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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虞小公子 ...

  •   徐雨泽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心想九归哥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他初见时觉得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君子,后来才发觉他是个生气鬼,什么事情都生气。

      钱九归看见他和商小米挨着睡,生了气;钱九归发现他往锅里加辣椒,要生气;钱九归听见他叫小米哥哥,也要生气……

      等等,他是不是刚刚又叫小米哥哥了?

      徐雨泽自觉找到了关键,将锅铲子一把扔下,大叫着追过去,说:“九归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叫了…”

      钱九归气得狠狠攥了一把松柏手巾,又心疼起来,叹了口气,将它展平放回了胸口处。

      商逸安上了饭桌,看到钱九归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心下欲问,却看见钱九归猛地干了两碗烧酒,说了句“我吃好了”,只向徐铁刚点点头,看也不看其他两人,转身便走。

      商逸安看了眼烧糊的饭菜,心想一会儿要敲打下天地镖局的小少爷,不能耍脾气。

      一连几日,无论他是热情还是冷淡,钱九归看他的眼神一直冷冰冰的,让他摸不着头脑,商逸安坐在柜台边,随手摆弄着鸣珂,眼睛瞟向窗外繁忙的码头。

      在码头和酒楼的这些日子,漕运七十二帮,特别是泰清帮的情况,已被他打探地清楚。如今要打入内部,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一边思索,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抹布,擦着柜台,不肖片刻,台面便光可鉴人。身后的帐房师傅看见,上前拍拍他的肩,“小米,够干净了。晚上还有得忙,快眯会儿吧。”

      商逸安应了一声,就近伏在柜台上,沉沉睡去…

      他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脸上一疼,捏皮球似的被人捏住了皮肉。他不耐烦地睁开眼,却看见一位不曾见过的少年。

      少年十五六岁,粉雕玉琢,长相精致。见他醒了,眼睛亮了亮,作怪的手流连在商逸安秀美的脸蛋上,顺着脖颈儿一路向下…

      商逸安下意识将脸移到一边,少年挑了下柳叶似的眉毛,将手指放在鼻尖嗅了下,眼中的火更盛,口中忙不迭地叫着:“掌柜的,你们酒楼这个美人,我看上了,多少钱带走?”

      掌柜吓得白了脸,“虞小公子,这…”

      虞?商逸安看他一身讲究的锦衣,脑子一转,心想此人大概就是泰清帮三阁虞锋的独子,那位作威作福,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虞竞枫。因着地位超群,父亲溺爱,早早在帮里领了差事,领运半帮船。

      泰清帮船统共一百二十八半帮,这半帮船,就是划子、舢板之类的小船,遇到狭窄河道和分叉,大船难行,必得要小船通航。漕帮中常有“无半不成帮”的说法,虞竞枫作为半帮船的领运,不可谓不贵重。

      商逸安心说有意思,他在华都横行霸道,从来都是他抢别人,今日竟遇到有人抢他,还是这样一个嫩得出水的瓜秧子。若是真被虞竞枫抢回去,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想到这儿,他不禁好笑。

      虞竞枫原本是与狐朋狗友来喝酒吃肉,冷不丁在柜台上看见这样一个小憩的青年,飘飘欲仙,明晃晃地入了他的眼。此刻美人一笑,他更是魂不守舍,手上不老实,就往商逸安脸上摸去。

      商逸安正寻思着如何因势利导,借力打力,突然面前人痛叫一声,飞出去几尺,钉在墙里,摸过脸的手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轻则脱臼,重则骨折。

      他周身被人罩住,站在他身前的人一身利落的黑衣,双手持刀,杀气腾腾,口中话如山火将起,怒不可遏:“你敢碰他?!”

      虞竞枫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对骂道:“好大胆子!你他妈什么人?”

      “我他妈你爷爷!”钱九归咬牙切齿。

      虞竞枫的狐朋狗友、护卫家奴一窝蜂地向钱九归涌来,钱九归看也不看,一拳一个,不肖片刻,满屋都是哀嚎扭动的人体。

      他向后退一步,双手开始蓄力。

      商逸安从未见过钱九归这副桀骜张扬的做派,但他毫不怀疑那对要命的匕首一出,虞竞枫必要当场见血。

      他忙道:“九归!刀下留人!”

      钱九归的双臂顿了一下,慢慢放下,冲虞竞枫狠狠一眼。走到商逸安旁边,看到他脸上的红印子,眼神暗了下来,“逸安,你没事吧?”

      虞竞枫一行人趁着这个功夫,相互搀扶着走了。商逸安轻笑着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你太莽撞了,那可是虞青唯一的儿子,你伤了他,他老子怎么会干休?”

