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27章 四爷发誓 ...
-
寤生回到屋里,靠在门上闭眼吸了口气,唇边漫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这样自己也可以死心了吧,原来到最后果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现实总是轻易击碎妄想。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的人可以随意施舍给别人一点温暖,而有的人却要攥着这点温暖当做幸福。
幸好,还没有陷得有多深;幸好,一切还没有开始;幸好,心还不是特别痛。
她擦掉脸上的泪,努力不去想太多:她是寤生,足够坚强,没有什么能够随便将她击垮。
屋中烛灯摇曳,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她见刚才研的墨还剩了不少,此刻既无睡意,便又铺了宣纸写字,诗词歌赋,只要能想到的全都写下来。书法是可以净化心灵的东西,也令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收敛,最后完全沉浸在那黑白分明的世界中去。再加之很久没有写字,这样也算过了瘾。
不知不觉,玉兔渐渐西移,乾清宫的家宴早都散了,靡靡弦乐之音也已听不见,耳边仅闻外间更漏空冷的滴答声。
地上扔了无数张写满字的纸,或笔力险峻,秀丽挺拔;或飘若游云,韵如流水。这时候,似乎从窗外很远的地方飘来一阵箫声,空悠缱绻,凄美婉转。她不禁停下笔,细细听来,更觉得这箫声似曾相识,仿佛何时在梦里也听到过。
她披了一件夹袍出了屋去,沿着箫声传出的方向找去,一直快到了南书房附近。今天中秋,这个时辰巡夜的侍卫已经到别处去了。她见有几个小太监捧着果盘酒盏走过,便上前问道:“几位公公,这是做什么去?”
领头的一位见是她,忙陪了笑脸道:“原来是寤生姐姐。刚刚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并几位公主聚在一起,要在千秋亭赏月吟诗呢,这不,奴才们刚从阿哥所准备了东西,忙着送去呢!”
寤生点点头:“几位辛苦了。”
“寤生姐姐说哪里话,姐姐在御前伺候,比我们要辛苦多了。姐姐这么晚是要上哪儿去?”
她抬眼远远望了望,才道:“你听见没有,哪里有箫声。”
那小太监缩了缩肩,强打起笑脸:“寤生姐姐您快别提了,我们几个也听见了,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大晚上渗得慌……嗯,大概是从东边儿传来的吧……姐姐快别管了,回去歇着吧,我们也要忙去了。”
寤生微微一笑:“去吧。”
等到那几位小公公走远,闻着那箫声似乎近了些,她迟疑了一下,终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继续寻去。
最后在偏僻无人的一处石阶上,她看见一袭白衣正在吹箫的太子。
感觉到有人在附近,箫声停住,太子睁开眼转过头,见是她,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寤生怔怔看着这个月色下俊美无俦却又清冷到骨子里去的男子,连行礼也忘了。
太子不再看她,低头继续吹箫,双眼轻轻阖着。寤生虽不懂萧,但也听出来这首曲子已经没有最初时听的那么凄绝,却在悠远之中融着丝丝愁绪,欲诉而不得诉,欲言而不得言;她细细品味,又能咀嚼出其中的深沉厚重,甚至还带了一丝苦味来。
一曲终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半晌,太子淡淡地开口,似是在自言自语:“这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叫《蒹葭》。”
“他?”
太子的唇边漫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只是在寤生看来,那笑容飘渺的仿佛随时会在这月色秋风中化去。他捂住胸口,轻轻地道:“我的清砚啊……”
清艳?太子的爱人么?“她死了么?”她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问这个问题。
太子抬眼望向不远处,眸中氤氲着迷蒙的水光:“……死了……他死了……是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
寤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棵桂树。那是棵不粗的桂树,大概刚刚栽下没有多少年,开着细小金黄的花,飘散出淡淡清爽的幽香。她心中一动:“这是你和她一起种下的么?”
太子依然淡淡的笑:“是那年我让他化装成小太监,悄悄将他带进宫来,我们一起亲手种下的。那时候他才十四岁……转眼就是五年了。而他离开我已经有三年了……”
“她是沈老板的姐姐吗?”
太子望向寤生,唇边的笑意越发显得迷离:“他是清墨的哥哥,大清墨一岁。”
“哥哥?”寤生惊讶地看着他,“……他是……哪个‘艳’?”
“砚墨的‘砚’。”太子的眸中闪着丝丝寒冷的光,“是不是很难想象?”
寤生默默摇头,心中只被悲凉填满。同性恋情在现代都是个边缘话题,更何况是在法律明确禁止的清朝?她能想到他们从相爱到分离的过程,甚至能够触碰到太子此刻的伤痛,尽管他一直在笑。大悲无泪,痛到极处,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爱情跟性别无关,你爱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的性别。”
太子一怔,随即粲然而笑。目光又投向那颗桂树,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滴在他手中的碧玉箫上。半晌,寤生听到一声低低的轻语:“谢谢你……”
快到寅时,她才被冻得有点瑟瑟的回屋,睡意却全然没有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大概东方既白的时候,才终是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寤生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揉揉眼爬起来,披上衣服靸着鞋去开门。脑中还迷糊着,她懒懒地倚在门框,掩嘴打着呵欠看向来人:“谁呀……”游离的目光正对上一双冷冽的瞳,猛然一个激灵,如同被冷水自头顶灌下,全身凉彻。
“四爷您稍等一下……”随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心脏怦怦直跳,任谁一早起来遇到这种事也会吓得半死吧!她捂着胸口,对着门瞪了一眼,才慌忙回到里屋穿好衣服。
“请问四爷有什么事吗?”寤生重又打开门,彬彬有礼地问。
“你就这样让爷站在门外?”
