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树辞乌

27、医院

　　顾翎被耳边的杂音搅得不胜其烦，四肢却不知为何毫无力气动弹不得，全身精力都花在嗓子眼，好歹是挣扎着发出了声音。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瞬间没了声音，然后自己的手上一紧，被人牢牢地握住了。
　　会这么做的人，除了顾杨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或者这么说，能关心她的人，也就剩了这么一个了。
　　顾翎嗓子干得不行，声音也是嘶哑的：“要...瞎了...”
　　顾杨这个死直男，也不知道帮她挡挡光。
　　哦不对，他不直，都成回形针了还直。
　　顾杨虽然有点直男癌反应却不慢，很快听懂了她想说什么，伸手替她挡住了灯光。
　　眼前暗了下去，倒是舒服了不少。顾翎睁开眼，艰难地扭头看向床边的男人。
　　顾杨下巴上一片狼藉，西装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换的，皱的跟抹布一样，上面还沾着疑似油星的污渍。他眼睛里满是血丝，眼下两抹青色浓的化不开，正十二分紧张地替她挡着光，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这人平常最为臭美，出门随便吃个饭都要好好倒饬一番，这会儿却是脏得像个乞丐。顾翎看着他，眼眶忽然就酸了，赶紧扭过头故作不屑道：“你怎么回事，几天没洗澡了？面子不要了？”
　　顾杨显然知道她这嘴硬心软的脾气，也没跟她争，只是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语气凶狠：“你还说？你都昏了六天了知道吗？！我差点以为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去你的，就你还白发人，你才几岁啊。”顾翎嗓子哑着也不耽误她怼人。
　　顾杨又唠叨了一会儿，语气不知不觉柔了下来：“你之前给车撞了，幸好除了睡这几天没什么大问题。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顾翎悟了，难怪她四肢无力，感情是躺太久了。
　　她出事前才跟顾杨见过，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聊的。顾杨手下公司是娱乐圈的，他就挑了一些八卦跟她讲，没什么大瓜，只求一个乐子。
　　“对了，”说到娱乐圈顾翎想起来了，“你跟知时哥......”她冲顾杨一阵挤眉弄眼。
　　顾杨却一改之前一提就急的表现，颇为风轻云淡地在她额头敲了一记：“哥哥的事情你少八卦，我还没问你是被谁寻仇了呢。”
　　他这反应有些奇怪，顾翎却也没追问下去。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看着天花板，沉默良久，开口却是欲言又止：“顾杨，你去......算了。”
　　系统把她传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将开车撞她的人的姓名告诉了她，似乎是某个娱乐圈的明星。虽说术业有专攻，让顾杨去查肯定要比她自己快，但她不想再麻烦顾杨了。
　　她已经麻烦他够多了。
　　顾杨问：“嗯？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顾翎笑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瓜？赶紧来几个给我消遣消遣。”
　　小祖宗都发话了顾杨焉能不听，他手里攥着的黑料有自家的也有别人家的，涵盖范围极广，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的顾翎听到后面也不知不觉入了神。
　　“咚咚。”
　　来人只是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随即推门而入。顾杨的秘书小姐踩着一双小高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这位小姐脾气向来彪悍，一开口就让顾翎默默汗了一下：“顾总，没查到，那孙子租车用的是假身份！”
　　这又是哪个明星给私生饭尾随了……
　　等等，租车？假身份？
　　顾杨这是在查……她出车祸的事？
　　顾翎试探着插了句嘴：“假身份？你在查什么啊？”
　　“哎呀老板你明知故问，不就是顾小……，”秘书小姐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问话的不是她老板，赶忙住了嘴，“呃……这个……”
　　顾翎本来也没指望她实话实说，意思意思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就放她过关了。
　　顾杨伸手：“我看看。”
　　秘书小姐立马把怀里抱着的资料递了过去。
　　顾杨翻到印了那张假身份的那页停住，看着上面的名字。
　　吴山……好像有点眼熟。
　　秘书小姐在旁边补充道：“这还是个死人。”
　　那天顾杨知道消息后立刻找人去查了那辆车，他人缘广，托关系去查了监控，却发现那辆车上装的都是单面玻璃，驾驶员还专门避开了监控。顾杨好不容易查到车主，现在却发现那车主是个死人，真的气死了。
