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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秦皇岛 ...

  •   菜上齐全了,四人开始动筷子涮肉。
      铜锅涮出来的肉很香,热气顺着铜管往上爬,像是鼓起腮帮子尽力鼓吹。锅里仰泳着几片漂泊无定的娃娃菜,被某双长长的筷子捞了上来。
      这里离银坊胡同不远,酒足饭饱后,四人打算步行回去,顺便消食。

      路上的步途很无聊,陆楷提议大家唱歌。
      眼风环视一圈,见三人都是抗拒的表情,陆楷尴尬一笑,“不用多高难度,口水歌就行。”
      ——口水歌也不会唱,唱歌永远是硬伤,这回裴抒雪选择闭麦。

      见三人还是不说话,特别是某人还虚心地低下头,陆楷不明所以,很热衷地带动气氛,“咱们来手心手背,谁输了谁唱歌。”
      手心手背?
      好久远的游戏,她都有些不清楚怎么玩了,“规则是啥来着?”

      “就是手心手背啊。”陆楷说。
      他又看了眼杨镜升,拿胳膊肘戳他,“他都会。”
      后者笑着不理他,准备伸手,“快点来吧。”

      结果一局下来,是杨镜升输了。
      裴抒雪庆幸地抒了口气,还好,还好。

      然后她看到杨镜升很头疼地作深沉思考状,似乎在想唱什么好。最后放弃思考,直面陆楷的淫-威:“能不唱吗?”
      陆楷也有对付他的办法,笑嘻嘻地说:“那你来段舞吧。”
      更是从未涉及的领域。杨镜升果断摇摇头,“算了,我唱戏。”

      还不知道他唱戏是个什么模样,是否也像姥爷收音机里京剧的腔调。裴抒雪瞥他一眼,接个话:“你还挺多才多艺的……。”
      他看了她一眼,没再接话,过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陆楷亲切招呼:“唱啊。”
      杨镜升抿了抿唇,笑着说:“让我酝酿一下。”
      陆楷又嬉笑着打趣他几句,等人家准备好,肯开始唱了。

      却不同网上流行的流派。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唱的时候略显腼腆,没太放得开,耳根都烧红了。
      戏腔倒是婉转好听,声音带着些少年感的青涩,不太成熟。

      尽管没怎么听过戏,对戏曲了解得少,但这唱词莫名透着几分熟悉,她在脑海中搜肠刮肚地想,到底在哪里见过。
      还没思考完,陈芊芜已经替她把答案问出来了:“是关汉卿写的元曲吧?曲名好像忘了。”

      杨镜升点头:“是《四块玉》那首。”
      哦。裴抒雪醒悟。
      怪不得这么耳熟,原来是元曲三百首里面的,她肯定读过。

      陆楷问道:“这是什么调啊?”
      杨镜升于是轻哼出个经典的黄梅戏选段,笑着问陆楷:“熟悉吗?”

      熟悉。陆楷用力拍起手,大声捧场:“好!再来一个。”
      然后又朝好兄弟问:“这首就是你和殷越一起谱曲的那个?”
      后者点头说是。

      一直默默走路的裴抒雪听到新鲜名号,尤其一起谱曲的字眼,心中好奇念头蹦了出来。正斟酌着发问,陈芊芜细声重复一遍:“殷越?”
      “是我一个好朋友。”杨镜升解释,“人如其名,搞音乐的。”

      这么说来,她好像有些印象。
      也是一个在年级里挺出名的人,不少女生喜欢,因为他玩起电音和唱歌的样子很酷。

      古代的诗词歌赋常以唱的形式表达,两个少年人能为元曲谱曲,融合传统文化的戏曲元素,再用标准的戏腔唱出来,是国风音乐蛮有创意的一点。实话,挺厉害的。
      裴抒雪虽没见过殷越,但单凭这一点也对他抱有不少好感。

      陆楷嚷嚷着又来了局手心手背。此时夜幕降至,天光烧尽的橘蓝色与浓墨重彩的彤色纠-缠在一起,白头发的老人跨上老式自行车,沿着巷子一路延伸到远方。一灯如豆,灯辉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这回天选之子是陆楷本人。他选了一首红还专的歌,在小巷里肆无忌惮地高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少年人的歌声铿锵有力,连带落日余晖都沉敛起来。月亮躲在彤云后,温柔地铺洒银辉,像个含情脉脉的姑娘。

      裴抒雪是第一个回家的。到了西巷,她拐个弯往北走,与小伙伴们说再见。
      陆楷:“下次见面去玩剧本杀,跃跃欲试好久了。”
      裴抒雪说没问题,又朝另外两人摆摆手,才转身低进夜色。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

