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远方》江准准

11、你好，好久不见

　　暖色的灯光倾泻而下，门口的置物架安静地立在那里，如同在等谁。

　　阮阮小心地拎起裙摆，走出玄关。

　　方进客厅，就看到那熟悉而陌生的人，阖眼浅眠。

　　幽蓝色的屏幕跃动着光，打开着，放在那铺开一片文稿的桌子上。

　　蓝色的光总是有些幽暗，是大海的颜色，深沉，难测。光在男人的脸上跳动，忽明忽暗。

　　光是远远瞧上一眼，就感受到男人的疏离冷淡，但是依然如神邸般受人敬仰。

　　只一眼，此人入眼万年。

　　凌厉的眉，微动的睫毛，中正挺直的鼻，绝佳的下颚线，自成清冷高贵。

　　雪白的肤色，比阮阮各种防晒措施保护下的皮肤还要白上几分。尤其是在黑色西装的衬托下，如同山水画中，墨色的山和空出的留白。

　　禁忌，禁欲。

　　浮动的蓝色微光，和阮阮的心一个频率。她只是站着，看着，这曾经发誓永远不见的人。

　　仔细端详，许遥甚至要比苏里这个公认的颜值标杆，还要好看上几分。眼下的淡青色，昭示他多夜休息不好，心头传来熟悉的阵痛。

　　阮阮喜欢许遥，从第一天见到他就喜欢。一直到阮阮大四毕业，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中，才麻醉自己一般的哄骗自己：

　　“江阮阮，你不喜欢他，你已经不喜欢了，你喜欢过但是不能继续了。”

　　“他不喜欢你。”

　　她逼着自己放下，心里那唯一的，也是永远不会给她回应的少年。

　　逼着自己放下，那明目张胆的，暗恋他的八个夏天。

　　把所有汇成一句，“再见。”

　　啧，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心疼他，有什么必要去担心他。

　　阮阮压抑眼中翻涌的情绪。

　　失败。

　　现在，所有的堤坝与高墙，全线崩塌，烟尘四起，落得一身狼狈不堪。

　　阮阮静静地等了一会，发现男人没有要醒的痕迹，刚要拿出手机给付姐打电话。

　　男人悠悠转醒。

　　阮阮僵住了，在男人抬眸望向她的一刹那，习惯性的，将脸别过，望向窗外。

　　仿佛只是在欣赏夜景，去看灯火马龙，万家团圆。

　　可巨大的落地窗，清晰的印出阮阮的窘迫，以及男人望向她的侧颜。

　　男人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踏在她的心尖上，震碎一片残垣断壁。

　　转到她的正面。

　　阮阮本想在此之前，悠然的转过头，好似什么都不知晓，然后得体优雅的打个招呼。

　　这只存在于想象中。无论幻想的多么完美，安排的多么妥当，只要一面对他，一切都凭空消失，只能临场发挥。

　　什么都做不了，直到许遥走到她的面前。

　　“不用欣赏夜景了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搅乱一室空气，冷清而含笑，带着几分倦意。

　　阮阮迅速的收拾好情绪，摆出招牌微笑。

　　“暖色灯光下的夜景，很不错。”呜呜呜呜我在胡诌什么，阮阮自暴自弃的想着。

　　许遥好似当真，偏过头去看了一会，好似在对待一个苛刻的法律条文，一本正经的求证。

　　“你说得对。”

　　阮阮一惊，有些尴尬。

　　男人扭回头。阮阮正闯入男人的眼眸，如深潭般难测又引人一探究竟。

　　许遥伸出手，直视阮阮，“好久不见，江阮阮。”

　　阮阮看着这纤细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又因为公事握过多少人的手呢？

　　与我何干。

　　阮阮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假装镇定地伸出手，和那双大手相握。

　　“你好，许遥，好久不见。”

　　手掌意料之中的低温度，和他的主人一样。你看着他在你的视线里，其实离你很远。

　　是那种，用尽各种方法都接触不到的距离。

　　两人的手接触了几秒，又好似几个世纪，久到阮阮能够联想很多东西。

　　许遥首先松开了手，走回到电脑前。“我想，我们需要谈一下具体的事宜。”

　　冷淡的声音把阮阮拽回现实。

　　依然理智，这才是记忆里的人。

　　看到坐回电脑前的男人，阮阮略感被动，这场交锋，感觉是只有一个人在纠结。

　　阮阮坐在拐角沙发的一边，“你说。”

　　“这次迟到的原因？”

　　许遥打开了文档，双手搭在键盘上，抬眼，发问。

　　浓密的眼睫在眼睛下方拓下一层阴影。

　　在他的视角里，阮阮好像还是当初那个，会光明而又小心翼翼的接近他的童星，总会在课间问他数学题，问他有没有需要代买的东西，回到家里会想尽办法和他强聊几句。

　　至少再闹崩之前，都是这样。

　　他知道她的心思，一直都知道。

　　自来卷的长发垂在女孩脸庞两侧，睫毛弯起一个弧度，小巧的鼻子微翘，脸庞藏了一半在头发中。

　　她坐姿端庄，向他微微偏了偏头，皱着眉想了一会。

　　像是把一张精美的画作，揉乱了。许遥克制住自己唐突上前，抹平眉毛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