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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非同居关系(下) ...

  •   非同居关系(下)

      吃完早餐後,Sanji推门进来,他提著一个大大的麻布袋子,对Zoro说:“跟我去趟集市。”

      小镇不大,但是集市异常热闹。或许周围没有别的市场,人们似乎都赶在这个时间大采购。集市里熙熙攘攘,人流攒动像珠子一样接连不断络绎不绝。各式摊点将自己的招牌卖点都摆了上来,方便买家能够一眼就扫到需要的物品。集市的东西种类有些杂乱,但是摆放的井然有序,阳光倾洒在这里温暖如春,连吆喝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Sanji走在前面,目光不时掠过各个摊位,日用品并不缺少,他所来买的,仅仅是新鲜的食材而已。

      Zoro跟在Sanji身後,看金色的朝阳给金色的厨子蒙上一层虚无的光晕。他看见Sanji停在一个卖珍奇异果的摊子上,手提起一个长的很像菠萝,但是通体蓝色的水果,看见他和热情的老板互相交谈了几句,然後Sanji的脸上呈现淡淡的微笑,他付了钱,将这只奇怪的水果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麻布袋里。

      “这是什麽东西?”Sanji走过来时,Zoro忍不住好奇地问他。

      “一种热带水果,味道酸甜可口。”

      Sanji说这句话时,露出一个神秘的意味深长的微笑。这让Zoro开始怀疑这个笑容背後隐藏著什麽特殊的目的。不过他也没多问,看著Sanji别过头继续寻找其他食材。

      不是第一次跟厨子来市场采购,可却是第一次看他买这麽多东西。有长长的曾经在东海吃过的象豚鱼,有新鲜到牵筋连骨的肉类,有无助地吐著海水的贝类,有米面有酱醋有柴盐,总之能够想到的食物,Sanji几乎都买齐了。

      Zoro皱著眉头看Sanji把一大堆东西都放进麻袋里,干瘪的袋子顿时撑得快要碎裂。这里购买物品不会提供塑料袋,只能自己准备袋子。这点Zoro很清楚,可他奇怪的并不是这个。

      “你为什麽不多拿几个小的袋子?这样可以分担著装。”

      Sanji像平常一样嘴里叼著一根烟,若无其事地回答:“袋子不够用,仅剩的都被那些白痴玩白痴游戏弄破了。”

      不用猜也知道那几个白痴是谁,想也可以想到他们玩的是什麽白痴游戏。

      “那可以再买几个。”

      Zoro觉得自己有些多事,Sanji显然也这样认为,他蓝色的眼睛轻轻在剑士脸上逗留了一圈,然後提起袋子,扛到肩上。

      “真罗嗦!”

      步子还没迈开,身上的重量霍然一轻,原本锢在肩上鼓鼓的袋子移了位置,跑到了旁边面无表情的剑士身上。

      “喂……你!”

      “罗嗦!”Zoro学著Sanji的语气说道,不等厨子做出反应便抢先一步走到前面。

      Sanji在原地呆立片刻,明亮的阳光为他扬起的嘴角镀上一层温暖的金黄。

      Zoro的长相身材本来在这个平庸的小镇里就很扎眼,更何况他现在穿著正统的西装肩上扛著麻袋。几乎每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会回过头去看他,而肇事者却丝毫不自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

      离他三五步远的金发男人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双手抄著兜,嘴里的烟随著走动带起的风在经过的地方拖出一条迷蒙的痕迹。

      这样默默无言地走了一会,Sanji的视线被路边整齐摆放著的亮晶晶的物品所吸引。精致的玻璃瓶里盛著橘红色的果酱,光线让这些粘稠的液体泛著清晰的透明感,看起来十分诱人。

      他伫足仔细观看时前面某个路痴继续走他自己的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後面。

      “喂!臭剑士!”

      Sanji扯著嗓子喊了一句,看见Zoro闻声终於停下脚步,向後方望了一眼。

      剑士转身走来令他松了口气,拿起那个巴掌大的瓶子向老板询问:“这是橘子果酱吗?”

      “对啊。”胖乎乎的老头笑盈盈地回答。

      “那给我来20瓶。”Sanji说著开始从衣兜里往出陶钱。

      手被一个力量按住,Zoro站在他旁边皱起眉头,“你疯了!20瓶也太多了!”

      Sanji瞪了Zoro一眼,有些不悦地甩开那只手,嘴里的烟燃尽,他将烟头抽出,扔在地上用坚硬的皮鞋底辗灭零碎的火星。

      “Nami桑喜欢橘子果酱,可是Sunny号的橘子树上的橘子这个季节还没熟透,我想先用买的代替。”他吐出嘴里残余的烟气,所用的口吻在Zoro看来完全是男人给女朋友买礼物时那种理所当然的幸福。

      一股莫名的酸意泛上心头,Zoro撇了撇嘴,“爱买几瓶买几瓶,你买一百瓶都没人管你!”

      Sanji快速地扫了Zoro一眼没有再理会他,掏出钱递给老板并且索要袋子。浑身赘肉的老头拱在乱糟糟的一团杂物中找了半天,终於翻出两个还算干净的塑料袋。

      剑士在与厨子目光相撞的那一刹那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直到身後响起一声似笑非笑的“走反了”才黑著脸又转过来。

      等在前方的Sanji手里拎著的塑料袋闪著金箔一样的光,支撑整个袋体重量的那两条细细的带子深深地嵌入纤长的手指,指关节从带子的上下开始逐渐蔓延出一种过渡的颜色。最接近压力的地方泛出血脉不通的黄白。

      “真是白痴。”Zoro嘀咕了一句,快步走上前,从Sanji手中不由分说地接过那个袋子。

      一直在忍受细细的提手勒住皮肉针扎般的疼,当重量忽然消失时Sanji抬起头来,看见Zoro冷淡的面庞从自己的眼前一滑而过,袋子便落入他的手中。一切变故的太快,Sanji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喂……”和刚才一样,Sanji只来得及依靠这样一个语气词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惊讶。

      剑士迎著阳光,蜜色的脸上覆盖一层金色的光辉,他的眼睛在充足的日光下像被风掀起的海浪一样澎湃。固定住肩头麻袋的手五根长筋分明地凸起,另一只手五指收紧握住装著果酱的袋子,生怕里面的东西有一分一毫的损伤。

      Sanji挑眉看著这幕富有戏剧性的场景,他记得刚才Zoro明明就恨不得将摆放的果酱统统打烂,这会就好像对待珍宝一样细心呵护。不过他也并不相信Zoro会说出诸如“你珍惜的就是我珍惜的”这类煽情的话语。

      剑士果然什麽都没说,不过行动是最有说服力的语言。Sanji承认自己的心在那个时候确实砰然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一种危机感,遇见Zoro这样的男人,任何人都难保不会沦陷。

      “你在想什麽?回不回去了?”

      Zoro有些不耐烦的话语打断了飘然的思绪,Sanji回过神来,剑士的眉头总是会标志性地锁起,那时他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抚平那处碍眼的褶皱。

      按压住这种不正常的想法,Sanji扬起眉毛,“你就打算这种姿态回旅店?”

      “什麽姿态?”