      钱九归眼里乌云密布,说:“大不了…”

      商逸安凑近他的耳朵,“大不了什么?”

      他听到钱九归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大不了,全、杀、了。”

      他在他声音里听到一种浓郁的鬼气,揭开如兰君子的面,下面却藏着一张魑魅魍魉的脸。他心里咯噔一下,依然笑容满面,拍拍他的肩,“那么暴力干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商逸安是和气生财的典范,每日无事人般到岗,掌柜欲让他回家歇着,怎奈惧怕钱九归那张阎罗王一样的脸,只好作罢。

      商逸安看着站在窗口门神般的人,无奈道:“你每日在这守着,你、我、客人,掌柜,都不自在啊。”

      钱九归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说:“不,我挺自在的。”

      商逸安说:“你老在这儿守着,虞竞枫不好来找我啊。”

      “你想让他来找你?”钱九归神色一凛,盘算着今日是否应该夜袭虞宅,把虞竞枫扔到大运河里喂鱼。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等着他来找我算账,”商逸安一笑,狐狸眼掩不住的神采,“最好今日晚膳期间来,毕竟…泰清帮的头三号,今晚都要来。”

      钱九归思量了下他的话,咧嘴一笑,“小狐狸。”

      商逸安敢肯定,这酒楼外有虞竞枫的探子盯着,如有变化,必要回禀。果不其然,钱九归刚离开一会儿,虞竞枫就带着二三十打手来了。

      一波乌合之众在大堂里打闹,砸锅砸碗的,将掌柜几人全数下住,虞小公子本人半边胳膊还吊着,急匆匆冲上来,拽着商逸安就往外走。

      商逸安冷冰冰地盯着少年的后背,平心而论,虞竞枫的手纤细酥软,一张脸也长得很是漂亮,但被碰到时,商逸安的心里还是升起一种抵触和不悦。他压下眉眼间的情绪,木头人似的跟他走,心里默念。

      一,二,三。

      “都吵什么吵?”楼上有人大声说道。

      三阁主虞青的五官不知哪里不对,长得有点贼。他老远喝了一声,走近一看,愣了,说:“竞儿?怎么是你?”

      他的目光落在虞竞枫的手上,不愧知子莫如父,怒着低声:“你又在胡闹什么?”

      泰清帮的三阁本无主次之分,平起平坐。传到这一代,米丰年优柔,苏列兵无脑,他自认为可以居首。怎料米苏二人联合起来,定了泰和阁居首,泰宁阁次之,泰定阁第三的交椅次序。

      虞青心里自是不服,活动手下帮众几十年,如今终于有了势力。必要韬光养晦装孙子,再在泰清帮内改天换地。今日,三阁阁主齐聚,他这死儿子居然作妖,可不是将把柄往人手里送?

      搞不齐米丰年会借机夺回半帮船。

      他心里正思量,身后台阶响动,米丰年已经走了下来,他年纪在五十上下,却已显出松弛老态,高挑的眼梢也因失了皮肉的支撑而无神。

      米丰年皱皱眉头,说:“青弟,这是怎么回事?酒楼砸成这样是谁干的?”

      虞青忙迎上前去,红口白牙地编排一通,一桩强抢民男的事折腾到他嘴里,竟成了酒楼小伙计不知廉耻,意图勾引他的公子上位。商逸安低头冷笑,心想这人如此流利的一张嘴皮,不去说话本实在可惜,什么眉目传情,什么粉袖温酒,说得他自个儿几乎都信了。他恭顺地垂手立着,任由对方泼着脏水,泥人一般岿然不动。

      米丰年听罢,问道:“竞枫,是这么回事吗?”

      虞竞枫张了张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张口说:“…不…不是!”

      嗯?商逸安一诧异。若是虞竞枫和他爹站成一队,死咬着自己不放,这“欺压”的漕帮头号罪名就难以成立。届时即便米丰年要夺回半帮船,单单“私德有损”一条,便难以运作。

      他咬他老子,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虞竞枫一张脸涨得通红,说:“米…米伯伯,是我见小伙计长得漂亮,见色起意,才…才砸了店…”

      他握着商逸安手腕的手轻轻晃了两下,像是在说:别怕,我护着你,弄得这位他眼中受了欺负的娇滴滴美人的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米丰年转头对着一直低着头的酒楼小伙计,说:“你不要怕,实情如何,可以尽数告诉我。诶?你,你是不是…逸,逸安?!”

      在他惊诧的目光里,商逸安满面春风地抬起头,笑道:“自然是我,好久不见,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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