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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晴和 ...

  •   “小江中午就留在我们家睡个午觉吧,醒来直接去学校就好了。”尔兰说着边夹了块滑嫩的五花肉放进江颐的碗里。
      许圳抬头看着江颐,只待江颐表态。
      “好啊阿姨。”江颐笑着回答,向许圳眨了眨眼,随后又学着尔兰的样,夹了块圆滚滚的鱼丸进许圳的碗。
      许圳也是笑,咧了咧嘴一口塞进鱼丸。
      已是雨水,细雨渐起,窗外落了毛毛鱼,早上还是寒瑟,此时却有了春意。许圳吃完端起碗筷扔到洗碗池,行云流水却未见水花四溅,干净利落得令后面排队的江颐看着呆。此时应是太阳雨,暖暖温光斜入窗沿,数道光苟延入室,晴和怡人。江颐像是困了般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便也急匆匆去了卧室,一下扑倒在晒了好久的被子上。
      所谓春困秋乏,不觉晓,不觉迟到。
      奈何尔兰早早出门,两人待在家中全然忘了上课一事。

      “许圳。”江颐醒来第一句,脑中混沌但又横冲直撞着一个念头。
      “完了。”许圳醒来第一句,甚至不敢拿手机看时间。
      两人同时弹起身,面面相觑数秒才渐渐苏醒。半响,许圳苦苦笑了笑,“算了,我好像是学生会的。”
      “对哦,差点忘了。”江颐眼里终于有了点光,抱了抱许圳便开始穿鞋袜。边穿又是说:“一点半上课,现在还有十分钟,快快快!”
      许圳也是狂奔,“好好好,到时候就说今天学生会人手缺了,你陪我去午自习检查了。”
      江颐点了点头又觉不行,“不是还有仲书逾和程明铭吗,他们不会戳穿咱俩吧。”
      “只能祈祷了。”许圳叹了叹气,说完便携着江颐飞奔出门。

      两人飞奔,太阳雨仍是延续。毛毛雨融入春光,稀释日晖,冒着股清新的汽水味。许圳无心去品,只是一直盯着远处愈来愈清晰的校门口,偶尔稀疏路过几个路人,潮湿的水泥地冒着金光,太阳与水坑相得映彰。
      铁门往里缩了缩,许圳眨了眨眼,再又是慌了。“快!要关门了!”
      江颐也是注意到,看了眼手表已到点。两人顾不上地上水坑作怪,只听书包一上一下晃得心烦,铁门间隙保安缓缓离开,手里的遥控聚了两个男孩的焦。
      “保安!”
      保安没理人,奇迹没发生。两人气喘吁吁嗷嗷无告,弯着腰在校门口呆着。
      “完了,进不去了。”江颐叹了口气,也没在说啥。
      “总有办法的。”许圳点点头。
      江颐转过头,“还能有啥办法,只能打电话让班主任来了。”
      许圳摇摇头,看着前方,“办法来了。”
      一辆轿车开来,敞亮大气,是许圳很少见的物件。但许圳认识这车的主人,不对,应该是主人的女儿。
      驾驶座走下一男子,后车跳下一女孩。女孩扎着紫色头巾,漂漂亮亮。
      “保安,这我女儿。”男子边说边递了一包中华,话也没说完,但意思差不多了。
      保安没有再说啥,只是看了看女孩便掏出遥控,许圳两人看得眼直。大门缓缓开,伴随难听噪人的机械声,女孩自信地看向江颐,自信地踏步走入。
      许圳二人本想跟着进,奈何这门实在开得小气,许圳隔着门缝,仅是和保安那看穿一切的眼神对视。
      许圳自知无果,刚转头,却听身后少女声。
      “爸,他们是我朋友。”
      许圳猛地转头,女孩长得面熟,白皙明眸,杏眼粉颊,不高不低的马尾,冬装校服裹着娇小身体,两条小腿袜裤过膝。
      宁妍。
      她喜欢江颐的。
      许圳转头看了眼江颐,江颐却是低着头靠过来。“快走啦。”
      保安当然识货,放一个和放十个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只是盯着三人背影,又冒着这无伤大雅而愁 潘病沈的毛毛雨,关了自己的保安室。
      “谢谢你。”许圳先开口。
      “没事的。”宁妍仍是往前走着,步伐不像迟到该有的。
      江颐看了眼宁妍,“你怎么也迟到了。”
      宁妍转了头,很轻蔑,像偶像剧看多了的中二女孩。“你不该先谢谢我吗?”
      “啊...哦,谢谢你。”江颐很少和不熟的女孩说话,此时也是结结巴巴。
      许圳偷笑,很精湛,没人看见。
      “我午睡要睡很久,我爸爸和老师说了,所以我中午可以晚点到。”宁妍习惯不看人讲话,不是个好习惯。
      “总之谢谢你了,我们也快要到了。”许圳说着,三人到了楼梯岔路口,宁妍的七班在另一侧。
      宁妍转头挥了挥手。“再见”。停了停又说:“对了许圳,你作文写得很好。”
      许圳没有再接话,只是点点头便跟江颐走了。

