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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人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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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江澄要成亲的消息,是在秋季的一个下午。
在夜猎归来的小辈七嘴八舌的讨论中,魏无羡得知江澄要成亲了。
很意外,也很突然。魏无羡先是愣了下,便在小辈不解的目光中恢复了常态,嬉笑道:“你们确定是江澄?就他那眼光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蓝景仪抢着出口回答,“错不了,我们这场夜猎又遇见了大小姐,大小姐亲口说的。”
蓝思追无奈的看了蓝景仪一眼:“景仪,怎么又称大小姐?金凌他如今是宗主,如此称呼不妥。”
蓝景仪摸摸鼻尖,“一时忘记了嘛!反正都是自己人,私下说没什么的。是吧,魏前辈。……魏前辈?”
魏无羡干咳了声,算是回过了神。见小辈们齐刷刷的望着自己,便催促他们赶紧去完成功课,免得受罚。
小辈们这才想起自己将要完成的功课,顿时哀嚎四起,推搡着离开了。
秋天的风分外清爽,魏无羡只是微微仰头,便有风携带落叶飘至他手上。
他摩挲着叶片清晰的脉络,心思却渐渐飘远。思来想去,便一封信去了金麟台。
得到金凌回信时已过去了数天,魏无羡捏着信封却没有立马打开,他默然握着信,神情好似这信是什么洪水猛兽,需要他耗费极大的心神才能打开。
“魏前辈?”蓝景仪与蓝思追结伴而行时,恰巧看见了坐于亭中的魏无羡,便走了过来。
魏无羡看见两人笑了下,把信收到了袖中,道:“受罚结束了?”
蓝景仪的脸垮了下来,摆摆手道:“休要再提,好不容易熬过的。”
蓝思追有些忍俊不禁,道:“家规如此,往后少犯便罢了。”
“思追你说的轻巧,这可是四千多条,四千多条啊!”蓝景仪苦着脸,一脸生无可恋。
“还是金凌家好,没那么多家规,如今又当了宗主,束缚可比我们少多了。”蓝景仪吐槽道。
魏无羡敲了下蓝景仪的脑门,道:“你当这宗主就是这么好当的,金凌这宗主当的束缚只会比你们多,不会比你们少。”
蓝思追叹了气,道:“上次夜猎遇见金凌时,他看起来清瘦了不少,想来这宗主也是没那么好当的。”
“对了,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江宗主了。”蓝景仪一拍脑门,有些激动道。
“江宗主的请帖已经递上门了,这月的月末便是江宗主成亲之日。”
魏无羡添茶的手一顿,有几滴沸水溅到了他手上,他眉头也没皱一下,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
“金凌可说他新舅妈是个怎样的女子?”魏无羡状似无意的问道。
蓝思追摇了摇头,“金凌并未谈及过多,只道金宗主与她是夜猎时相遇的,两人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魏无羡有些古怪的念了一遍,嗤笑道:“我竟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会用在江澄身上。”
“我们都感觉奇怪呢,不过见金凌那态度,想来是很喜欢他那新任舅妈的。”蓝景仪道。
“魏前辈,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蓝思追纠结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魏无羡扶额,“或许是天气原因吧。”
天气原因?蓝思追只觉更奇怪了,但见魏无羡并不愿提,他便礼貌的不再询问。
三人又闲聊了会儿,蓝思追他们便离开了。
待蓝思追他们离开后,魏无羡重新拿出了信封,不再纠结的撕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红的请帖,魏无羡彻底怔住了。
是真的,不是由旁人来告诉他的。他的师弟是真的要成亲了。
金凌的信很简洁,一目扫过去,其意思表达为我舅舅要成亲了,你爱来不来。
请帖是江澄给的,信是金凌写的。魏无羡握着请帖,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像他没想到江澄会成亲一样,更没想到他会递请帖给自己。
他还以为江澄不会想见他呢。
姑苏的月亮与云梦的月亮有什么不同吗?其实都是同一个月亮,只是看的人心不同了所想的便也不同了。
魏无羡只是感到有些轻微遗憾,好像有些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逝去,他来不及反应,只能看着他渐行渐远。
他印象中与江澄分离也不过几年,可江澄的记忆中魏无羡已经死去整整十三年了。
他以为自己一回头能够永远看见江澄,可后来陪着他身边的是蓝湛。
江澄成亲时,魏无羡还是去了。
他印象中的江澄一直身穿紫衣,高傲的有些冷漠。
可原来他穿红衣时是这个样子啊。
魏无羡挺想真心实意的对江澄说声恭喜的,顺便说声你穿婚服的样子还蛮不赖的。
可当他看见江澄对新娘子满脸柔情后,他哽住了。
这一哽便是直到婚礼结束。
江澄一直都很忙,忙着招呼众位来宾,再加上魏无羡没有刻意上前,是已直到月亮高挂枝头,他们才算正经说上话。
“来了?”江澄看见魏无羡后愣了下,点头打了声招呼。
“含光君没有与你一起?”他问。
魏无羡笑了下,“他一向不喜这样的场合,便没有与我同来。”
江澄便嗯了声,倒也不意外。
宾客其实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周围稀稀疏疏的已经有仆从在收拾了。
魏无羡便道:“该回房了,不然新娘子可要等急了。”
江澄勾起了唇角,“阿莹才不会呢。”
“莹?”魏无羡唇角的笑一泄。
江澄看了他一眼,道:“新娘子叫谢莹。”
魏无羡哦了声,表示知道了。
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江澄便礼貌告辞回房了。
魏无羡看着他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谢绝了弟子留他过夜的好意。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到了云梦的大街上。
今日是江澄的喜宴,整个云梦也是分外的热闹。
明明已经皓月当空,可处处都是人间喧嚣。
魏无羡一路走走停停,人人都是一脸喜色。这样的热闹倒让他回忆起了以前的莲花坞,他与江澄带着一众师弟也是这般兴高采烈的玩乐。
江澄他本不是个热闹的性子,所以每每魏无羡领着师弟们胡闹时,他永远都是善后的那一个。
他似乎天生的操心命,魏无羡想他每次做事都能肆无忌惮所倚仗的也不过是身后有个人能拉住他。
他没有后顾之忧,只不过是因为他身后有江澄。
可现在,魏无羡回头。
灯火通明处,竟无一人是故人。
魏无羡突然想大哭一场,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涩的难受。
他想放不下的那个人可能一直都是他,他自认洒脱,可到最后原来最想回到过去的那个人是他啊!
魏无羡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泪水便流了下来。
原来也不过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