      “一手扛著麻袋,一手提著果酱,穿著西装,别人会以为你在逃荒。”

      Zoro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因为这个别扭的姿势而松开的纽扣,没有褶皱的衬衫在他胳膊的拉引下被扯得更平,不算柔软的料子像砂纸一样磨著他的皮肤。已经穿了一个上午,他对这种拘泥的感觉依然无法适应。

      无所谓地抬起头,Zoro平淡地说:“既然都来了,总要出点力吧,我又不是摆设。”

      “啊,对啊。”Sanji说话间已经点燃一根烟,最近他总是会吸很多的烟,除了缓解烟瘾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借助烟雾来掩饰自己变了色的脸,和忍不住扬起的唇角。

      “谁会在外面摆颗绿藻。”

      如果Zoro手里不是提著那麽多东西,他一定会抽刀和厨子好好打一架。现在他却只能用眼睛狠狠地秒杀他,看Sanji露出笑容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拍了一拍。

      “绿藻还是摆在家里比较好。”

      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到,就不会被抢走。

      这本来是一直徘徊在Sanji心里的想法,不过别扭如他,要他说出这些话,就像要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不具有丝毫可能性。

      “你居然对帮你扛东西的恩人说这种话?”Zoro咬牙切齿,根本没有领悟所谓“家里”的意思,不过阴沈很快在他脸上消散,淡到看不见的宠溺取而代之,他耸了一下肩膀,“算了,我已经习惯扛重物,可以做为修炼的内容之一。至於这些果酱,既然手是你这臭厨子最宝贵的地方,那就交给我吧。”

      看著Sanji的脸上浮现出难掩的惊讶,他恶狠狠地对他说:“不许有任何异议!驳回一切上诉!”

      “啊喂──”Sanji发出一个长声的抗议,“老子也是男人,没你想象的那样弱不禁风!”

      Zoro勾起嘴角,这点他可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是当下这个丑陋的麻袋和脏兮兮的塑料袋并不符合眼前男人的风格。他只是不自觉地想维护这个男人的一切而已。

      “知道,”他说:“既然你这麽有力气,就积攒这些体力做顿丰盛的午餐吧。”

      又怕出口的话里透出不自然的成分,补充道,“Luffy他们已经啃了两天的汉堡了。”

      ● ● ● ● ● ●

      午餐的确很丰盛,Sanji将几乎买来的食材都料理成美味的食物搬上了桌。对於Luffy这些一脸吃相的家夥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神圣时刻,他们甚至来不及去探究这些奇怪食物的归属类别,把嘴张的大大的硬塞进去,直到再也容纳不下为止。

      午後的天气热得让人受不了,豔阳高照,透不出一丝风。即使不动弹,汗水也会争先恐後地从毛细孔中渗出。Sanji窝在房间一个阴凉的角落里研究食谱,晶莹的液体不断从他额角淌过,落在地上将干燥的表面润湿成一个个深色的点痕。Zoro则选择了有效的避暑方式──躺在床上用睡眠来驱散难耐的酷热。

      到了傍晚,一直压抑的苍穹突然找到了发泄的缺口,起先不断有浓黑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缓缓聚来,滚滚的黑云遮罩了整个天空。黯沈密室一丝光都无法投射,刚被夕阳染红的万物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深重的墨色。然後闷雷划开了乌云直劈下来,刺眼的蓝光一晃而过,接著便狂风大作,哭泣般发出“呜呜”的声音。过了一会就真的哭起来了,大雨顺著溃堤倾盆而落,刹那间就浇湿了地面。

      “这岛上的天怎麽跟女人的脸似的──说变就变。”

      Luffy百无聊赖地倚靠在透明的窗玻璃上,向著外面伸出手,似乎想隔著玻璃罩感受雨滴的温度。

      “砰”,一声巨响,橡皮脑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Sanji站在後面黑了脸,“喂橡皮人你给老子说清楚──lady们怎麽了?!”

      不是第一次看见厨师发火踢人,但是Usoppu和Chopper对於危险来临时的定义永远是:能躲则躲,此时他们如避蛇蝎般远远地闪到边上。Nami看著一刻都不消停的自家船员们,深深叹了口气。

      “先别管像谁的脸,刚才造船厂来消息,Sunny号已经检查完毕,他们要我们派一个人去验收。”

      瞥了一眼外面在狂风中剧烈摇摆的树木,这种鬼天气大概根本没有人想出门。可是那面又催得紧,她的目光从Luffy身上开始定格,依次考究了一番,最後滑到正坐在桌子上喝茶水的剑士身上。

      “Zoro君。”破例温柔地唤了一声。

      正沈浸在茶叶淡淡香气之中的Zoro抬起头,撞见Nami不怀好意的笑容,像被冰了一下心里面打了个颤:这个女人又有什麽阴谋?

      “什麽事?”不冷不热的态度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只可惜Nami已经把Zoro的弱点分析剖明,她用手拄著下巴,橘色的眼睛定定地打量著他。

      “去海边验收Sunny号,回来把账单交给我。”

      “为什麽是我?!”

      “你没忘记还欠我20万贝里吧?噢,忘记了,上次你找我借钱买酒,我说还的时候附上三倍的利息,你忘了?”

      Zoro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一丝困惑,“什麽时候?”

      “上个岛上,我还记得你买了一瓶Vodka,你还真是个连约定都不能遵守的男人啊!”

      如果说五味杂陈可以用面部表情来体现,那麽看看此时的Zoro就知道了。如果用一种颜色来形容他此时的脸色,那麽无疑是各种颜色混合的黑青色。

      “只要你去办这件事,我可以减免你一半利息。”Nami对那种欲杀人又欲自杀的复杂表情无动於衷,仍旧笑著说,“很划算吧?”

      “……”怒气流窜让Zoro只能以沈默来压制。

      “你别一副又魔兽又苦瓜的表情,是因为考虑到诸多因素才派你去完成这个关荣任务。”Nami俏皮的唇角向上勾起,“首先,你体格强壮不会被风吹跑。其次,就算吹跑了手里也有刀随便扎在那个地方也不至於被吹得更远。”

      这是什麽狗屁理由?!

      Zoro额上青筋暴凸,嘴角不停地抽搐。

      “不过,如果你拒绝完成这件事,上次的利息将会成倍增长。”Nami的脸色蓦然阴沈,低垂著头眼睑上挑盯著Zoro,“我会让你做了大剑豪也得给我做苦工。”

      “腾!”椅子像锯一样在地面猛然拉过,Zoro站起身来,从Nami手中夺下那张被揉皱成一团的检修单。

      “你这个女人迟早会下地狱!”

      Zoro愤恨地拉开旅馆禁闭的大门。

      “就算你不去我也会亲手送你去!”

      外面摇曳的雨帘随著卷进来的风呼地吹入,把站在门口挥手送走Zoro的Luffy浇了个冰凉透湿。

      “喂,Nami,这样好吗?外面的雨好像很大的样子。”

      Usoppu难得鼓起勇气为Zoro打抱不平一次,不过被Nami黑暗中隐藏杀机的眼睛一瞪,那点可怜的勇气就此被毫不留情的浇灭。

      Zoro双手收进西裤兜里,滂沱的大雨顷刻间把他从里到外冲刷了一遍。冰冷的雨滴顺著脸线滴落,寒风一过一股萧瑟的凉意便自心中蔓延。他握著三把刀快跑了几步,没多久便看见海边停放著的灯火通明的Sunny号。

      海浪滚滚翻过撞击岸边的石壁发出闷重的声响,浪花被高高的台阶阻隔溅起来落在流淌雨水的石面。Zoro手紧紧抓住凹凸不平的灰色岩壁,脚踏在窄成一条线的石阶上。雨水加注了风的力道像细针一样拍打在脸上睁不开眼,他只能凭著感觉去摸索向前。

      经过一番努力冻僵的手终於触到Sunny号坚硬的质感,Zoro灵巧一跃,跳到了甲板上。

      “草帽海贼团是吗?”

      一个黑色的人影背著光向他走来,Zoro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勉强睁开眼睛。

      “对。”

      “这艘船已经检修完毕,除了船舷有轻微损伤外其他地方没有问题,请签收一下。”

      一个看起来颇有经验的黑头发船工走过来,递给Zoro一支笔和一张纸。

      Zoro接过来仔细一看,正是娜美要的账单。下颌滑下的水珠恰巧滴落在账单末尾的数字上,油笔写的字迹立即殷湿了一片。

      五百万贝里。

      相对於Sunny号高额的造价,这个数字倒是可以接受。

      Zoro将账单收入西裤兜里,把签过字的纸片又重新递给船工。

      “这样就可以了?”