      体育课下雨改自习,对许圳这种超级懒人而言简直福音。窗外小雨不停,许圳没见过下这么久的太阳雨,也是稀奇,便拿出日记写了起来。写到一半又是想起上节英语课看到一半的青年文摘,来来去去离下课只剩十分钟。
      陈尧大概是无聊,转过头看许圳是闲着的,便趴在许圳桌头把弄起许圳的文具。其实许圳的文具少得可怜,一支红色圆珠笔、黑色水笔,外加一只削了一半的2B铅笔。干干净净倒在毫无图案的银色笔盒里。
      “许圳我问你个问题。”半响,陈尧才开始说话。
      “嗯,你说。”许圳没抬头,他想自己大概可以边看杂志边回答。
      “你觉得江颐喜欢宁妍吗?”
      许圳一心两用的信心瞬间崩塌,似乎每次只要提到江颐,脑子就不大灵光。陈尧还是盯着自己,这个问题像是避不开。“我不知道。”
      陈尧很没劲,猛地起身喊道:“什么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真的不知道啦。”许圳看了眼陈尧,伸手拿了支水笔在杂志上划了划。
      陈尧还是不死心,“你就没问过?”
      许圳迟疑了会,细想那天放学路上差点吵起架的趣谈,摇摇头。
      “你有空问问呗。”陈尧眨眨眼。
      许圳此时倒是来了兴趣。“你这么关心江颐,需要我传达一下吗?”说完就是笑。
      此时轮到陈尧慌了,只看她像个拨浪鼓,转头说了一声“逗我呢”。
      许圳还是很了解他的这个前桌的,大大咧咧,说谎便只会摇头。依稀记得她是自己在这个班上的第一个朋友,因此很珍惜。

      一个月后。
      诗里以“清和雨乍晴,当户转分明”叙述四月,许圳向来不觉春有多美,对他而言季节变幻之妙只在于景物,而景之盛又凭人定夺,而最无趣的却又是人人都想去争这份定夺权,审美应是多元的。
      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大概是透题吧,下次试卷是她出,这题对四年级的孩子的确是难出了高度。
      许圳没有去听这堂课,倒不是他清高,只是上堂课末尾十分钟的话题实在诱人。本子上密密麻麻的两个字,混乱中透露着欣喜。

      “春游。”
      刘主任兴致不错,大概是他也想出去玩玩吧。

      言梓下课跑了过来,手里捧着小笔记本,仍然是高高马尾。“我刚才一节课没怎么听,全在想春游的事了。”
      许圳碰到了知音。“我也是!”
      陈尧转头加入话题,“你们打算带什么啊,可以带手机吗?”
      “应该可以吧,就说拍拍风景。”许圳应道。
      江颐收起在语文课上偷写的作业,也转头说道:“我还可以把我姐的相机借来。”
      “江和姐姐会同意吗?”陈尧笑了笑。
      江颐很自信,“会的。”
      已经是放学时间,许圳将桌上的几本杂志收了起来,抽屉里写完的作业不打算带回去了。或许是小学作业不多,许圳一直都会在放学前写完大多作业,回家时书包里总是轻盈。也不知曾几何时江颐写学了这个习惯,总会在课间和许圳一起写完作业,似乎有人陪便会更清净,毕竟在这样门庭若市的四年四班,需要些毅力。
      许圳收得差不多了,看了眼还在奋笔疾书的江颐。走向前看了眼进度,摇摇头说道:“该走了,带回家吧。”
      江颐转头,像是不服气,“你写完了吗?”
      许圳点了点头,“嗯,还没写完,我放书包里了。”
      “骗人。”江颐起身便要去检查许圳的抽屉。
      许圳的确是骗人,便拦着不让去,一来二去还是招了。“嗯,写完了。”
      “你怎么这么快,你...你肯定会语文课又没听!”江颐有点气愤,但也只好认栽。“行了,走吧。”
      放学路上也算热闹,小摊即使在春一镇也没有缺席,似乎种类还更多了些,花花绿绿的小推车熙攘在夕阳和小店间,斑驳树影残喘着剩余的寿命,余晖很识相地咬牙坚持,春意不够盎然却也差强人意了。许圳一眼望去,想起自己自来到春一还从未逛过校门口的店和摊,思量半响却又是感伤了。大概是记忆里上下学的路段坏事频频,谩骂屈辱总是爱结伴在这些烦琐而无用的时间里,以致许圳常觉着自己的童年像是过完了,过得零零碎碎,过得破破烂烂。
      “许圳,你吃过油姑吗?”江颐看着发呆的许圳,指了指一个老奶奶的小推车。
      “油姑?”这大概是方言,许圳没听过。
      江颐拉着许圳的袖子走向小推车,阵阵酥油香传来,不算浓郁却也馋人,毕竟也是饭点了。“这是我们这边的说法,面粉裹着菜啊肉啊,下锅炸,像个饼状。”江颐指了指铁网上的一枚油姑,“就是这个。”
      许圳点点头,“看上去很香。”
      “吃起来更香,奶奶,来两个菜加五香的。”江颐掏了两个硬币扔进奶奶的瓷罐,转头对许圳眨了眨眼。
      许圳有些惊讶,“你还真买,等会吃不下饭。”
      “不买带你来干嘛。”江颐接过奶奶递来的两个饼,热气瞬间将白色塑料袋挂满水珠,香气也随之扑面。
      这两个油姑是刚捞上来的,金黄的亮泽不仅是诱人,也同时宣告了危险的高温。
      “啊!”
      江颐大叫,脚趾头也知道是被烫到了。
      “我刚想提醒你很烫。”许圳看着江颐,奶奶一笑也跟着笑了。
      “那你不早说!”江颐吐着舌头,口齿不是很伶俐。
      “我刚想说,又觉得这是常识。”许圳降维打击,实为故意气人。
      江颐说不过,只是一拳打在许圳厚重圆滚的冬装外套上,自然是不会痛的,声音倒是好听。
      三人笑着,老奶奶大概是今天有事要早早收摊。男孩并肩走着,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油姑。老奶奶在一旁推着车,三人偶尔聊到一块便又是大笑,夕阳拉得影子模糊而漫长,三条长线落在温暖的早春和光里。不知何时落日再也顶不住疲倦,夜早早赶来,月迟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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