她既没洗漱又没梳头,难道要这样让他进来么?正在迟疑,那人自己挤了进来,在几边的椅上坐下,声音极平淡地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该收拾的收拾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弹着。
寤生瞅了一眼他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蹙了蹙眉重复了一遍:“请问四爷有什么事吗?”
“快去洗漱,爷现在不想跟你废话。”
寤生翻了个白眼,欠身行了一礼就不再理他,自去打水。在外间洗漱完,忍受着那人从头到尾的目光。随即掀了帘子进了里屋,取出妆奁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匣盖内侧那面活页的镜子正好支起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刚拿起象牙梳子梳理长发,帘子被掀开,四爷进了屋来。寤生在镜中瞪了他一眼,依然不理他。
四爷走到她身后,指尖撩起一缕长发,轻轻赞叹:“真是好头发。”望着镜中她秀丽清雅的素颜,扬唇而笑,眸中溢出淡淡的宠惜,“今儿我要去寺里还愿,顺便带你去祈福,你要有什么愿望就拜一拜。皇阿玛那里我已经跟他说了。”
寤生停下梳头,心中升起隐隐的怒意,望着镜中的他:“四爷何苦又来招惹寤生?昨儿不都说的清清楚楚么,今儿又想让别人误会是不是?!寤生这样还不能满足你的自尊心么?!你非要把别人玩弄于掌中才甘心是不是?!”说到这越发觉得委屈,眼圈也红了。
胤禛一怔,心中恍然了悟,如同云开雾散一般,那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他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柔的声音中带了十二分的无辜:“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可不明白。什么叫‘让别人误会’,什么叫‘把别人玩弄于掌心’?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她心头一颤,别过脸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对她?非得将她的所有尊严践踏才会满足么?!
“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不过是让你解释一下你自己说的话。唔,若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说我让你误会了,又把你玩弄于掌心了?那能告诉我,你误会什么了?”胤禛忍住笑继续道。
寤生气得身体都微微颤抖,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梳子,眼泪流的更多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将她的手指掰开,拿出梳子,笑着为她梳起发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呜呜……”她起身夺了梳子,一边哽噎,一边离了他往外走。谁知才走了两步,手腕猛地被拽住,一个不稳跌进了某人的怀里。
“你究竟想如何!你这个混蛋!呜呜呜……”寤生被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越发气得狠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侧,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呜呜……你放开我!呜呜呜……”
“好了,好了,”胤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忍受着肩侧的疼痛,“别哭了。是我不对,我是混蛋……”他终于见识到女人发起疯来的模样了,好吧,他承认都是他的错。
“呜呜呜……你是混蛋……呜呜呜……”
“对对,我是混蛋……快别哭了……”
“呜呜呜……我就要哭!我就要哭!”
“好好,哭吧哭吧……”
寤生渐渐哭累了,手也打疼了。胤禛轻轻松开她,心疼的握住她打红的手,凑到唇边吹了吹,又拿出绢子为她拭泪:“把我打疼了不要紧,怎么连自己的手也不知道爱惜。”
寤生拍开他的手,自己取了帕子擦眼泪,瞪了他一眼:“四爷不用一会儿气我一会儿又逗我,您要是想找解闷的玩具京城里多得是!寤生笨得很,解不了四爷的闷!四爷还是请走吧,寤生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么大的佛!”说完在镜奁前坐下,继续梳头。
胤禛抿嘴一笑,搬了凳子在她身旁坐下,满心欢喜地看着她梳头发:“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什么都不明白?连别人的心意也不懂。”
寤生一眼横过来:“心意?什么心意?玩弄别人的心意?”
“我什么时候玩弄过你?我连戏弄你一下都不曾……”胤禛眼眸一转,掩唇干咳一声,“我爱新觉罗·胤禛在此对寤生郑重发誓,我要是戏弄寤生,就叫我……喂,我要发誓了……”
寤生梳出一缕头发编小辫子,正眼也没瞧他一下,满不在乎地道:“发呗。”他那样还不叫戏弄?
“咳咳,我爱新觉罗·胤禛在此立誓,若对寤生有丝毫戏弄之心,就叫我……喂,”胤禛见她没反应,碰了碰她的胳膊,“我要发誓了……”他记得以前常常见过只要两人吵架,男人一对女人发誓,女人即使这之前再生气也肯定会紧张地伸手捂住男人的嘴,然后两人就和好了。怎么这一招到他这儿就好像不管用了?
“哎哟,四爷你发个誓还真是啰嗦,我这头发都快挽好了……”她冷笑道。从匣子里摸出一根银簪来将发髻固定住,然后将底下的头发侧梳到前面来。这几日因在假中,便不再梳平日那种繁琐的旗头,越简单越好。
胤禛见她的发髻梳的虽简单但极精巧,便移不开眼。这会儿一边瞅着她瞧,一边才想起来继续发誓:“胤禛若对寤生有丝毫戏弄之心,就叫我永世不得……”
“你到底有完没完?!”寤生“啪”的一下将梳子拍在桌上,怒道,“你能不能离了我,让我能消停一刻钟!”
接着,就被某人紧紧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