      “嗯。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谢谢。”

      Zoro望著船工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又转回头来,视线徘徊在几日没见的Sunny号上。

      “接下来……”

      等到Zoro将船锚抛下固定,将桅杆的上的旗子摘下收起,将各个房间亮著的灯全部关闭重新走上甲板时,外面的风几乎停了,雨丝细细密密的纠缠在一起,也小了很多。

      搔了搔头发四处看还有什麽没做的,确认无漏後他跳下来稳稳当当地落於地面,抬头就看见一双雨幕中显得格外黑亮的皮鞋。

      金发男人撑著伞站在雨帘中,雨水从那把黑色伞的筋纹上不断滴落下来,恰似断了线的珠子。

      “你怎麽来了?”Zoro尽力压制住内心忽然涌起的惊喜,用平淡的口吻问。

      Sanji笑了笑,发亮的雨丝被伞阻住从他的眼前一飘而过,为那双湛蓝瞳眸增添了熠熠的光辉。

      “我是担心你把这套衣服弄湿,我已经没有可以给你换洗的衣服了。”

      他的眼睛迅速掠过Zoro被雨淋湿而牢牢粘在皮肤上的布料,“不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你该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个问题。”Zoro靠近他,细雨在他们中间制造一张透明的帘帐,“比如说因为担心我。”

      “是担心这套衣服。”

      Sanji平静地接口,“这个岛上的水质很差,都是有较多可溶性钙镁物质的硬水,很难将衣服洗净。”

      Zoro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既然厨子硬要这麽说,那就由他吧。反正那股惊喜交集的感觉也不会因为这别扭的解释而消散。

      Sanji走上前几步,用这把不算大的伞将两人勉强罩住。Zoro看见他嘴边腾起一缕熟悉的灰白烟雾,皱了皱眉。

      “你还真是烟不离口,连下雨天都抽,能打的著火吗?”

      “我用了六簇火才打著它,刚才风实在太大了,背著风都点不燃。”

      Sanji窘然笑起来,细白的烟皮比冻得发僵的脸还苍白几分,Zoro下意识地抬手去触碰他的脸,却被Sanji躲了过去。

      Zoro不是那种被打击被挫败就会放弃的男人,他扳正Sanji别过去的脸,手指摸到凉滑的像冰一样的皮肤。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Sanji看见Zoro的眉纹瞬间又深了一层,後退一步,甩开那只手。

      “刚才,我刚才才想到这个问题。”

      不去看Zoro怀疑的眼睛,也没必要跟他阐明自己从他出来的时候就紧跟著出来了。Sanji举高手中的雨伞。

      “我们回去吧。”

      路上偶尔会有急促的寒风掠过,将他们湿漉漉的衣服又吹了个通透。Zoro偏过头去看Sanji,雨水顺著耳际的发梢滴入灼热的脖颈里,没入衣襟。

      “这可以解释为你的平衡感不佳吗?”

      Zoro抬头看著明显有倾斜角度的雨伞,探过来的大半面伞顶晃晃悠悠,想维持这个姿势也是有一定的难度。

      Sanji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路,并不理会Zoro挑起的眉睫。

      “这算充耳不闻?”

      “闭嘴!”Sanji终於粗暴地回复他,“好好走你的路!”

      话音刚落手中的伞便被夺了去,Zoro单手握住伞柄,手腕凸起的筋脉因为用劲而清晰分明。

      “看来你并不适合撑伞。”Zoro一意孤决地下著定义,“所以应该我来撑。”

      Sanji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时嘴角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

      细雨织成一张温柔恬静的帘子,行走在雨中的两人就像穿梭在这张帘子里,它为他们打开,在他们过去後又连成一片。

      过了一会,只能听见淅沥沥哗啦啦的小巷中传来低沈的男人声音。

      “喂,你不也是向著我这面倾斜吗?”

      “……”

      ● ● ● ● ● ●

      回到旅店时已经是晚上,外面的雨一刻不停地下著,不大的厅堂空荡一片,桌子上摆放著已经冷掉的晚餐。Sanji走过去,端起那些冰凉的盘子。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Zoro看著他离去的背影,突然从後面说:“你的头发在滴水。”

      “没事,”Sanji伸手潇洒地掳了一下湿发,露出清秀的眉眼,“一会就被火烤干了。”

      他忽然皱起眉头,盯著Zoro湿透的衣服,紧身的布料贴附在身上,勾勒出阳刚的线条。

      “倒是你应该先上去洗个澡,然後再下来吃饭。”

      “我也没事。”

      “噢,是吗。”

      Sanji撂下一个轻浅的笑容,转身走进厨房。

      熟练地开火,倒油,这些步骤早就熟稔於心。Sanji将蛋炒饭重新拨入锅中,溅起的油点像四散的烟花,他下意识地往後退了一步,正巧撞在一个强韧的物体上。

      惊诧中回头看去,Zoro面无表情的样子像饭店里视察看管的厨师长。

      “这锅……”他轻轻地推开厨子挡在前面的身体,伸手关掉了气阀,“怎麽和平常的锅不一样?”

      “喂!死绿藻!你关掉它做什麽?!”Sanji似乎很生气Zoro的动作,想拉开眼前的障碍物,可是Zoro像是脚底生根,一动不动。

      “你的烫伤就是源於这个锅?”

      敏感地意识到之前Sanji手上那个殷红的斑点来源,可是厨子只是轻抿嘴唇不回答。

      “让开!”这次轻而易举地把Zoro推到一边,Sanji瞪著那个熄火的锅子,刚要拧开气阀,被Zoro攥住了手。

      “别做了!”

      他低声说:“我不吃了。”

      “为什麽?”

      剑士沈吟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本来想说“不想再看你受伤”,可是犹豫了半天最终没能说出口。他似乎很懊恼地拍了一下头,睁开眼睛看著Sanji。

      “我不饿。”

      “你他妈的在骗鬼。”Sanji蓝色的眼眸里有浅淡的笑意。

      “是真的。”

      “老子不信。”

      “喂……”

      “嘘!”

      话说一半,被Sanji一个拟声词外加手指压在嘴唇上的动作所打断。Zoro不明所以,沈静的厨房里却传来怪异的声音。像暖气管道试压时水流攒动的感觉,咕噜咕噜,不算响亮,但是可以辨析出那不是煤气释放的声音,不是外面间断的风声,更不是细雨捶打地面的沥沥声。

      Zoro猛然意识到那是自己肚子发出的抗议。

      “臭剑士,你他妈太诚实,不适合撒谎。”

      Sanji摇著头轻轻笑著,不理会Zoro瞬间燃起的壁栗剥落的怒火,双手搁置在Zoro的後背上将他推出门。在缝隙即将消失时Zoro从那缕昏黄的光线中看到Sanji堪称温柔的神情。

      “你就安心在外面等著吧,厨师如果怕烫伤,那干脆还是去端盘子好了。”

      一扇门将冒著油烟的厨房与清冷的厅堂阻隔。

      Zoro站在门口呆立了一会,挠了挠湿漉漉的发,沈默地坐回出去之前的位置。绿的发亮的茶水依然静静地被放置在桌上,只是已不再热意融融,也不再清香扑鼻。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隔著透亮的玻璃,雨丝仿佛也沾染了室内泛著荧绿的光,像翡翠像夜明珠,从天空降下,迫不及待投入人间。

      没过多久,厨房门再度开启,金发人的影子与那束发黄的光一样,垂落在浅色的地板上。

      “我想你真的需要去找老板要些方便食品了。”Sanji的手里什麽都没有,他望著Zoro眨了眨眼睛,无奈地耸肩,“煤气罐空了。”

