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界线》谢八恩

2、第二章

　　纳兰匆匆跑回房间，在微信群里通风报信：你们猜我们遇到谁了！

　　纳兰：童言夏！童言夏！那个简开阳放在空间首页六年的童言夏！

　　沈曼钧：狗夏怎么过去了？
　　施宗凯：她是不是跟踪开阳了？

　　纳兰：我不知道！！但是，我看他俩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一直没说话的叶子新突然开口：什么问题？

　　纳兰：就是火花四射，歘歘歘（chua），你们明白吗？
　　简开阳感到无语：……那么黑你怎么看出来的？

　　叶子新血压没上得来：什么意思？
　　纳兰：……你是眼睛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施宗凯：他只是不能接受。
　　施宗凯：简开阳还喜欢童言夏这个事实。

　　他说的对。从认识童言夏，到简开阳被她伤得体无完肤，叶子新全部见证了。与其说他恨童言夏，不如说他恨的是自己。

　　当初他是前叶抽筋才会没日没夜地给简开阳灌输“童言夏绝对喜欢你”这种错误思想，害他差点大学都没考上。

　　简开阳亲自打假：我没喜欢她。

　　叶子新要阻止惨案的再次发生，他连夜买了去建宁市的飞机票，来到简开阳的工作室。

　　他此刻幼稚得完全不像一个23岁的男人。叶子新扳过椅子，打开简开阳的电脑，登陆他的游戏账号：“去，上信君行找那个二里清欢。你现在需要的是爱上别人来转移视线，去跟二里清欢结婚！”

　　“……”简开阳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你确定？”

　　“废话。我看你就对那个二里清欢上心，让你一时半会就喜欢上别人肯定不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叶子新亲自坐在旁边监督他。

　　“那我跟她结婚你就能回北京了？”

　　“……”以叶子新对简开阳的了解，这人在给他下套，“你得勾搭她，让她喜欢你、爱上你，让童言夏知道，你有多么抢手！”

　　简开阳点点头：“好吧。”
　　叶子新油然生出一股不安来，总觉得简开阳这么干脆准没好事。

　　但是那个所谓的二里清欢并没有上线。

　　简开阳在电脑面前摊开手：“这下你可以回去了吧？”

　　“我不走，反正是周末，我休假！”叶子新在他办公室的小床上四仰八叉地躺下，“除非你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海王。”

　　“……”简开阳撇撇嘴，“哪有人逼迫自己兄弟当渣男的？”

　　叶子新越想越不对劲，把简开阳拉起来：“不行，我得带你去去霉气，咱们去庙里拜一拜，保佑你千万别被那个扫把星缠上。”

　　“……”能不能打个北京的120把这疯子拖回去？

　　简开阳在他的逼迫下，从市南开车转到市北，目的就是为了寻觅一个人员密集的寺庙。叶子新固执地认为只有人烟纷沓的寺庙，才是最灵的寺庙。

　　“你就应该去北京，我带你上红螺寺拜一拜。”
　　“……”

　　“你要记住，她是SSR级的危险人物，你必须要时刻提防。”
　　“……”

　　“咱们得制定一套合理合规的方案，对付真正的黑恶势力。”叶子新边说边在手机备忘录里编辑相关内容。

　　专注开车的简开阳深吸一口气：“不至于，她没有那么……”

　　然而叶子新根本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自顾自地说：“你得营造出你有后宫佳丽三千的身份背景，我这里有几个比较适合你的女生的微信，一会儿拜完下来，我推给你。”

　　简开阳觉得他有点过激。

　　“实在不行，我就去网上给你多买几个虚拟女友、陪玩小姐姐。”
　　“……你至于吗，防她比防贼还刻苦。”

　　叶子新一拍大腿：“当然至于，那是一条黄金大蟒，有剧毒。从现在开始，你得随时进入戒备状态，明白了吗？”

　　“……”

　　***

　　建宁市地处内陆，不同于无行市沿海的湿润，空气格外干燥。风扑到脸上，刮得鼻翼刺痛。大概是水土不服，刚来第二天，童言夏的鼻子已经上火了，红通通的碰也不敢碰。

　　建宁市图书馆正好在招暑期实习生，而相关图书馆学应届毕业的童言夏投了五次简历，才拥有了这次面试的机会。

　　图书馆特别大，上下六层、东西两区，走不到头。光是闻到纸墨香，她便觉得心旷神怡。

　　面试官问了她对典藏以及常用标引工具的了解，童言夏虽然很紧张，但凭借专业知识对答如流。

　　男人轻轻敲了两下桌子，仔细审视她一番。童言夏瞪大眼睛直视他，以掩饰心虚。男人嗤笑一声，当场和另外两位面试官敲定她入职。

　　一共只招两名暑期实习生，另外一名是关系户。

　　人事姐姐帮她办理好入职的各项事宜：“下周一准时过来上班，好吗。你到时候就负责仓库的图书分类编号、登记入库，技术科的吴哥会教你。”

　　童言夏乖乖点点头。

　　当她准备离开之际，周一即将负责带她工作的技术宅男吴有为递给她两本书：“新来的，把这个送到2楼自然科学外借区前台，给他们，他们就知道了。”

　　毫不客气地使唤她。
　　童言夏接过来：“好的领导，一定完成任务！”

　　吴有为被她一惊一乍的反应惊道，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看着她飞快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叹口气：“我怎么觉得给我招来一个麻烦？”

　　人事小姐姐嗤笑：“给你个小姑娘你还不乐意，看着很勤快，你有跑腿的了。”

