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往事》放鹤剪剪

47、第四十六章

　　看着沈君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林间寻知道沈君容的想法，遂出声道：“你不认路。”
　　“……我知道。”沈君容嘴角一抽，瞅了眼面无表情的林间寻，接着说道：“我可以找人带路。”
　　林间寻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沈君容。沈君容一时语塞，别过头去，半晌出声：“你带我去。”
　　沈君容举起手中的玉佩，目光顺着那复杂的纹路而行，说道：“为什么有人想长生不老呢？”
　　“舍不得。”林间寻静静的看着沈君容，轻轻出声。
　　浅显易懂的道理，沈君容自然知晓。人活在世有七情六欲，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舍不得金钱，舍不得地位，舍不得权利，舍不得玩乐，舍不得情爱……
　　沈君容看向林间寻，颇不自然的问道：“那你想长生不老吗？”见林间寻没有应声，沈君容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那方法，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林间寻牵过沈君容停在空中的手，十指紧扣，轻轻出声：“我舍不得你。”
　　沈君容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脸，在这一瞬间热度又升了上去。沈君容盯着那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小声开口：“你说这话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吗？”
　　“会。”
　　对于林间寻面无表情的回答，沈君容的眉峰微蹙，腹诽不已：“那你还说？”
　　林间寻抬手，摸上沈君容的眉头，抚平着沈君容皱起的眉头，脸上毫无波澜的回答：“我想你知道。”
　　沈君容彻底没音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身体内狂奔，心脏跳得快要从胸口蹦了出来。他的目光沿着林间寻的眼睛下移到鼻梁，又移到嘴唇，再往下……沈君容突然挪开视线，挣开林间寻的手，似逃般的留下一句：“该哄益生睡觉了。”随后便跑了出去。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的玉佩上。林间寻拿起被沈君容遗落在桌上的玉佩，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回到偏房的沈君容依旧静不下心来，嘴上说着要哄益生睡觉，自己的思绪却总是不自觉的照着方才场景往后想。
　　“……容哥哥，容哥哥！容哥哥！！”益生在沈君容的耳边大喊，沈君容才回过神来。
　　沈君容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了？”
　　益生伸出小手，盖在沈君容的额头上，颇为担心的说：“容哥哥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看着益生担忧的眼神，沈君容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轻声回答：“没事，只是感觉天气有些炎热。”
　　益生将信将疑的收回手，又问了一次。沈君容伸出手指戳了戳益生的脸颊，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益生这才放下心来，躺在床榻上，说着明天想要做的事，讲述的未来日子里有林间寻，有沈君容，有山下众人，还有赵金宝及顾准他们。
　　沈君容静静的听着，等着益生渐渐入睡。待益生睡熟，沈君容方才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大地沐浴着月光，沈君容站在院中感受着月光的洗礼。或许他生为沈欢，冥冥之中自有原因。过往之事终是过往，人生值得的事从来都在前方，而非身后。沈君容回忆着一路以来遇到的所有人和事，轻笑出声。若是尘埃落定，便也无可追究。人生苦短，何不尽欢。
　　沈君容下意识伸手去摸身上玉佩，却没有找到，突然想起落在林间寻的房间。沈君容方才的大彻大悟瞬间随风消散，他盯着那块坏掉的门板，犹豫着该不该过去。沈君容踌躇片刻，走向了井边，让冰凉的井水带去脑中的热度。做完这一切之后，沈君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走向那烛光微暗的房间。
　　沈君容进门的时候，林间寻早已不在桌前坐着，玉佩也没在桌上放着。沈君容穿过书架，走到里面。林间寻此刻散着头发，领口微敞，慵懒的坐在床边，就着月光，研究着手中的玉佩。
　　沈君容立刻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开口道：“看出什么了？”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沈君容轻轻抬头，向林间寻的方向看去。林间寻的长发沿着肩膀滑落，垂到了一侧，带动了肩边的衣服，露出半边锁骨。月光洒在林间寻的脸上，柔和了那刀刻的棱角，那张好看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正半眯着，看向沈君容。
