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章 风沙黯芜城 ...
-
西北边城，本来就是荒芜之地。就算是夏季，天却也依然总是昏昏沉沉。风把漠北荒漠的黄沙带到这里，让天色变成了令人厌恶地黄灰色。人在外面呆的久了，衣裳都被染上了黄色。
陶夭仍旧是穿得最多的一袭白衫，应匈奴单于的要求，戴上数百斤重的手铐脚镣，被带到了凤歧城楼上。她安静地站在那里，表情似乎没有悲喜，一双黯淡的眼睛好像在望向无尽的远方。周成祉站在她身边，沉着脸一言不发。
“单于有话要说——！！！”城楼下，跑来一个匈奴骑兵，扯着低沉有力的嗓子大声道。周成祉将视线移过去，冷冷看着被一群卫士簇拥而来的单于，心底生出一股寒彻心扉的杀意。
“太子殿下果然守信！不愧是元晋未来的皇帝！”匈奴单于蚕眉一挑，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居然毫不掩饰，“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亲自送我的俘虏过来吧！”
周成祉深深地皱着眉头，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陶夭，看着她淡然出尘的脸庞，心里一阵阵绞痛……
“夭儿，”周成祉低声道，“我周成祉有负于你，但实在无能为力……我替凤歧六万子民谢谢你了。”
“太子殿下不必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过错。”陶夭收回了渺远的视线，居然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毕竟，以一人之薄命换六万人之安宁，还是很值得的。陶夭绝无半句怨言。”
“夭儿……”她越是这样说，周成祉却觉得越是心疼。但心疼归心疼，心疼的人是只是周成祉，而不是当朝太子。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然后睁开眼时，目光里已带着决绝。
“走吧。”
凤歧那扇被战火烧略略发黑的城门缓缓地打开，里面冲出队列规整、军容威严的数百弩兵，依次排列在靠近城门的位置，架好弩机对着对面的匈奴大军。弩是长距离兵器，这样如果匈奴人趁着开门之际派骑兵乱冲凤歧城，就会被这些连弩击退，可以保护太子安全返回城中。可这几百弩兵，也是凤歧最后的筹码了，剩下些残弱的骑兵步兵，如果和匈奴铁骑硬碰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周成祉站在陶夭身侧，和她一起从城门里走出来。停在了离弩兵不远处的位置。
“太子殿下可以回去了。”单于手里摆弄着镶金的马鞭，兴味十足地看着身负重铐的陶夭，如此说道，“顺便把你那些小弩兵也收回去吧。他们这样对着我，我真的很怕啊。”话音刚落，匈奴军队里响起了震天的大笑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周成祉看了一眼身侧的陶夭，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转回身，带着那些弩兵撤回城里。
陶夭独自一人，面对数万匈奴铁骑，脸色变也没变一下。这让匈奴单于觉得有点懊恼。他浓眉一竖，从背上拿下自己八百石的铁弓，抽出一支锋芒毕现的羽箭——那是平时用来射杀猛雕的工具。搭箭拉弓的动作一气呵成，他闭起一只眼睛，慢慢地瞄准陶夭这只让他蒙羞不已的猎物——
“嗖”的一声，伴着铮铮弓鸣，羽箭极快地射向陶夭。陶夭却像块石雕一样，动也不动，若不是风吹得她的长发不住舞动，甚至会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活的——怎么会有人这样面对自己的生死！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一人一样……
其实，陶夭是贪生的，因为她还有她的阮阮。只是她亦不惧死。
贪生和惧死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她只是不能躲开这支羽箭，只要脚下一动，数万凤歧人便会人头落地。何况，她戴着这样重的手铐脚镣，根本就不能逃开……
只是阮阮，你，可不要忘了我啊。
羽箭顷刻之间便会飞至眼前，陶夭居然忘情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便倾倒了整个天下。
元晋的军士看见她绝美的侧脸，纷纷忍不住流下泪来……
匈奴的汉子看见她倾城的笑容，竟也情不自禁地为这样一个奇女子而心生敬意和惋惜……
突然！从侧边飞来一支极快的箭！！！还未来得及让任何一个人反应，那箭就已经准确无误地打在单于的羽箭上，力道之大居然把那八百石的铁弓射出的羽箭生生从陶夭面前击开！！！不过还是略有些迟了，那支羽箭的余锋从陶夭的左脸侧飞快地划过，带出一道鲜红的血印……