      他开始怀念Sunny号高超的生火方式,不需要什麽气体,Franky在设计的时候模拟原始人类以石取火的原理,只需要拧开阀门,里面嵌置的玄机就会令充足的火苗爬上炉灶。

      Zoro几乎是如释重负地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将椅子拉扯到後面,插著兜向Sanji走来。

      “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可以看看老板有没有囤积的军用食品,像压缩饼干一类。”

      他停在Sanji的身前,轻微地垂头,让嘴唇更靠近Sanji的耳侧。

      “况且你不也什麽都没吃吗。”

      Sanji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撞见那双笑意盈盈又颇显深沈的眼睛,然後他淡淡地笑了。

      果然,什麽事都瞒不住这双眼睛。

      ● ● ● ● ● ●

      幸运的是,老板那里的确有不少屯粮。虽然没有Zoro说的压缩饼干,但新鲜的牛奶和早上烤制的面包也足够他们把肚子填饱。

      他们坐在厅堂里吃光不算丰盛的晚餐,然後回到了二楼租住的那间小屋里。开门时扑面而来的寒风让Sanji产生了误入冰窖的错觉,他看著床边被风撩起被雨打湿的淡蓝色窗帘,还有窗外从未这麽清明的夜色。

      “忘记关窗了。”

      他对这种冰寒刺骨的缘由下了一个很简单的定义,然後走到窗前把大敞的窗户关严。室内的温度并没有因为阻隔风雨而提高,吹了这麽长时间的冷风不可能很快回温。

      “都他妈怪下午的鬼天气,明明热的要死,晚上却像冬天一样。”

      Zoro抱怨著走近那张不大的双人床,摸了摸床单。

      “这里也湿了,但愿可以在柜子里找到干净的替换。”

      幸好这家旅店规模不大,准备的倒很周到,柜子里有崭新的床单,Sanji将湿透的那件换下,熟练地铺上新床单。

      Zoro站在一旁看Sanji娴熟的动作,突然用手抚摸了一下後颈的皮肤。

      “感觉到了吗?”

      “什麽?”专心整理床单的Sanji头也不抬地问。

      “窗户透风。”

      Zoro说著走到窗边,把手靠近窗缝。那里一股寒气毫不客气地涌入,刺激敏感的手部皮肤。

      Sanji停下动作,似乎见怪不怪地看了Zoro一眼,“那怎麽办?”

      Zoro没说话,他蹲下身翻动著扔在地上的湿床单,拔出腰间的和道在这块布上轻轻拉了几道,然後用手一条一条地撕开。用这些布条堵住了那些透风的窗缝。

      “喔!”Sanji瞪大眼睛看著Zoro拍了拍手,从窗台上跳下来,“没想到你这颗塞满绿藻的脑袋有时候还挺灵光的。”

      “你说什麽?!”没有完全没入刀鞘的和道被迅猛抽出,在砍向厨子的刹那被那双黑色的皮鞋阻隔在半空。

      Sanji笑了笑,一天不打架似乎都不是他们的相处风格。他收起灵活的腿腕,手放在嘴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要打明天打,老子很困,想睡觉。”

      Zoro僵硬著脸收刀入鞘,看著Sanji将湿衣服粗鲁的扯下,就要钻入被窝。

      “你还没洗澡。”

      好心的提醒一句,Sanji将要踏上床的脚猛然抽回,他穿著短裤赤裸著上身在地上愣了一会,突然跳起来冲向浴室。

      “对喽!浴室我先用了!你待会再洗哈!”

      有轻微洁癖最注重形象的人儿一刻都不能忍受满身泥水的境况,几乎是拔腿跑向浴室。

      “站住!”

      後面有力的一声命令,Sanji很想忽略可是双脚背叛了大脑,他停下来转过身。

      “又怎麽了?”

      一个白色的柔软物体随著最後一个尾音轻飘落下,他扯下搭在肩膀上的不明飞行物,竟然是一件厚厚的毛绒绒的浴衣。

      Sanji微微怔了一下,突然扬了扬手里的衣服。

      “谢啦!”

      金发人转眼间便消失在拐角处,剑士嘴角扬起一缕笑意,把地上横七竖八堆放的衣服一一捡起,扔进角落的洗衣盆里。

      没过多久Sanji便冲出浴室,穿著Zoro扔给他的那件浴衣赤裸著双足逃也般跑过来钻入被窝,他金色的柔软的发丝似乎还冒著温暖的热气。

      “这麽快?洗干净了吗?”

      Zoro挑眉看蜷缩成一团的人儿,厨子把头拱在被窝里猫了一会,又探出头来。

      “少罗嗦!快去洗!”他粗暴地吼道,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剑士颇为无奈地看了一会床上的厨子,开始慢条斯理地脱下拘束了他一天的西装。唯恐弄坏似的,他小心地解开精致的皮带,拉下裤子的拉链,依次将衬衫的纽扣打开,动作慢而轻微绝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你在泡蘑菇吗?”Sanji缩在被子里嘲笑他。

      Zoro不怒也不恼,他甚至将脱下来的湿衣服叠整齐後才扔进盆里,抓起柜里挂著的一件比Sanji身上那件单薄很多的浴衣,踩著一地的泥水走向浴室。

      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屋子只有他和Sanji两人,推开浴室门的那一刹那Zoro差点以为这里被打劫了。

      洗发水和沐浴露的瓶子七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两条毛巾一条挂在水阀上,一条搭在搁板上。水龙头那积攒著大堆大堆的白色泡泡,像一颗形状怪异的棉花糖,在浴室刺眼的灯光下顺著管道缓缓淌流。

      “真像逃荒现场……”

      Zoro喃喃自语,排除浴室寒冷的让人不愿多待一秒的可能性,因为这里蒸腾的热气绝对比里屋暖和得多。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个家夥想快点让出这个浴室。

      想到这里,也就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Zoro笑了起来,愉快地用手拧开沾满泡沫的龙头。

      浴室里的男人很快就洗干净走出来,靠近时那股属於他独有的温暖气息令被子里缩成一团冷得发抖的Sanji留恋而舒坦地闭起眼睛。

      “还没睡?”

      对方发出无意义的轻哼。

      Zoro掀开自己那床被子钻进去,从旁边的厨子身上依然飘散出好闻的沐浴露味道。似乎Sanji的皮肤有一种特性,能够锁住香气,并懂得适时散发出来。

      嗅著那缕清新,Zoro翻个身盯著Sanji的後背,“你很冷?”

      抑制住不断打颤的牙齿,Sanji仍旧逞强地说:“没有。”

      “你在发抖。”

      “错觉。”

      停了一会,Sanji明显地感觉到剑士也瑟缩了一下。

      “你不冷?”

      “这麽说起来有点。”

      Zoro笑著用戏谑的语调说:“我才不像某人一样不坦诚。”

      小腿重重地挨了一脚,Sanji连隔著被子踢人时力道也丝毫不弱。也许是太冷了,他并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你他妈是个混蛋。”

      这句话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厨子的不爽,可懒洋洋的语调落在Zoro耳里竟带著淡淡的暧昧。

      这间凉风乱窜的屋子果然会汲取干净人身上的暖意,Zoro现在也感觉一股寒气冷彻心头。但他的体温相对偏高,此时还可以伸出臂肘拐拐Sanji的後背。

      “干什麽?”