　　不过顾杨总觉得他见过吴山这个名字，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他也不好当着顾翎的面说把这人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只能摆摆手说：“你再查一查，这个……先放着吧。”他在妹妹面前还得维护一下形象，不能显得太恶人了。
　　秘书小姐点头应道：“好的。”
　　“你在查什么？”顾翎问。
　　顾杨看她一眼，笑了笑：“公司的一点事情而已。”
　　“……”顾翎无情拆穿，“你笑得好假。”
　　顾杨：“……”这嘴是给阎王开过光吗，怎么这么毒？
　　顾翎忽然想起来顾珥曾经让她对顾杨温柔点的，于是自以为“温柔”地又补了一刀：“呃……其实也没这么假，这种技能吧，多练练就好了。”
　　顾杨：“…………”
　　想让顾小翎温柔，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咚。”
　　兄妹俩反应一致，同时看向门口。
　　这回来的人更加敷衍，似乎只是开门的同时用手肘撞了撞门板。顾翎视野受限，只能竖起耳朵去听来人的声音。
　　“杨杨。”
　　这个称呼一入耳，顾翎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我我我我靠！这特么不是许知时吗？！几周不见这家伙怎么了，吃错药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顾杨居然只是不耐烦地在他肩上拍了一记，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顾翎多敏感一个人哪，瞬间就品出了些许不对味来。
　　这俩人……有点东西啊。
　　许知时倒不是故意不敲门，实在是他手上除了提着个大果篮以外还抱着好几只礼物盒，怎么看都不像是腾得出手的样子。
　　“小翎，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他把东西整整齐齐摆在床头，附身问她。
　　顾翎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哎呀知时哥真好看啊不愧是流量小生，顾杨跟了他不亏，绝对不亏。话说这俩人要是在一起了谁上谁下啊，虽然顾杨练过但看许知时也不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啊……
　　她脑袋里一堆黄色肥料刚发酵了一半，就看见许知时悄悄冲她眨了眨眼，朝那个大果篮看了一眼。
　　顾翎瞬间明白了，刚好她的手也回复了些力气没那么麻了，抬手就想去够那个果篮。
　　顾杨“pia”地拍在她的手上：“别急着拿，小心翻了。”
　　然后他就把她扶了起来，再把果篮放到她怀里。
　　顾翎迫不及待地伸手在篮子里边翻找起来。
　　顾杨难得觉得自家妹妹有点丢人，一脸没眼看地扭过了头。
　　完全没发现这俩人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了暗号，也没发现顾翎悄悄把一块方形的金属东西揣进了被窝。
　　诶嘿，手机到手，天下我有。
　　就凭兄弟这义气，你这个哥夫在我这儿过关了！
　　许知时不知道和顾杨说了什么，惹得顾杨耳朵都红了，抬手就要赶他走。
　　“这么无情？”许知时毫不避讳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行行行，我走就是了。”
　　然后他转身，直直迎上顾翎木然的眼神。
　　许知时：“……”哎呀，忘记小翎在了。
　　顾杨：“……”我靠，许知时你个崽种！
　　顾翎：“……”虽然我早有感觉，但你们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
　　秘书小姐早就有眼力见地溜了。
　　“小翎，我……”顾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不用解释，”顾翎凝望这天花板，表情麻木，“滚吧，狗男男。”
　　顾杨还想再说什么，被许知时搂着肩膀拉出去了。
　　走到门前，许知时扭头对她使了个眼神。
　　顾翎送了他一个大拇指。
　　两人出去了，很快顾翎就听到顾杨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是狗吗？！”
　　许知时懒懒道：“你要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顾杨：“许知时你大爷！”
　　许知时说：“小翎还在呢，注意点儿。”
　　顾杨的音量登时弱了下去。
　　顾翎好奇得抓心挠肝，也不管自己还两腿发软着，掀开被子就想往门口摸。
　　她才没走两步，凉凉的女声忽然在脑中响起：“躺回去。”
　　顾翎表情有点尴尬，讪讪道：“你……你醒了啊。”
　　顾一珩重复了一遍：“躺回去。”
　　“我都躺了六天了，再躺要长蘑菇了！”顾翎试图挣扎。
　　顾一珩虽然纵着她，在身体问题上却从来不留商量的余地：“不行，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全。”
　　愤愤地躺回床上，顾翎揪着被子心里暗骂：死顾一珩，臭顾一珩，迟早甩了你！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暴躁，脑内小会议室里的顾一珩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笑了笑，又看着地上躺得歪七扭八的几个人，把他们拖回了各自的房间。
　　做这件事的全过程中，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