“夭夭！！！”熟悉的声音穿进耳朵里，陶夭忽然之间神色一亮，循声“望”去！
就算她此刻看不见，还是想象得到阮清湖策马扬鞭疾驰而来的英姿！她来了！！！
单于看见阮清湖，心里一阵吃惊，立刻挥手叫身边的人上去将陶夭抓过来。可就在几个骑兵上前的时候，阮清湖又再次挽弓搭箭，毫不留情、又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想要靠近她的夭夭的匈奴人！
方才那一箭，正是阮清湖发出来的！她的武功本比不上匈奴单于，只是那两箭相比，单于只是要杀陶夭，并未用上十分力气；而对阮清湖来说则是致命的一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射偏了，或是力气小了，那她就必然要失去她的夭夭！这甚至甚于要她阮清湖的性命！因此，就算匈奴单于再怎么强大，就算他的弓再怎么有力，就算这一天的黄风再怎么割削，她阮清湖也是非赢不可！！！
若是一个人竭尽全力地做什么，怕是原本比她好上千倍的人也比不上的。
转眼间，阮清湖便冲到了陶夭的身边。她横马挡在陶夭的身前，怒视着匈奴单于。夹着黄沙的风越来越大，从匈奴阵营里看，阮清湖的那身红衣就像是血染的一样，张扬地飘扬在马背上，让她看起来像是地狱里来的罗刹一般……
阮清湖彻底地愤怒了！！！她和她的夭夭居然都被元晋的混账皇室作为什么筹码去和匈奴交换什么狗屁利益！！！就算周成祉这次有他的苦衷，在她看来他的罪恶也不会轻多少！昨天还向夭夭求亲，今天就要把人家卖了！皇室周家的男人真是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清清，就凭你一人，想拦我匈奴十万铁骑？”单于不愧是匈奴的霸主，很快就回复了正常，语带蔑视地对阮清湖道。
“谁说……”阮清湖邪魅地一笑，美得吓人，“……只有我一个人？”
话音未落，匈奴就有探子来报：“单于，东方不足十里，正有一队骑兵奔袭而来，数目大概有七八万人，为首的……是元晋东郡王之子、镇南将军钟完璧。”
此话一出口，单于竟然面露惊色，低声吼道：“东郡王之子？姓钟的？？？”
“正是。”探子被他这般强烈的语气镇得不敢抬头。
单于突然生出一丝窒息感——几乎是二十年前，他刚刚成为匈奴的大单于的时候，年少气盛地率军劫掠元晋边城，结果被当时的守将、东郡王宁武大将军钟琢玉率领着数千骑兵围困在山坳里，几乎歼灭殆尽。他犹记得钟琢玉的亲卫队——铁卫，是怎样的一群嗜血的魔鬼！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进攻如火，不动如山”，骑在骠勇的战马上，狠狠地挥刀，几乎个个都能一刀将他的匈奴勇士们拦腰斩成两截！他犹记得那些勇士们被斩断之后还未能立刻死去，半截身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还有的铁卫手执长矛，矛尖比一般长矛长上一倍，直直就刺进匈奴勇士们的眼窝里，又从后脑捅出来，矛头还沾着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脑髓——那是他永久的噩梦……
只一愣神的功夫，惊雷般的马蹄声便清晰得几乎在耳边了。黄色的沙雾此刻已经浓了起来，东边远处的烟尘更甚，那架势岂止是七八万人的，若是说有百万人向这边冲过来，也由不得你不信！东郡王府铁卫个个以一顶百，虽然这队人里只有钟琢玉带来的一千铁卫，但也足够让匈奴人闻风丧胆了！
马蹄声渐渐停了下来，围聚在阮清湖和陶夭身前的空地上，尘埃落下后，只见漫天黄沙中黑压压的一片，肃穆的氛围让匈奴的勇士们也不由得流了一身的冷汗。
队伍最前面的一队人，身披黑色铁甲，背上是精钢长矛和重弓重箭，腰间是刀刃极薄的杀人弯刀，□□是清一色的黑色大宛良驹——那便是当年钟琢玉手下让敌国丝毫不敢进犯的铁卫了！
为首的是个同样着装的年轻将领，唯一的不同就是头盔上插了根白色的翎羽——那便是东郡王钟琢玉之子、镇南将军钟完璧！
钟完璧从小受的是和铁卫无一差别的训练，又有东郡王府的名师指导，更是技高一筹，铁卫都对他忠心不二，敬爱有加。
那黑色的盔甲映进单于碧色的眼睛里，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阮清湖抽刀斩断陶夭身上的镣铐，柔声道：“夭夭，等着我。”
陶夭不语，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是对她完完整整的信任和骄傲！
阮清湖柳眉微挑，自信地一笑，拨马回身，从元晋的军队中穿插而过，直到钟完璧的身边。
“把他留给我。”阮清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绝情味道，“他欠我的，我要他用命来偿还！！！”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三十章 风沙黯芜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