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晚未凉》猫er在充电

28、前尘梦望断

　　霎时间，暮黎汐的眼前从一片混沌渐渐转变为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地方，强烈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虽然这感觉并不好受，但好歹也比随时会爆体而亡的恐惧来得舒服。
　　而再睁开眼，她竟又置身于那片银紫色的花海。
　　这是哪里？为何这么熟悉？
　　她想起曾经，在那场惊心动魄的百花节上，她也是看见了一束强烈的白光，再睁眼便是这样一片花海，只是再清醒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在花海的经历，也记不清那个飘渺又哀伤的白色背影。
　　于是她像上次一样，顺着花盛开的方向往前走，越走越迷茫，越走越混沌。
　　这茫茫无边的花海只生长着一种银紫色的花，是极为罕见的成色——这不就是害她差点被误会成魔界间谍的荷降花吗？
　　暮黎汐蹲下身子，轻轻拾掇起一朵藏进袖子里，然后不声不响地避开这些诡异妖娆的花朵，继续往前走。
　　突然，耳边传来笛声，在辽远的花海中，层层叠叠地重迭着，忽远忽近，教人分不清真切。暮黎汐的记忆猛然被唤醒，曾经百花节发生的一切又一次历历在目。
　　迷朦的笛声断断续续，像载着百年的忧伤，承着千丝万缕的情愫一样，压抑过来。
　　这么大的花海，听着这恼人的笛声，什么时候走到头？
　　暮黎汐顿在原地，斟酌着开了口：“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笛声骤停，那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把小仙带到此处，是何用意？”
　　她心里很着急，除了焦虑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有焦虑空山寺的情况。皓辰风明明嘱咐了她不可离开房间，现下她却不在房间内，会不会出什么事？
　　那人这才缓缓出现，而在暮黎汐眼里，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残影。
　　那残影离得太远，隔着随风摇曳的荷降花，暮黎汐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他不再是上次记忆中的白衣飘飘，而是一身的黑羽，穿着铠甲一般闪着凌厉白光的战衣，背影宽阔高大，却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并不转过身，只是背对着她，用粗犷的嗓音开口：“可看清楚了？”
　　暮黎汐回答：“不甚清晰。”
　　听到回答的一瞬间，那道残影消失不见，下一秒，竟然瞬间移动到暮黎汐面前，不再是远远的背影，而且面朝着她，咫尺之远。
　　他蒙着面，黑色围巾上露出一双暗紫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她：“现在，可清晰了？”
　　意外地，这样的瞬间移动并没有吓到暮黎汐，她好像在危急时刻总是能格外冷静。而很莫名其妙的是，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心里竟徒然生出一股敌意，就是没来由地觉得来者不善，于是她冷冷到：“尚可。”
　　对方显然是感觉到了她突然的冷意，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情绪，暗紫色的眼睛只是静静凝视着暮黎汐。
　　与那身凌厉的盔甲完全不同，这个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太复杂了，欢喜，欣慰；悲哀，痛楚，喜忧参半，丝丝绕匝。
　　暮黎汐被看得不太舒服，耐着性子重新问了一遍：“敢问阁下，何许人也？把小仙带到此处，是何用意？”
　　其实她是想问，你上次不是穿的白衣吗？为何这次会穿成这样，像一个随时准备上场的战士？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情绪好像突然就不受控制了，嘴巴问出的是另一句话，眼神也不似平日那般，而是杀机涌动。
　　他看到暮黎汐的眼神变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粗犷的嗓音变得嘶哑：“……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这一问倒是把暮黎汐问懵了：“我们见过？”
　　他似乎是接受不了的样子，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暮黎汐的肩膀，明明只是一个残影，触感却那么真实：“你，你……无妄花海，轮回永伴，你都忘了？”
　　暮黎汐非常不喜欢这种突然被触碰的感觉，她的眼神徒然变得冰冷到极点，不自觉地就愤怒起来。而袖中那把在西凉国由凌长望所赠的短刃，也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簌簌地抖动起来。
　　她心里就这样生出滔天的怒意，这怒意来得突然，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好像根本就不受理性所控制，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指使着她：去，推开他，用刀剑，用术法，用你最大的力气，推倒他！
　　于是暮黎汐怒喝一声，迸出都强大灵力将蒙面男子震了出去，摔倒在花海的地上。电光火石之间，她又拿出短刃，精准地比上他的喉咙，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蛇蝎吐信般的语调，行云流水的动作。暮黎汐很确定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的生气，只是被碰到了难免有些不舒服而已，可是为什么，身体好像被谁操控了一般，会不受控制地发那么大的火？
　　蒙面男子跌坐在地上，看向自己喉咙处的刀尖，不怒反笑：“好，好，就是这样！”
　　他缓缓推开短刃，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荷降花瓣，看起来是心情极好的样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暮黎汐一头雾水，身体突然脱力，手一软，短刃便掉在了地上，锋利的刀刃正好把一朵荷降花砍成两半。
　　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看她茫然，蒙面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残影摇摇晃晃，倏地一下又移动到了最开始那个远远的位置：“暮黎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暮黎汐捡起花丛中的短刃，朝他喊：“你到底是谁？”
　　他并不回答，只是残影越来越透明，隐隐约约只剩下一个轮廓：“回去之后，打开房门，出去看看吧，看看灵界，看看你们苦苦守护的天下苍生！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听起来格外毛骨悚然，回荡在空旷的花海。
　　“等一下，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
　　那道残影渐渐淡去，就快要消失不见了，最后一刻，他停止了肆意的大笑，回过头来朝暮黎汐打出一道深紫色的灵力。
　　一瞬间，天地白茫茫一片，强烈的白光袭来，暮黎汐知道这是可以进出这个地方的征兆。
　　那双暗紫色的眼眸在静静凝望着她，不似方才那身凌厉盔甲的张狂和无理，而是满载着缱绻，从未见过却似曾相识的温柔。
　　她回过头，看着残影那双暗紫色的眼眸，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