      “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Zoro说著坐起身,拉紧浴袍的领子蹲在柜子旁拽出那床绣有淡雅蓝花的被子,劈手扔到床上,“你把它盖在上面。”

      Sanji也坐起来,皱眉看著Zoro。

      “老子不要。”

      这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他们都清楚两人相似的倔强脾性会造成什麽後果。刚才在外面他们可以为了抢著撑一把伞争论到底该向哪偏而淋个透湿,现在他们就可以把被子像绣球一样抛来抛去最後扔在地上弃之不用。

      结局就是两个人毫无意义地一起挨冻。

      Zoro若无其事地翻身上床,反正被子都扔给他了,用不用就是他自己的事。

      背对著Sanji闭著眼睛躺了一会,後面传来他试探的声音。

      “要不我们盖一床被子?”

      “嗯?”Zoro转过来,看见Sanji认真地用蓝色眼睛盯著他。

      “哈?!”总算明白了厨子的意思,剑士睁大眼睛。

      “反正都是男人,怕什麽?”Sanji说著将绣花被盖在上面,并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来吧。”

      Zoro感觉脸颊突然变得滚烫,厨子纤细强韧的身体就隐藏在那层柔软的被褥中,蓝色眸子带著挑衅的意味打量著他。

      “你怎麽像个小学生一样,还脸红?”Sanji笑起来,“没想到你还很纯情啊……”

      难得捉住剑士的把柄大肆嘲弄一番,不过Sanji很快就为自己逞一时的痛快而付出了代价。

      Zoro动作粗暴地一下子掀开Sanji的被子,将自己埋进去後又用被子裹严实,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将Sanji抱了个满怀。

      头抵在剑士干净的臂膀上,背脊被结实的手臂牢牢环住。Sanji瞪大眼睛愣了几秒,开始奋力地挣扎。

      “喂!臭剑士!你干什麽?放开老子!”

      这个怀抱实在太霸道,Zoro用了很大力气,像要把Sanji嵌入自己的身体一样拥抱他,让他分毫动弹不得。

      “别动!”

      Zoro在Sanji的耳边低声说:“睡觉!”

      两个人这样贴身拥抱真的能够驱散冰冷的寒意,Sanji现在感觉没有之前那麽冷。用力挣扎了几下依然毫无效果,倦怠反而向他袭来。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勉强窝在这里睡一宿了。

      虽然被剑士突然冒犯心里有千万个不爽,可从相贴的肌肤中传递的丝丝暖意也让他莫名的安心。Zoro的呼吸起伏平静而有力,在黑暗潮冷的屋子里越发的鲜明。

      过了一会,Sanji终於忍不住阖上了疲惫的眼睑。

      ● ● ● ● ● ●

      窗外很宁静,只能听见雨落在地上的声音。这样细小而无法忽略的感觉反而更加衬托出黑夜的沈谧。旅馆的灯几乎全部熄灭,在二楼最尽头的那个房间里,金发男人一直紧皱著眉,冷汗浸湿了他的发。

      Sanji又做噩梦了。

      与前几次不同,没有孤寂的小岛,没有臭老头在一边的哀声叹闻,甚至连一根救命的横木都没有。

      他被浩瀚的海洋包裹,四边八方不断涌来的压力挤迫著他的肺部。他想张嘴呼吸,可是一开口只有一连串的泡泡吐出。没有氧气,他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了一样。海水变成恶毒细长的蛇,从他的皮肤里钻入,搅磨他的五脏六腑。

      他只能不断扑棱著手臂,脚底踩著水,以确保自己不会沈下去。

      上方属於海面的光亮越来越遥远,由开始的一片缩减成一点,在他的视线里摇曳,像狡猾的妖精,挥舞著手中夺命的令牌。

      朦胧中远处有个人影向这边飘来,努力地瞪大眼睛去看,Sanji感觉头像被什麽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脑中一片漆黑。

      飘过来的人是臭老头,他睁著死寂的眼睛望著Sanji,在他的身後,与那群藻带一起飘摇的,是鲜红的血液。

      Sanji想游过去,可是一只黑色的手拽住了他,他挣扎著踹那只无形的手,脚从恶心油亮的皮肤穿过,没有碰触到任何实体。

      那只手突然一摇,变幻出许多一模一样的手,每只手都拿著一把铁制的鱼叉。黑暗死亡的气息朝著臭老头迎面扑去,黑色的手紧密相连,制造一张布满鱼叉的黑网,呼啸著尖叫著向臭老头罩来。

      Sanji听见自己嘶哑著声音喊:“不!!!!!”,他绝望地看到鲜血像散花一样“扑哧”射出,染红了整个海洋。

      猛然坐起来时Sanji有一分锺仍然沈浸在梦中,好像现在仍然在那片充满绝望的海洋里用干哑的声音嘶鸣吼叫。直到涣散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看清室内熟悉平凡的一切,看清窗外细雨蒙蒙深寂的夜色时,他才确定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转过头,他看见剑士睁著一双亮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你怎麽了?”Zoro的声音极轻,唯恐惊吓到Sanji。

      不过Sanji显然已经完全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他撩起被子走下床,从桌边拿起烟,打火机滑出一缕橙色的火苗,厨子的脸瞬间就被照亮。惨白无力的皮肤被蒙上一层假生的红色。

      “没什麽。”

      似乎和平日一样,Sanji吐出烟雾,尼古丁的香气让他紧张的情绪得到些微缓解。Zoro却发现他夹著烟的手指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究竟是什麽噩梦?难道不能说说?”

      Sanji诧异於Zoro怎麽知道他是被噩梦惊醒,他回过头去,剑士了然一切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著不凡的光辉。

      两个人无言对视,气氛突然变得微妙。不知道为什麽,在这样一个静谧得只能听见雨声的夜晚,Sanji突然想把一直以来淤积在心头的所有恐慌闷燥,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雨天的夜色水汽弥漫有些迷蒙,与外面不真实的世界相对的,是触手可及的柔软的床铺,还有床上人那双正认真看著他的眼睛。

      “你真的想听?”

      “嗯。”

      Sanji对Zoro毫不含糊的回答表示惊讶,很快撑大的瞳孔恢复惯有的淡漠,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指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把自己埋在Zoro支起的柔软的靠垫中。

      “这是一个不愉快的故事。”

      “没关系。”

      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和谐,两个人所用的口吻不再是尖锐带著刺的嘲讽,而更趋向一种朋友之间敞心的交谈。或者更确切地说,可能比朋友还要亲密。

      Sanji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把嘴里的烟气一并吐出,将烟头捻灭在墙上。

      没有月光的夜晚,香烟燃起的最後一点火星也熄灭,在一片黑暗中,Zoro却可以清楚地看见Sanji倨傲的侧脸。

      “我小时候,曾经在一艘客船上做见习厨师。”

      Sanji用一种简单的,平稳的语调缓缓地说,没有复杂难懂的词汇,没有刻意编排的逻辑结构,没有博取信任的杜撰。就像在一个相识多年的好友面前坦承自己的心事一样自然。

      他们之间总是会出现这种奇怪的违和感,旁人根本就弄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有的时候,他们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舞刀弄脚,有的时候却默契得像最佳搭档。

      Zoro没说话,他在很认真地听。

      “在我十岁的那年,我遇见了臭老头。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叱吒整片海域的大海贼。他带著那些手下抢夺船上的财宝,闹得人心惶惶。”

      “那个时候没有人敢反抗。”

      旅客船员厨师眼睁睁地看著那些海贼挥舞著阔刀,摆弄著手枪,将船上值钱的物品洗劫一空。

      “可是我不买他的账,我拿著两把刀,对他们说:与其被你们这群臭海贼杀死,不如先杀了你们这群混蛋!”