      好久没有过如此真挚的四个人友谊了。从前初中住校时也是四个人一屋,一开始姑娘们很是亲昵,食堂操场都要一起去,后来因三观性格不合等问题逐渐貌合神离,她也懒得跟她们虚与委蛇。
      于是很不幸的,被孤立了。

      那段时间真是挺难过的,所幸还有人自始至终地没放弃她,像个温柔大姐姐一样陪伴她身边。

      裴抒雪虽说平时总认为自己喜欢孤单,独来独往很是潇洒,但哪有人真的会喜欢孤独,当一个有爱、和谐、温暖的小团体愿意将你接受,并且和他们相处快活又欢乐,谁会不选择奔赴光芒。
      挺好的,这个暑假过得有趣。即使暑假作业还没写。

      *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院外红墙瓦树绿意冒头,逶迤的薄云紧贴天空。猫咪在床尾眯着眼踩奶,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噜噜声,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金粉似的,闪着乳黄色的光。
      一走近餐桌,一股浓香四溢的人间烟火气迎着鼻尖而来,馄炖和豆腐脑蒸腾着热气,小笼包将腮帮子鼓得圆圆的,还有香喷喷的葱花饼。
      “哇,今天好丰盛。”裴抒雪坐下来捡起茶叶蛋开剥,还不忘赞叹一句。

      往常都是姥姥自己做,很少有出去买的时候。
      唐文英搬了个凳子坐下来,嚼着手里的花卷,“懒得做了,就凑合着吃吧。”
      一边把馄炖那碗往裴抒雪前面端,“吃馄炖。”

      这么一桌早餐,都是她喜欢的。
      姥姥姥爷这回没弄奇奇怪怪的什么炒肝豆汁。
      裴抒雪快乐地把手机打开,点进网易云,播放最喜欢的音乐。

      姥爷晒完渔网,穿着个人字拖进来,往凳子上大剌剌一坐。
      一家人在“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的旋律中默默吃饭。
      ……

      姥爷咳嗽一声,开始发言:“我听他们说,明年还开个什么冬奥会?”
      应景,切题,这题她会。裴抒雪顾不得嘴里嚼的小笼包,抢着回答:“对对对,大年初四,主会场在北京,分会场在崇礼。”
      “哦。”姥爷应了一声,然后便没回应了。

      隔了好一会,他才重新开口:“崇礼不是在东北吗?哎这怎么两个会场距离有点远啊?”
      “崇礼是在河北,离北京很近!”裴抒雪纠正。
      而后又补上一句:“有的滑雪场地在崇礼。”

      唐文英嘴撇得老高,瞧了自家老伴一眼,语气刻薄,“老头子晕糊涂了。”
      “嘿——”姥爷撂下筷子去瞪姥姥,显然对她的话忿忿不平,然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它要是提石家庄唐山,我能不知道在哪吗?崇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谁认识呀。”
      “就是,”裴抒雪也跟着附和,旋即笑得眼睛眯起来,“冬奥会后就会认识了呀。”

      姥姥姥爷这几天又吵架了。这两人总是这样,一点小事就能吵,动不动就互相不搭理撂挑子,都等着对方主动来找自己搭话。
      两个傲娇一起生活,到处是别扭和拉不下面。
      裴抒雪为了缓解两人气氛,努力找话题说:“姥姥,就之前杨爷爷他孙子,我同学,有可能也要参加冬奥会。”

      “参加冬奥会?他买门票进去啊?”唐文英对那小男孩有印象,抬眼瞧了她一眼。

      “不是,”裴抒雪着急地将小笼包吞下,解释说,“他是职业的滑雪运动员,要是能通过国内选拔赛,就有参加冬奥会的资格了。”
      想一想,这小子还不赖。
      参加奥运会这么天大的事,他还有挺大机会。

      唐文英一脸被别人家孩子的优秀惊到的表情,姥爷则是一脸淡定,仿佛早已晓得。
      “我早就知道了,”果然,姥爷开始装出深沉的模样,认为此事没什么大不了,“老杨跟我说的,那孩子雪滑得不赖,初二的时候就从北京队被选上国家二队了。”
      还好他早就看好了,入股不亏。

      这回轮到裴抒雪惊讶:“初二就进国家队?”
      这也,有点,太天才了。
      初二才十四岁啊好像。

      姥爷点了点头,最后烦躁地摆摆手,“全是老杨头告诉我的,咱对人家的事也不怎么了解。嗯,这家早店卖的豆腐脑真不错。”
      姥爷尝了一口豆腐脑,赞叹不绝,把碗端起来牛饮。

