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孤温

1、第一章

　　顾经年上了初中最讨厌的有两件事，一是他身上这个该死的病，二就是一个叫莫笙的小姑娘。

　　明明初一的时候是第一次见面，这个小姑娘却像是早就认识他一般，一直粘着他，还一直很亲昵地叫他阿年。

　　“阿年阿年，我们放学一起走吧，好不好？”小姑娘肉肉的小手搂着顾经年的胳膊，轻轻地晃着。

　　小姑娘很可爱，粉色的小裙子的后面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粉色的发带系成了蝴蝶结，发色偏黄，皮肤白皙，脸上有着还未褪去的婴儿肥，一双滴溜转的大眼睛盯着顾经年笑得弯成了月牙。

　　“不好。”顾经年很烦她，莫名其妙的亲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甩掉她，可偏偏他们两家是邻居，躲都躲不掉。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莫笙果断选择选择性失聪，直接忽视顾经年的话。

　　顾经年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低头往家走。

　　到了家，“阿年，一会儿见！”莫笙向顾经年笑了笑，露出几颗白白的整齐的牙齿。

　　莫家与顾家关系很好，莫笙的父母出门在外，顾家便帮忙照看莫笙，于是莫笙都会在顾经年家吃饭。

　　最让人讨厌的是，莫笙还一脸熟稔的样子对着他的母亲叫阿姨。

　　顾经年打开书包，刚拿出作业，门就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只小小的手伸了进来，随后的是小姑娘扎了两个小揪揪的小脑袋。

　　“阿年，我来找你啦！”莫笙朝顾经年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不用顾经年说话，小姑娘自觉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作业本写作业。

　　顾经年很聪明，写作业也快，小小年纪，字迹就已经可以看出凌厉之意，写完作业，他就偏着头看着小姑娘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写字，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顾经年心里忍不住嗤笑，字迹真丑。

　　看着莫笙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突然，一个坏主意钻进了脑袋里。

　　如果把她的头发弄乱了，她一定会哭的吧。

　　顾经年向莫笙缓缓伸出手，一扯，粉色的发带像坠落的蝴蝶垂在顾经年的掌心中，小姑娘软软的头发散了下来，从他的指间划过，洗发水的香气飘进了鼻子。

　　“阿年？”小姑娘似乎不明白他的动作，一双亮晶晶的眸带着浅浅的疑惑看了过来。

　　顾经年感到了一丝窘迫，脸红了大半，将发带还给小姑娘，低着头看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等脸上的温度散去，小姑娘已经用梳子将头发梳好了，两个粉蝴蝶又栖在了两个小揪揪上，开始收拾散落在桌子上的书本。

　　“阿年，我们去吃饭吧”莫笙从凳子上跳下来，伸出肉肉的小手拉起顾经年的手。

　　餐桌上，莫笙鼓着腮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塞一边还模糊不清地说着好吃。

　　顾经年看着像仓鼠一样的莫笙，趁着母亲不注意，用手戳了戳莫笙那鼓鼓的腮。

　　小姑娘的皮肤又细又滑，和顾经年想象的手感一模一样。
　　但只是一瞬间，顾经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立刻收回了手。

　　莫笙依旧顾着干饭，没有将顾经年的动作当回事。
　　吃完饭，顾母将顾经年打发走，留下莫笙一个人。

　　“笙笙，你真的会一直陪着经年么？”顾清知道这样问一个孩子很不对，可是她还是想找一个人陪着她的经年。

　　“我会的，顾阿姨，就算阿年他再发病我也会让他再认识我的。”莫笙说得很认真，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决绝与坚定。

　　顾经年因为心脏问题，血管压迫神经导致他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并且失忆不会只有一次，医生曾说过他活不过二十岁。

　　可莫笙不介意，她说过会让顾经年重新记起她，也会让顾经年活过二十岁，毕竟他是那个保护她，从来都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顾经年，她的阿年哥哥。

　　“好，那你一定要照顾好阿年哥哥呀。”顾清笑了笑
　　莫笙吃完饭就回家了。

　　家里没有人，屋子里黑乎乎的，顾阿姨说要送她回来，她拒绝了。

　　阿年一定不会喜欢胆小的女孩子，为了阿年，她要学会勇敢。

　　现在阿年忘记她了，身上还有病，以前阿年保护她，现在就换她来保护阿年。

　　莫笙鼓着勇气踏进了曾经她最害怕的黑暗，点起脚尖，伸出手在熟悉的关口摸索着开关。

　　一时之间，温暖的灯光充斥着屋子。

　　莫笙动作利索地洗漱上床关灯睡觉。

　　小姑娘很快就睡着了，嘴角微微的上扬，甜得要冒泡。

　　小莫笙浅浅的呼吸声唤起了遗忘的记忆。

　　“嘿嘿，小妹妹，快把零花钱交出来，不然就揍你了。”几个强壮的小男孩在墙角围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女娃娃，握着拳头威胁着。