      听到这,Zoro突然笑起来,Sanji用责怪的眼神瞅著他时,他才敛起了笑容。

      “然後我就被臭老头踢了两脚。”Sanji说著摸上胸口,似乎当年的感觉一直保留到现在,“那两脚真他妈的疼。”

      “接著,暴风雨来袭。”

      他记得那时像堵墙一样的巨浪呼啸著朝他拍打过来,他的身体瞬间被抛飞,重重地落入海里。和梦境一样,海水毫不留情地挤压著他的肺部,无法呼吸,死亡的恐惧笼罩著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在昏迷之前,我看见臭老头朝我游过来。”

      那是他最後的意识,Zeff的脸上带著怕失去的恐惧,Sanji不明白那种恐惧从何而来,直到今天,他也没有弄清楚究竟是什麽构造了他与Zeff的宿命。

      “我醒来时,已经在一座孤岛上。臭老头把从船上带下来的食物分给我一小部分,可是远远不够。”

      为了捱过饥饿等到过往的船只,Sanji把食物分成小块,每天很有计划地吃一部分。尽管还是饿的难受,但至少不会丧命。

      “我不会忘记最後一块发霉的面包不小心掉进海里时,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然後我就去抢臭老头的食物。他的那包很大,而且没有怎麽动过。他背对著我,没有任何防备。”

      Sanji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低垂下来,蓝色的光变得狭窄,里面隐隐有波纹在漾动。

      “当我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臭老头的左脚不见了。我打开那包庞大的食物,全是金银珠宝。”

      [真讽刺啊,有钱居然买不到食物。]

      他还记得臭老头当时这样对他说,脸上有苦涩,瘦骨棱棱的身体像一片树叶,轻飘的好像随时都会被吹走。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臭老头把食物都分给了我,为了抵抗饥饿,他吃掉了自己的左脚。”

      黑灯瞎火的屋子里Zoro显得异常安静,如果不是那双绿色眼睛间或眨动,Sanji差点以为他睡著了。

      “到了第八十五天,终於有船只路过,我们得救了。”

      Sanji口气平淡的像是在讲一个不相干的故事,可是攥著被单的手却骨节分明。

      “我夺走了臭老头的一切,他的权利,他的梦想。所以获救後我没有再离开他,当他的下手,和他一起经营芭拉蒂餐厅。”

      因为深知饥饿的痛苦,它会让人变得丑陋不堪,所以Sanji平等地对待每一个来访的食客。不管是Gin,还是Krieg。

      Zoro突然想起刚住进这家旅店的那天晚上,Sanji瘫坐在地上紧紧握著胃部,那不是普通饥饿的表情,他蓝色的眼睛里隐含著怕失去一切的苦痛。只有真正挨过饿的人,才会知道饥饿的痛苦,和食物的重要。

      “从那以後,每逢饥饿过後,或是雨天,我都会做噩梦。梦见和臭老头在那座荒岛上,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过往的船只。有的时候我会梦见臭老头死在我身边,有的时候会梦见他被突来的海浪卷进去。有的时候会梦见第三人无辜地受到牵连。”

      梦境是对大脑中潜在意识的真实反映。Sanji害怕再夺走Zeff的什麽,他潜意识里不想让Zeff失去任何东西。

      “为什麽是雨天?”Zoro看著他问。

      Sanji怔了一下,随即笑著说:“当人饿到极限的时候,雨和海一样,都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

      他们在荒岛上忍受著饥饿的折磨,偶尔会下一场大雨,冰冷的雨水像无垠的海洋一样包裹著他们,增添著他们的无望。

      Zoro不再有任何反应,用深邃复杂的目光看著他。

      “怎麽样?很无聊的故事吧?”他自嘲地笑,肩膀微微抖动。

      突然,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过去。

      笑声戛然而止。

      Zoro一手环抱著Sanji的强健却纤细的腰身,一手将那颗金色的头颅按入自己的颈窝。

      也许是动作过於猛烈,Sanji甚至没有分清楚虚实。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喂……”

      “别说话。”Zoro贴近他的耳边。

      “听我说。”

      Sanji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发生声音。

      “我想要进入你的梦中。”Zoro的声音沈静,就像清澈的溪流,缓缓汇入Sanji的心坎,“你做噩梦的时候,把我当成海上的救生艇也罢,香脆的炸鸡腿也罢。”

      Sanji看见他闭上眼睛,下巴抵在自己的头顶。突然低声笑起来:“喂,臭剑士,一点都不浪漫,你在自贬身价。”

      Zoro对於这番半嘲笑半挪揄的话只是紧了紧手臂,Sanji被他压在怀里,几乎不能呼吸。

      “只要是你迫切需要的东西,把我当什麽都无所谓。”

      外面的雨沥沥拉拉地下著,声音像敲在铜器上一样清脆。

      Sanji大睁著眼睛愕然地看著Zoro,很久,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绿藻。”

      “嗯?”

      “谢谢。”

      “傻瓜。”

      这一晚上,他们安静的拥抱著。谁都不忍心破坏这种温馨和谐的气氛。事实证明,即使他们天天都会打架都会拌嘴,也是会像现在这样,灵魂超越□□的束缚,单纯地,没有目的地,紧紧相拥。

      在这样一个凄冷的雨夜,心灵的安逸驱散了一切。

      Sanji放心地把自己投入睡眠之中,因为他已经决定,让这个在自己心里开始占据奇怪地位的剑士,尝试著介入自己的梦中。

      ● ● ● ● ● ●

      第二天Zoro起的很早,尽管如此,昨晚和他相拥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床头整齐地叠放著干净的熨烫过的衣裤。Zoro展开那件不离身的白色T恤,一缕肥皂的清香从细密的线缝中飘出。

      他脱下浴袍穿好衣裤,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得更开。一束清晨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斜射过来。暖暖的融意铺在身上很舒惬。

      桌子上摆放著冒著热气的早餐,一杯牛奶,一块水果派。甜点的颜色很奇怪,夹馅泛著与某人眼睛一样的清蓝。在早晨不算充足的光线下,像水晶果冻一样。

      [一种热带水果,味道酸甜可口。]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掠过这句话,还有说话时金发男人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是这个用意。

      Zoro眯起眼睛,唇梢带著淡淡的笑,拿起放在盘子边!亮的银叉子,挑了一块放进嘴里。

      还真是酸甜可口。

      Zoro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好好享用他的特制早餐。门却突然被暴力撞开,不堪重荷地打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Zoro~~~~~~~~!”

      橡皮人像炮弹一样闯进来,直奔著Zoro。

      “Luffy?!”

      Zoro急忙站起来,惊讶地看著他的船长。不过很快,他便发现Luffy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桌子上那份甜美的早餐。

      船长的哈喇子都流到了地上,橡皮手伸长了去抓那份看起来美味无比的早餐。眼看著就要成功,背後一阵剑气扫过来,後颈的皮肤起了一连串小疙瘩。

      “三刀流──龙卷风!!!”

      没等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一股大力推向门外,重重地陷入後面木质的墙板里。

      如果suuny号的船员们看见平时最宠爱信任他们船长的Zoro拔出了三把刀把Luffy打飞出去,然後又用野兽被抢夺食物的血红眼睛瞪著他的这幕场景,一定会惊讶地把下巴磕在地上。

      Zoro站在桌边,将早餐护在身後。

      “这是老子的早餐!不许打它的主意!”

      Luffy此时已经从废墟中一跃而起,嘟著嘴不满地看著Zoro,“什麽嘛!只不过是一份早餐而已!”

      不过瞥见剑士凶神恶煞一级战斗模式要启动的样子,也算是识得大体。Luffy知道从Zoro这里大概是抢不来食物了,他端正了草帽,朝著Zoro拍了拍屁股。

      “Zoro小气鬼!!”

      剑士望著他们船长逃之夭夭的身影,收起了刀,重新坐回椅子上。早餐经过一番折腾有些凉了,但是丝毫不影响其中的味道。

      “Sanji~~~我好饿~~~!!!”

      Sunny号的厨师刚刚将从集市采购来的食材放在门厅的角落里,自家船长便凄惨地叫著他的名字扑过来,一下子挂在他的身上。

      金发厨师一手夹烟,一手把呈八爪鱼状牢牢粘在他身上的船长撕下来,拎著他的後领。

      “你早上不是吃了五个无敌巨堡吗?现在连一个小时都没到!”

