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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落入它的领地 ...

  •   在动物以血肉为养料,渗入黑红的地层、植物的根系在泥土下相互绞杀,吮吸着生命的养分的草原上,一双属于猫科动物的金黄色瞳孔默默地凝望着这片土地,眼前发生的一切生死搏斗都让它感到平静。

      这是它的领地。

      它对这片土地的规则了如指掌,几乎可以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声来自生命的嘶吼汇编成踏入灵魂的乐曲,在此起彼伏的呐喊中舞蹈。

      但它当然是不会跳舞的。优雅倨傲的大猫只会默默都感受着草原的呼吸,配合着慵懒地摆动一下尾巴尖。

      然而享受着平静时光的大猫突然抖了下它柔软的耳朵尖,发出了警惕的信号——在它贯彻狂野之美的领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格格不入的柔软。

      一个闯入者!

      草原上并不温柔的风把齐腰高的野草吹倒,露出那颗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脑袋的主人一脸茫然地坐在它的领地上,那双湿润的黑色眸子闪烁着柔软的水光,显得无辜且惊慌。

      显然是一个冒失的闯入者。感受着草原上腥咸的气息,它知道到它脚下这片狂暴的土地已经开始躁动,蓄势待发可以随时撕碎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了。

      不过这次它打算自己享用。

      不知道着双眼睛嚼起来是否同看上去那样甜美多汁?舌尖感受了一下自己犬牙的锋利,草原上顶级的猎食者想象着它撕咬小猎物柔软的皮肉时的口感。

      不过顶级的猎食者从来不会毫无姿态地急切扑向它的猎物。它要细细地观察自己的小猎物是否如想象的那般完美,如同享用精致美食前的欣赏,要先满足视觉的享受,然后一步步逼近去嗅闻佳肴的香甜,从猎物的颤抖享受着食物与自己互动的乐趣,最后拆之入腹——这一过程总能让它食欲大增。

      毕竟眼前这个小猎物是那样奇怪,它从未在草原上见过如此孱弱的生物,它甚至怀疑柔软的草杆都能够划伤它细嫩的肌肤。它忍不住想要在享用甘甜的血肉前多欣赏一下这个独一无二的小猎物生动的模样。

      它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奇怪的小猎物和它以野性为美的草原格格不入,却散发着一种它从未见过、难以形容的不同于食欲的吸引力。

      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金黄色瞳孔藏在随风摇晃的野草缝隙间,牢牢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大猫的瞳仁收缩成一道锋利的竖线,与它紧绷的蓄势待发的肌肉,呈现出一种近乎爱意的专注——这是猎食者献给猎物生命最后的礼仪。

      然而那个气息香甜的小猎物却突然以一种它从未见过的两只后足站立的方式直立地站了起来,呈现出一种纤长瘦弱的形态。小东西惊慌地左右张望着,毫不自知地将自己柔软脆弱的腹部展露在外。毫无防备的姿态在原始的草原上显得那么的突兀。

      然后它听到了小猎物柔软的叫声。

      它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动物的叫声中包含那么多的变化和音调,柔软的声线呈现出一种奇妙的韵律,比那些最善于歌唱的鸟类声音还要动听得多。

      捕猎者一时间听痴了,望向猎物的瞳孔也变得温柔了些。

      算了。这个奇怪的小东西这么瘦弱,根本没什么肉,还是等它长肥一点再吃吧。

      大猫全身勃发的肌肉松懈下来,懒散地爬回了草地上。只剩下一双虎瞳依旧悄然地在草的缝隙间窥视着那个奇怪的闯入者,时不时甩动的尾巴暴露出这位草原领主的好奇。

      大猫望着不远处被记入未来食谱内的小猎物,思绪散漫起来。

      几天前草原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异象——在雷雨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刺眼白光,逐渐蔓延开几乎吞没了整个天空,几秒后又消失了,之后草原上的一些动物便出现了反常的症状,有的如同疯了般一刻不停地狂奔,有的全身抽搐似乎失去意识,还有的开始无意义、无差别地攻击其他动物。甚至连它自己都感到在白光过后身体变得虚弱,意识也有些许混乱。直到白光消失几天后,它才能重新集中注意力捕猎。