　　沈君容感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瞬间就想掉头离开。
　　林间寻的声音轻轻飘来：“是张地图。”
　　脚下的步子一滞，沈君容原地转了回来，却依旧不敢抬头：“什么地图？”
　　“玉佩上。”
　　沈君容当然知道是玉佩，他抬头看向林间寻，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颇为僵硬的开口：“哪里的地图？”
　　林间寻的目光落在玉佩的花纹上，没有作声。沈君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接近林间寻，想要拿回自己的玉佩。
　　那块玉佩安静的躺在林间寻的手心，沈君容伸手去拿，林间寻却突然反手抓住沈君容的手。沈君容本能伸手，单手支着床檐，避免摔倒在林间寻的怀里。
　　沈君容僵硬的挑了挑眉，眯着眼睛，虚张声势的看着林间寻，笑道：“差点要莫名多个登徒子的罪名了。”
　　林间寻没有作声，面无表情的盯着沈君容。
　　沈君容被盯的头皮发麻，气势渐渐弱了下去。他扶着床檐坐在床边，微微垂眸，轻轻出声：“能不能对自己的样貌有点自觉？”
　　额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林间寻贴着沈君容的额头，缓缓出声：“恩。”
　　……片刻之后，沈君容忍不住冒了句：“你准备维持这个姿势多久？晚上不睡觉了？”
　　林间寻没有回答，他松开沈君容的手，让沈君容拿走了玉佩。沈君容不住的问玉佩里的玄妙。林间寻伸手指向玉佩的纹路，向沈君容解释。
　　沈君容听过之后，也就是听过了，脑袋中没留下关于线路的任何话题。他将玉佩收好，无视林间寻眼神，说道：“我记不得路，你认得就行。”
　　“夜色不早了，该休息了，林兄……顾兄？我该怎么称呼你好？”沈君容伸了个懒腰，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看向林间寻。
　　“林间寻。”林间寻说出了这个名字，随后看向沈君容，说道：“无字。”
　　沈君容愣了一下，突然陷入了沉思，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林间寻偏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突然听到沈君容说道：“你觉得，‘子寻’二字可以吗？”
　　见林间寻没有答话，沈君容微微蹙眉，面露难色，纠结的说道：“我想不出什么好的字来。”
　　“可以。”林间寻轻轻出声，向着沈君容微微颔首，然后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你真的觉得还可以吗？”沈君容看着林间寻的脸，正经地问，没过瞬间眼神就飘到别处，声音渐小：“说实话。”
　　林间寻坐直了身体，长长地头发散在身后，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眼底一片澄澈。他看着沈君容，缓缓说道：“林间寻，字子寻。”
　　沈君容愣了愣，眉梢下弯，笑着回答：“沈欢，字君容。”
　　林间寻伸手环住了沈君容，然后轻轻倒在床上。沈君容的表情有些不受控制，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不一会，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君容微微偏头，林间寻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绵长，已然睡着。沈君容的表情在那一刻经历了万般变化，最后全化作一声轻叹。
　　沈君容看着林间寻的睡颜，目光从沿着额头向下。细长如柳的眉毛下，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此刻正在眼睑下安睡，纤巧笔挺的鼻梁衬得这张脸更显雅致，两片薄唇轻张配合着呼吸起伏，再往下，松开的领口盖不住透白的皮肤……
　　沈君容立刻收回视线，盯着屋顶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一晚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沈君容四肢僵硬，盯着房顶的眼皮不停的往下垂。直到天色渐渐由黑转灰，沈君容才终于敌不住睡意，合上了眼睛……
　　益生一早爬起来看不到沈君容的身影，光着脚丫子慌忙跑出门，边跑边喊：“寻先生，容哥哥不见了！”
　　林间寻走到门口，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益生，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益生虽不明就里，却还是降低了声音，小声且急切的说道：“容哥哥不见了。”
　　林间寻将手中的书交给四处张望的益生，益生立刻愁眉苦脸起来，他不停的问：“容哥哥呢？”
　　“在休息。”林间寻说罢便又回了屋内，单留益生独自站在屋外，盯着手上厚厚的典籍犯愁。
　　这是沈君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睡得很沉，往常他都睡得极浅，留意着任何风吹草动。兴许真的是放下心来了，所以才能睡得这么沉。
　　林间寻将窗户轻轻带上，避免刺眼的阳光照到沈君容身上。他伸手沿着沈君容的脸抚过，手指停在了沈君容的喉结上。指尖感受着沈君容的呼吸，林间寻停了半晌，收回手来，无声走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