      “没吃饱。”Luffy可怜兮兮地委屈道。

      “那你总应该从别人那里抢来很多东西吧。”

      “是去抢了,可是没抢来。”

      “噢?还有你抢不来的食物?”

      “本来应该会成功的,不过Zoro今天的态度特别强硬。”

      “……”

      “等到从Zoro那里出来,其他人早就吃完早餐了。”

      Sanji惊愣了一下,“你说那个家夥没给你早餐?”

      “嗯嗯。”Luffy忙不迭地点头。

      这有些不太符合那个臭剑士的作风,平日里Luffy来抢他的食物,他顶多是气恼地锤一下那颗橡皮脑袋,然後用温柔的眼神看著船长狼吞虎咽地吃光那份属於他的食物。现在突然说那家夥态度强硬,Sanji有些许怀疑。

      “是真的。”Luffy生怕Sanji不信他的话,“他把我砍飞出去,然後吼著:这是老子的早餐!不许打他的主意!”

      Luffy虽然是个COS高手,可他的声音要细高一些,刻意模仿Zoro低沈的声线,显得有些滑稽。

      Sanji没有预期的惊讶,当他听见Luffy学Zoro说的这句话时,已经多少明白剑士这样做的原因。唇角轻轻地牵起一抹笑,阳光欢快地在他黑色的西装外套上跳跃。

      这个白痴。

      ● ● ● ● ● ●

      Sanji把新购买的一大堆食材拖进房里分门别类。Zoro早已离开,记录指针已经存满,Nami抓他去当苦力。屋子里空旷却并不寂寥,剑士的气息还逗留在这个房间里。

      他整理好要未来几天航海需要的食物,并将今天中午的一部分单独分出来。最後,从袋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瓶酒。

      这瓶酒和普通的酒似乎没有什麽不同,可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这是极难遇见的好酒。

      纯正的Hennessy X.O. Cognac。

      瓶体的玻璃看起来十分高档精致,材质晶莹通透没有瑕疵,质感冰凉柔和。整体设计像一位穿著晚礼服的贵妇,方便盈握的同时,又能尊显高贵优雅。

      酒的颜色像实在而和暖的灿烂黄金,阳光穿透其中似乎都显得有些逊色。沈甸甸的触感让Sanji不得不谨慎地轻拿轻放,摆在地上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端详了一会。好酒无论从外观设计,还是内在实料,甚至是贴在瓶身上的标签,都能带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虽然不知味道如何,但是经常看Zoro喝白兰地。那麽这瓶酒应该会很合他口味吧。

      Sanji也觉得很奇怪,为什麽在小镇里逛著时看见一家装潢独特的酒吧就推门进去了,不但这样,他还敲著吧台对老板说:给我一瓶这儿最好的酒。

      这瓶酒真的是最好的酒,价钱也好,几乎花掉了Sanji半年的积蓄。

      但是他没有後悔。

      [所剩不多了,大概只能买一瓶酒。而且只能是一瓶劣质酒,嘛,有总比没有好。]

      几天前的一个寒冷的晚上,剑士翻著兜里不多的零钱,耸著肩无奈苦笑。从那时起,Sanji的大脑便自动将这一幕牢牢记住,并且深埋心底。直到今天看见那家酒吧,理所当然就重新泛出。

      他轻笑了一下,点燃一支烟,握住瓶颈撩起床单把这瓶酒推入床下。

      即使Zoro现在被成堆的衣服包裹压得直不起身,他依然听清走在前面的Nami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

      “你和Sanji君的事怎麽样了?”

      他一愣,怀里的东西就很自然地散落下来。Nami抢先一步兜住她逛了一上午才买回来的宝贝,出其意料没有发怒,只是挑眉看著他。

      “我和那个花痴厨子能怎麽样?”

      Zoro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自然的表情被善於察言观色的Nami尽收眼底。

      “别掩饰了,昨天晚上你一出去Sanji君就拿著伞出去了,很浪漫吧,雨中漫步?”

      虽然心里早对厨子那天晚上等候的时间有了大致的推算,但是听Nami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有点诧异。

      Nami见他不说话,用胳膊肘狡黠地拐著他的胸肌,“呐呐,有没有发生什麽好事?虽然那个家夥口中说是去拉面馆取食材,可是他却从那堆雨伞中抽出一把大个儿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去接你了。”

      “诶?”Zoro停住脚步,想起那天晚上回旅店时还不到十点,可是厅堂里却空无一人。“你们是故意的?”

      Nami反应了一下才明白Zoro的意思,“当然了,如果我们都在那你们俩一定会不好意思,谁会闲的没事做去做电灯泡?”天知道昨天晚上她花多大力气才把坚决要留在厅堂等Sanji拉面的Luffy从那里拖走。

      Zoro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著Nami没有说话,航海士并没善罢甘休,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呐,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我们都被淋湿了。”

      Zoro回答的平淡无奇,他迈开脚,继续向前走。

      Nami快跑两步追上他,问:“怎麽?伞不够大?”

      Zoro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看著娜美橘色的眼睛。

      “不是,是人太白痴。”他痞气地笑。

      Zoro回到房间了推开门时,Sanji坐在椅上倚靠著床沿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积如山,Zoro皱了皱眉头,伸手挥散缭绕的烟雾。

      “你想来个烟气自杀?”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流入。

      Sanji无声地发笑,撑著胳膊站起来,把空了的烟盒扔进纸篓。

      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哗哗声,屋里的金发男人望著那个方向,蓝色的眼睛里是复杂的神采。

      “还有六个小时……”

      Zoro闭著眼睛,将花洒开到了最大。冲出的水流落在光裸的背脊像被细刺扎到一样微微的疼。他在这种无可名状的落寞中静静地品味著这个地方发生的每一件事。

      没有什麽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是生活中琐碎的小事,却因为金发男人的加入变得精彩起来。

      身上的沐浴露全部都冲洗干净,打开的瓶盖散发的香味与Sanji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Zoro赤著脚踩著水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忘记带衣服进来。

      “厨……”

      推开门刚要喊屋里的人,发现浴室的门口空空的衣架上,多了一件厚厚的浴袍。

      Zoro伸手拽过这件浴袍,把脸埋进温暖的布料里,沐浴露的香气和淡淡的烟草味充斥整个鼻腔。

      ● ● ● ● ● ●

      午餐对於草帽海贼团来说,就是一场宴会。

      Nami已经决定晚上五点从这座岛出发,意味著这顿饭是在这所不大但却温馨舒适和乐融融的旅店里的最後一餐。

      “喔!万岁!炸肉万岁!烤鸡腿万岁!Sanji万岁!”

      Luffy已经兴奋地用刀子碰著叉子,敲起了没有调的音乐。这顿饭很丰盛,不亚於任何一次宴会,叫的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料理堆满了这张长长的玻璃餐桌。

      Nami和Robin依然可以保持很优雅的吃相,对於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的男人们却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扫荡餐桌的Luffy暂且不说,其他人几乎把脸埋在盘子里,手机械地伸出缩回,嘴里塞得鼓鼓的,费劲的下咽,噎住,然後四处找水。

      “啊!Luffy!你又抢我食物!”

      “有什麽关系嘛!不过一个烤鸡腿而已!”

      “你说什麽?!你自己盘子里的明明都没有吃光就来抢本大爷的!”

      “Luffy,Usoppu,不要吵了!”

      “Chopper你别管闲事,今天一定要讨回公道,为什麽每次都来抢我的?”