　　莫笙贴在冰冷的墙面，瑟瑟发抖，从兜兜里掏出了零花钱递给面前张牙舞爪的男孩们。

　　“张老师来了，快走呀！”一道慌张的声音使得盛气凌人的小孩子一哄而散，连钱都来不及拿。

　　“你没事吧？”莫笙扬起白净的脸，眸中还残留着些许害怕。

　　“喂！你不会被他们吓傻了吧！”顾经年见这个瓷娃娃般的小孩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禁怀疑这小孩是不是傻了。

　　“没，没事，谢谢你，顾经年。”小女孩奶奶的声音怯怯地响起。

　　“走吧！我送你回家。”顾经年莫名脸热了一下，率先走在了前面。

　　“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我保护你！”顾经年悄悄向后瞥见小姑娘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两个小揪揪随着走路一抖一抖的，就头脑发热说出来这么一句话，想后悔都来不及。

　　“啧！”顾经年极度不满。

　　“好，你别不开心，我答应就是了。”莫笙以为因为自己的犹豫惹得她这位“救命恩人”不开心，便连忙答应。

　　顾经年又看了眼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心里想着也不算亏，毕竟小姑娘长得还不算丑。

　　想着想着，心情又好了起来。

　　于是，顾经年有了一个跟屁虫，走到哪跟到哪。

　　莫笙的小学时光大部分都是与顾经年有关，以至于只要有人提其中的一个就会想到另一个。

　　“阿年！要升初中了诶！这个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嘛？”莫笙在毕业典礼上悄悄地问顾经年。

　　“没有。你呢？”

　　“我妈妈说要带我出去玩，等暑假结束再回来！”莫笙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知道玩，也不想想我。”顾经年嘟囔着。

　　“你在说什么呀，阿年，大点声。”莫笙只看到顾经年的嘴巴动了动，但声音实在是小得可怜，什么也听不清。

　　“没什么，祝你玩得愉快！”顾经年有些负气，妈妈说他不能出去玩，他要接受治疗，不然会死掉的。

　　他不想死，他还想和小莫笙一起玩，他还想带小莫笙出去环游世界。

　　毕业典礼结束后，莫笙的父母就来接莫笙去机场，临走前，莫笙抱了抱顾经年，她似乎感觉到了顾经年的情绪，可是她不理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安慰。

　　顾经年捏了捏莫笙肉嘟嘟的脸，笑了笑：“快去吧，记得……想我。”

　　“拜拜！”莫笙跑向了父母。

　　“经年！”就在莫笙走后没多久，顾经年的妈妈来了。

　　“走吧，去医院。”顾经年莫名地有了情绪，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离开莫笙到医院治疗，不习惯吧。

　　“经年，怎么了？”顾母略带冰凉的手轻轻摸了摸顾经年的头。

　　“没事。”

　　……

　　莫笙回来的那一天，顾经年却已经不认识她了。

　　“笙笙啊，阿姨跟你说个事。”顾清眉目间带着疲惫“经年他……他其实有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二十岁，这个暑假带他去治疗，病情突然加重了，导致血管压迫神经，然后失忆。”

　　“顾阿姨，我有什么是帮得上忙的吗？”莫笙听了一大堆，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的阿年有很重很重的病。

　　顾清眼眶有些湿润，心里升起了一种负罪感。闭了闭眼，狠下心来：“阿姨想让你陪着经年，好不好？”

　　“好。”莫笙点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顾清看着面前略显稚嫩的小姑娘，心里默默地道歉，骗一个小孩子许诺，还要她遵守，那一刻也曾后悔过，可她不想让经年孤孤单单，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坚持着诺言。

　　“妈，你在干嘛？”顾经年突然推门出来。

　　“经年，这是你莫笙妹妹，她的父母都在外地，托我们帮忙照顾一段时间。”顾清平静了下心情，介绍了莫笙，“笙笙，这是你顾经年哥哥。”

　　“阿年哥哥好！”莫笙甜甜地笑了笑。

　　顾经年没有理，扭头就回屋了。

　　“经年！”顾清有些生气，却还夹杂着其他情绪。充满歉意地看着莫笙。

　　“没事哒，顾阿姨，我会保护他的。”他也不会在二十岁就离开的，我的阿年会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