惊了似的突然清醒，才发现那被他拍了一掌的“鹦鹉”脑袋竟是个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发卷卷的，未束发，随意的披着，发间藏着两只兽耳，依稀可见毛茸茸的耳朵尖。
　　李白揉眼：“啊……抱歉啊姑娘。”他定睛一看，见着那耳朵尖，改口，“不是，小狐狸。”
　　原本抱头嘤嘤哭的小狐狸闻声抬头，见着他脸，咦了一声：“我认得你。”
　　她的认得不像是认出了他那张画像贴满长安城的脸的惊喜，而是一种了然了什么的样子。
　　李白瞧着她那张好似熟悉，却又不是很认得的脸，思索一番，顿悟——唔，糟糕！
　　“上次猴哥哥被人打了，还被抢了东西。”小狐狸眨眨狐狸眼，“那个打他的的人是不是你啊？”
　　李白正经地摇头，回手俏摸藏起一壶酒，说：“不是我。你那猴哥哥是谁啊？我不认识啊，我也从来不和人动武。”
　　小狐狸盯着他看，笃定道：“猴哥哥不是人。那就是你。猴哥哥还把画像贴满峡谷，说要通缉你。不过，你跟他画上长的不一样。”
　　李白问：“哪里不一样？”
　　“画上要更胖一点，丑一点，脸上还有麻子。”小狐狸皱眉回忆，“哦对了，他还在你脸上写了两个字——'丑鬼'。”
　　“……丑鬼。”李白冷呵呵的笑，“那他真棒。”
　　敢在一张名满长安的俊脸上写丑鬼？
　　是谁给他的自信，是他那张毛不拉几的脸还是一步三滑的功夫？
　　李白心中冷漠，面上也冷峻，面不改色的起身，拍拍落花，拿起一旁随意扔的剑。剑尖一旋，轻巧挑起布包，便欲离开这里。
　　他毫不在意面前这只小狐狸，她也用不着他管。她是只能化形的小妖了，她已经到了可以成熟照顾自己的年纪。
　　不过小狐狸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小声的说：“丑鬼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李白说，“叫李白哥哥。”
　　小狐狸从善如流改口，声音甜甜：“李白哥哥，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李白奇道：“为什么？”
　　小狐狸眼睛水汪汪的：“我……我找不到路了。”
　　李白好笑：“我也找不到路去妖界啊。”
　　小狐狸摇头：“不是，我不回去，我要去长安。”
　　“为何？”李白又奇了，长安有驱魔司，狄仁杰坐镇，那当真是震慑妖物，寻常精怪对长安避之不及，更别提上赶着去。
　　小狐狸说：“我……我要去找猴哥哥，他十天前去的长安，说是三天就回，现在都没回来。”
　　李白安慰道：“再等等，说不定明天他就回来了呢。”
　　“不不不。”小狐狸头晃的跟拨浪鼓似的，“他留的那盏灯……快熄灭了。”
　　小狐狸都快哭了：“我一定要去找他。李白哥哥，你要回长安吗，我可以跟着你吗？我不会麻烦你的，我很乖的，我只是不认识路……”
　　李白不知那灯是什么，不过他觉得这里是人妖界边缘区，孙泼猴是这里的一方霸主，小狐狸又是孙猴子的宝贝妹妹，在这里相当安稳，若去长安，不知会生多少事端，有个不注意，只怕命也会丢。
　　他垂眼。
　　小狐狸才堪堪及他腰，面容相当稚嫩，但看得出狐狸的貌美无双来，那妩媚的狐狸眼里却都是一片澄澈，眼巴巴地盯着人，面露委屈，倒十分让人心软。
　　李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今天上头了，还是因为偷（他并不承认）喝了太多孙猴子的酒些许有些愧疚，便答应了。
　　小狐狸见他点头，兴高采烈的跟上，舍不得放手，反而揪的更紧。
　　李白瞅着那变形的衣襟，嘶了一声：“你先放开。”
　　小狐狸挨的更近，一副生怕被丢下的模样。
　　李白言辞恳切：“我说带你去，就一定会的，不要担心。”
　　“不。”小狐狸紧着他，“你上次也对猴哥哥说不偷他的酒，不揍他了……你还不是又……”
　　李白并不觉得那叫偷，那是光明正大的拿。那也不是揍，是泼猴技不如人还挑衅他要来切磋。
　　李白无奈：“好吧，随你了。”
　　小狐狸忙点头，还去伸手替他拿下剑尖的布包，乖巧的抱在怀里。
　　李白好笑，看着那骤然空荡的剑尖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