      裴抒雪于是又默默拿筷子去戳馄炖,学姥爷的赞叹:“嗯,这馄炖也真不错,鲜香嫩,地道。”
      ……

      吃完早饭后,裴抒雪回屋刷了会手机,望着满桌子铺开的作业无动于衷,转了几圈笔,最后决定躺平。
      大约九十点钟的光景,院里有一些喧闹,约莫是来客人了。裴抒雪蹬上拖鞋正要去看,某个少年突如其来闯进她的卧室。

      “……”
      对视几秒,杨镜升乖巧道:“裴,早上好。”

      裴抒雪有些发懵,大早上的,这人出现在这里干嘛。何况她现在还穿着睡衣,还是很中二的hello kitty……
      “大哥,有啥事没?”
      她原本是靠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姿势,此刻抽了本书置在膝上,身子尽量压低,试图以此来遮挡羞耻的凯蒂猫。
      话说回来,杨镜升今天不是该去秦皇岛了吗?此刻应在旅行的路上才对。

      后面转出姥姥的身影,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朝外孙女道:“你同学来找你玩了,说是一起去秦皇岛,小圆去不?”
      一起……去秦皇岛?

      裴抒雪懵了,看一会唐文英,又去看杨镜升。少年朝她点点头,说:“我爷爷问你要不要一起,陆楷陈芊芜也在。”

      “那,能吗?”先是愣住,接着惊喜如浪潮般叠涌而来,裴抒雪眼睛发亮地向唐文英询问。
      “你想去,我还管得着你了。”姥姥笑着点头。

      “耶!”
      欢呼一声,裴抒雪也顾不得什么哈喽不哈喽kitty了,把两人推出门外,利落地关上门,“我先换个睡衣,马上收拾好行李!”
      然后迅速地翻箱倒柜,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询问姥姥只是走个流程,不管她同不同意,她都是要去的。
      跟好朋友们一起玩,最是开心了。

      另一边,杨镜升跑出院外跟车里人说了声,让人家把后备箱打开候着。
      然后从对面小卖部买了块雪糕,拆着包装慢悠悠地走回院中,在树荫下等裴抒雪。
      目光随意地扫了扫,见到当院有一块歪斜而出的滑板,静静地躺在地上。
      仿佛发现了稀罕物品。

      出于对私家车后备箱容量和出行方便的角度考虑,裴抒雪只收拾了一书包的衣物,还没带上作业。感觉脚底飘了起来,走路也像踩在云端。正当她推开外门,往外走时,却被眼前这幕迷惑住了。

      少年叼着根雪糕,低垂眉眼,神态认真地擦拭滑板,周身仿佛被镀上金光。
      姥姥搬了个板凳坐他旁边,一边絮叨去年裴抒雪是如何如何摔跤,见她出来,仍不收嘴。

      ……可恶,她的滑板黑历史也被翻出来了。

      裴抒雪朝两人飞奔而去,一脚踩住那块滑板,不让他继续作歹,“收拾好了,快走呗。”
      杨镜升将滑板从她脚底下捞了起来,一边单手拿着雪糕,另一只手扛起滑板,“带上你的滑板。”

      也行。虽然去年是个失败的尝试,但她对滑板耍酷的念头念念不忘。她很快地跟上他的脚步,朝后面挥挥手,“姥姥,我们走了。”
      唐文英笑眯眯,“好好玩啊,钱不够了找你妈要钱。”
      “知道了您!”扮了个鬼脸回她。

      两人走出院外,车正停在门口,后备箱敞开着,隐约显出陆楷低头玩手机的轮廓。裴抒雪走近一瞧,敲了敲窗吸引他的注意。
      几位小伙伴都在里面乖乖坐好,杨镜升帮裴抒雪把滑板塞进后备箱,她自己背着书包从侧面走,陆楷马上把脸凑到车窗前:“咱们人齐了。”
      陈芊芜笑道:“少哪一个都不行。”

      前面驾驶座的是个陌生面孔,男,约莫二十八九岁,看面相属于外向善交际型。他摇下车窗,友好地朝裴抒雪打了个招呼,后者顺便也跟副驾的杨鹤筠问了声好。
      在车启程前,杨镜升下去扔雪糕棍,上来后,杨鹤筠瞥他一眼,“就你一个人吃啊,怎么没给我们也一人来一根?”
      “啊?忘了。”杨镜升咧开嘴笑,笑得很是敷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秦皇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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