      “因为你的比较容易抢。”

      Usoppu瞬间气结,Nami撑著额头无奈地叹气,Robin则如平时一样弯起眼睛笑意盈盈,Franky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遭发生了什麽,专心啃著他的焖龙虾。

      还有一个人对这出经常上演的闹剧无动於衷,Zoro坐在椅子上,盘子的食物几乎没怎麽动过。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正笑著一盘盘端菜的Sanji。

      厨子隐藏在袖口处的斑斑红点随著伸臂的动作不时呈现在他的视线中,像乍眼的信号灯,不断地针刺他的感官。

      Zoro很清楚那是什麽造成的,他知道旅馆的锅子与平常锅子不同,锅壁的倾斜角度很小,油下锅时非常容易就喷溅出来。而且锅的材料是钢,相比於其他材质来讲,受热的速度更快,油一入锅,几乎瞬间就达到了沸点。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进裤兜里,微凉的金属外皮令心里因为那些新增的红点而灼热的温度瞬间冷下来。

      “Zoro,”一旁坐著的刚刚对Luffy展示完尖牙的Usoppu察觉到Zoro的异样,探过头来问:“你怎麽了?”

      凶狠的火气像突然怒发的火山朝著Zoro的胸口席卷而来,他瞪著这些正陶醉於美食的家夥,突然很想教训教训这些没心没肺的混蛋。

      这顿饭是厨子费了多大的劲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做成的?他的手究竟烫伤了几处无从得知,他的辛苦他的牺牲又有谁知道。大家只知道享受他做出的料理,却忽略了应该对厨子哪怕一丝的关心。

      Zoro绷紧了身体又突然泄气般松懈。转念一想,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

      Sanji所承担的一直很多,他是草帽海贼团的主要战斗力,除此之外他还包揽的厨房的一切工作,洗碗刷盘子,切菜,料理,甚至隔三岔五还要清理布满油垢的厨房。而以前的自己看到厨子忙里忙外的身影是怎麽做的:睡觉,锻炼,有的时候还会拔出刀和他打一场架。

      可恶至极!

      不过已经是过去。

      Zoro扒拉著饭,继续无视餐桌上的喧嚣吵闹。

      这顿热闹的午饭在所有盘子皆为一空後宣告结束,大家纷纷起身回房间收拾行李。Zoro故意从Sanji身边擦过,抓过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直到厅堂没有人时,Sanji才缓缓地展开手心。

      一管治疗烫伤的药膏静静地伏在那里,银色的金属外皮在阳光下闪烁著柔和的光。

      ● ● ● ● ● ●

      Sanji收拾好餐具将食材拖到Sunny号後回到房间里时,Zoro正在整理物品。

      窗户敞开,清和的风撩起淡蓝色的窗帘,带来一室的凉意。

      [还有两个小时……]

      剑士低著头,从Sanji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翠绿的短发,被太阳照射的发亮的细小尘埃在他周围浮动,那一瞬间,他甚至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不想破坏这温暖到极致的景象。

      过了一会,Zoro把要带走的东西装进箱子,封好直起身时,发现Sanji正在看著他,蓝色的眼睛迎著光,有淡淡的几乎会被忽略的情感在跳动。

      Zoro想说点什麽,突然看见Sanji笑了起来。

      “妈的……竟然有点舍不得这里……”

      烟雾恰到好处遮掩了吐出这句话瞬间的零落,灰色的粒子在金黄的光下,顺著空气的流动飘出窗外。

      这正是Zoro想说的话,只是万万没想到,先开口的会是Sanji。

      都舍不得吧,这个会透风会让人浑身冰冷的小屋,只有三床并不厚的被子,床单的颜色旧的泛黄,衣柜里堆满各式各样的物品,要翻找起来总会弄倒一些。茶几的中间裂了一道纹路,隐隐可以看见里面陈旧的木头。桌子的表皮油漆已经斑驳脱落,还有那把一坐就会发出要散架的“吱吱”声的椅子。

      可是,因为这里有你,所以不再单调,不再孤独。

      这样肉麻的话是说不出口的,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盘旋。

      “还有一个小时……”

      Sanji喃喃自语,Zoro听见了,起先他有些疑惑,很快意识到什麽,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锺。时针靠近“4”这个位置。

      离出发的五点,还有一个小时。

      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要结束同居生活,结束这种同居关系。

      Sanji掐灭烟,走到床前,蹲下身从床底下取出一个瓶子,劈手扔给Zoro。

      Zoro接过一看,是瓶Hennessy。嗜酒的他不会不知道这种酒的价格有多昂贵。

      不等他开口,Sanji抢先说:“这是对你上次请我吃拉面的回抱。”

      Zoro看著那瓶金色的液体,里面似乎有太阳的光芒,像厨子灿烂的金发,温暖而清润。

      他想起某天晚上,自己无意中随口说的那句话。却被细心的Sanji用心地记住。

      这瓶酒一定破费许多吧。

      为什麽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呢?

      Sanji已经拎起早就整理好的行装,手放在那扇熟悉的红木门上顿了一下,才推开。

      後面突然响起Zoro低磁的声音。

      “厨子!”

      手腕被紧紧攥住,Zoro从刚才的地方消失,转眼间来到他的身前。狂狷的五官近在咫尺,绿色的短发随著风轻轻飞扬。

      “你就不能坦白地告诉我只是单纯想给我买酒吗?”

      看来这一步,必须要跨出。

      Zoro将惊愣的金发男人不算温柔的拉近,毫不犹豫地吻上那张淡色的唇。

      Sanji手中的行李悄然滑落,砸在地上的声响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脑海中,一个个片段飞快滑过。

      住进来时大打出手,扔过来的白色浴袍,拉面馆里香气扑鼻的面汤,黔黑小巷中的悸动,一块馊菠萝引发的争端,躺在地上冷得窸窣的声响,噩梦醒来时关切的眼神,朝阳里穿著西装提著大包小卷的身影,那把在雨中偏来偏去的黑色雨伞,寒冷时那个暖心的拥抱,寂静雨夜倾心的聆听,塞过来的那管已经握得温热的药膏。

      还有现在这个,温暖的,湿润的──吻。

      一切的一切,像突然扭曲的异度空间,黑色的漩涡翻搅著,团和著,Sanji感觉一阵目眩。

      真实的触感,真切拥有著,不必再被同居一室这种前提条件所牵绊。Sanji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臂,揽住剑士强壮的脖颈。

      “现在,我们开始一种新的关系。”

      他听见Zoro在耳边低声说。

      ● ● ● ● ● ●

      月明星稀的夜晚,Sunny号偌大的厨房里,金发厨师在料理草帽海贼团今天的晚餐。

      “喂绿藻头,拿个盘子来。”

      “你叫我什麽?”

      一边一直待命的剑士咬牙切齿地递过来一个空盘子,Sanji笑了一下,湛蓝的眸子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Zoro。”

      “这还差不多。”剑士勉强撇撇嘴,随意找个地方倚靠著。

      “喂臭剑士。”

      真是死性不改。

      “干什麽?”

      “没什麽。”

      Zoro嘴角扬起笑容,他走过去,从後面抱住Sanji的腰。

      “你想说什麽?”

      Sanji努力挣了几下没有效果,也就任由Zoro抱著,眼睛透过燃起的油烟,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你说的新的关系是什麽?”

      之前一直没有来得及问,那个吻结束後,楼下便听Nami喊著:Sanji君,下来帮我搬东西!

      可想而知,当时Sanji刮著桃色旋风就奔下了楼,只留著一脸黑线的Zoro待在空荡的房间里。而指针,早已指向五点,这意味著他们的同居关系已经结束。

      “是新的同居关系?”

      Sanji背对著Zoro翻炒著锅里的菜,嘴里的烟雾和锅腾起的油烟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楚。

      “当然不是,想知道吗?”

      Zoro说著扳过Sanji的脸,吻住了他的嘴唇。

      然後认真地说:

      “是恋人关系。”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非同居关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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