　　童言夏坐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站前玩手机。

　　“南河三”是她从大学便开始关注的一位漫画作者，至今排在她关注列表中的第四位，也是她唯一的特别关注。

　　南神从一开始每天默默发几副CG原画、热门漫画同人作品只有零星3到4个点赞，到现在因《信君行》爆火收获800万粉丝。

　　五年间，她一直关注着，偶尔点赞，但从不评论。

　　南神极少回复陌生人或者粉丝的评论，画作中女性角色又非常罕见，网友戏称他是“唐僧漫画家”。

　　此外，他的微博很少有关于自己的日常，除了作品宣传，就是对某某动漫的某某人物进行嘉奖或批评。

　　所以南神今日凌晨的一条仅粉丝可见的日常微博，内容是三个大笑加两张图片，到下午3点截止，已获得近200万的点赞，平时发新的一话才几十万赞。

　　童言夏看缩略图是两张战绩截图。
　　她好奇的点开。

　　[场数，8；吃鸡数，6；前十数，7；击败数，4；击败/淘汰，0.50。]

　　童言夏手一抖，紧接着划到下一张游戏结算界面的图片。

　　游戏昵称都被打上马赛克，但排在第三位玩家“击败数1”和“伤害0”的战绩，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几个月前她刚考完复试时，与毛榕一起在刺激战场奋勇杀敌的战绩。
　　她的视野出现重影，激动又紧张地点开评论。

　　热评第二条、南河三回复了一个表情包的用户，她也再熟悉不过了。

　　叶子新当年被胡宣威逼利诱注册了一个微博，沿用至今。这大哥为人也比较自信，微博不仅全部可见，还偶尔发发游客照。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他作为简开阳的好兄弟、胡宣的初恋，童言夏一看就知道是他，并且这么多年她都在偷偷见识叶子新的一举一动，企图从中寻找简开阳的蛛丝马迹。

　　——愚上移山遇上愚者上山。

　　她如五雷轰顶，广播播报的内容已在耳畔模糊不清。

　　这句话是当年叶子新调侃简开阳和童言夏的英雄联盟水平，常用的一句话：“愚上移山遇上愚者上山，简开阳有一百只手也带不动童言夏。”

　　一天之内，所有的惊喜与惊吓，翻涌而来。

　　“你说什么？”毛榕接到她的电话，心思却并不专一，手里还忙着操作键盘和鼠标，“跟我抢装备？！活腻了吧。”

　　没听到童言夏的回答，毛榕又问了一遍：“你说在微博上看见谁了，八宝？”

　　“我要说是我高中暗恋的男生你信吗？”她坐在公交车上，压低声音。
　　“哈啊？你那个广播站的前男友？”

　　童言夏气急败坏：“都说了是‘暗恋’的了，在一起哪叫暗恋！”
　　“哦——我想起来了，叫……简开阳，对吧？我记得，我记得。”

　　童言夏只跟毛榕提过一次简开阳这个人，还是在醉酒后的意识模糊时：“六年没见过，还以为他现在已经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了。”

　　“人家才比你大一岁，油也油不到哪儿去吧。”毛榕在电脑前骁勇奋战，“说不定月下长安也是地中海、鼻毛长到嘴角。”

　　“……”童言夏清了清嗓子，“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情。在我说之前，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南河三的微博。”

　　毛榕打开微博，搜索南河三。她不喜欢漫画，只知道这个人是童言夏非常喜欢的作者，索性关注了一下。

　　“我靠！”
　　童言夏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南河三是月下长安？”毛榕喊破了音，“你搞到偶像了？”

　　“这还不是重点。”童言夏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南河三不仅是月下长安，他还是我高中暗恋的那个人。而且，我昨天应该遇见他了。”

　　毛榕对她的话消化了很久才回道：“真的假的啊，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你看第二条评论，那是简开阳高中特别好的朋友，叫叶子新。他评论的那句话，是那时候他经常嘲讽我的话，因为简开阳的英雄联盟ID就叫‘愚上移山’。我本来就觉得月下长安的声音很像简开阳，就……特别好听。而且，我当初也是因为南河三的画风很像他，我才关注的。”

　　“天啊，八宝……”毛榕语无伦次，她从没遇到过这种缘分：“哎，当年你们俩为什么没在一起啊？”

　　“第一，我不确定他是开玩笑还是真心的。第二，”童言夏的心揪起，自己说出来都感到羞愧，“我跟他好兄弟在一起了。”

　　“我看月下长安说得对，你就是个脑血栓。”毛榕吐槽她，“你又不喜欢你那个前男友，你干嘛要答应他的表白？”

　　“也不是不喜欢吧，只是相比起来，更喜欢简开阳一点。”这句话要是放到六年前，她万万没有勇气说出口，甚至会口是心非地否认，“我当时年纪小，不擅长拒绝嘛。”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对自己来说，什么最重要。
　　失而复得才是天大的幸运。

　　“你现在擅长拒绝了？”毛榕这话是反问，意思就是说童言夏六年间没有一点长进，依然不擅长拒绝别人。

　　“总比之前好，起码我现在能对路上乞讨的人勇敢说不！”童言夏嬉笑道，“而且啊，我现在脸皮也比六年前厚多了啊。”

　　毛榕哼笑一声：“那你得感谢月下长安，整天陪你没皮没脸的叫板。不过我说，如果真像你猜测的那样，月下长安、南河三、简开阳是同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追他。”

　　“我去，八宝，有这么喜欢吗？”

　　红瓦房屋和绿植飞速向后退，童言夏淡淡笑了笑：“如果真的能重来，我不想再失去他了。”
　　失去所带来的悔恨，远比被拒绝要痛苦太多。

　　“八宝，有信心拿下月下长安吗？”毛榕显然有些兴奋，开始慷慨激昂地喊口号，她还从未见过童言夏谈恋爱的样子，“不过，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童言夏眺望车外，莞尔一笑，其实内心非常不确定，但她这次，想孤注一掷：“要不要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