      没有理由,它直觉那奇怪的白光和眼前同样奇怪的小猎物有关。

      ——
      喻朵生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地上,四周张望后才发现这根本是一片真正的草原。
      她努力地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哪怕经历了头疼欲裂过程,她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残缺模糊。她那本该如同玉米上玉米粒般一个接一个地自然整齐排列的人生记忆竟是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碎片——她能够通过想起几张同学模糊的面孔来确认自己确实度过了从小学到高中的生涯,但对于其中的过程和细节却完全想不起来。她记得自己的名字,却无法确定自己的年龄;她记得父母叫她吃饭时温暖的语调,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破碎的记忆让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陌生遥远,仿佛那些记忆只是她观看过的其他人的人生。那些细碎的、盛满情感的片段到底是真的存在过吗?它们是真的曾经发生在她的身上,还是只是一场混沌的梦境?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比失去记忆的人更加迷茫无措,因为他们同时面对着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自己。
      然而记忆残缺的问题显然比不上眼下最大的问题——她到底在哪里?

      入目是茂盛的野草,及腰高的野草张扬地随风摇曳着,一直蔓延到她望不尽的远方,粗壮遒劲的树零散地扎根在草原上,高耸的树野蛮地扎破一块块天空,不算温柔的风吹过、携带者干燥腥咸的气息,无声地宣告着这片土地的原始。

      少女看到远处一具类似羚羊的动物残骸,破败的皮肉上挤满了贪婪吮吸的虫类,被掏空的腐败眼窝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路直通死亡的深渊。而更远处是一群炫耀着蓬勃生命力的羚羊群,隐约可见两只健壮的公羚羊正用自己粗壮的羊角奋力顶向对方,殴打到双方头破血流。

      这是一片热烈的、无论是生还是死都用最赤裸的方式呈现的土地。

      少女无措地看着陌生的场景,然后颤抖着在草丛中蜷起了身体、纤细的双臂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够得到保护。

      她回想起了唯一一段还算比较完整的记忆。

      那是从一辆颠簸且冷气不足的旅游大巴开始的。廉价旅游团的导游带着一车疲惫的旅客前往所谓的附赠景点——C国第一人造大草原。尽管那个头戴红色鸭舌帽、面黄肌瘦的导游一路手舞足蹈地对这一附赠景点进行夸大其词的描述,也无法掩饰所谓“大草原”不过是一个被过度放牧而导致草地枯黄,牛粪堆积的小型人造牧场的本质。比2个400米操场大不了多少的的牧场和所谓的“大草原”可谓是毫不相干。这个隐形购物点的设置无非是希望游客们购买一些这里生产的并不算优质却打出高端产品价格的奶、肉产品。

      那位一路激情澎湃的导游实在是一位敬业至极的人才,在见到游客们都兴致缺缺后,竟是一腔热情地硬拉着一车游客们在人造牧场里跳起了所谓这片草原上“传统”的拜神舞蹈,完全无视这一省份原本更本没有草原的事实。一车的游客都算是好脾气,配合着勉强动了几下身子,也算是活动了一下在大巴里久坐而感到酸疼的身体,却不想跳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雷电交加的暴雨,伴随着天空中断断续续闪过的异常白光。

      而那位导游在被瞬间淋成了落汤鸡时,竟然还能瞬间福至心灵地大喊道:

      大家快看!这就是草原之神显灵了啊!

      这里产的牛奶和牛肉都是被草原之神祝福过的、充满灵气的好物呀!

      吃了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

      而且产量稀少,外面的人都是买不到的!!!

      大家能来这里买到的都是幸运儿啊!!!

      一定要记得多带一些回去送给亲友啊!!!

      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吃都是很好的啊!!!
      ……

      于是乎同样被暴雨淋了一脸懵的游客们都不自觉地用钦佩的眼神望向了那个面黄肌瘦的导游——这才是敬业啊!

      然后,天空中又是一声惊雷,一道强烈的白光再次闪起,刺眼到几乎吞没了整片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段荒诞的记忆到此终止。

      所以,她出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会不会是那个廉价旅行团的恶搞?

      那其他的游客呢?

      喻朵生鼓起勇气站起来,试图寻找其他游客的下落,却没看到一个人。

      “你好——!有人吗——?”

      “嘿——有人在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然而没有人回应。

      “听到我声音的人回我一声好吗?”

      “大家还好吗——?”

      “小陈导游?你在吗——?”

      “有人回我一声吗?”

      “Hello?!”

      “Anybody here——?”

      “Somebody help me——?”
      ……

      看着远处那些长着巨大羊角和奇特斑纹的羚羊,喻朵生甚至开始怀疑这样大的草原是在境外,于是她中英文夹杂着喊到喉咙都哑了,却依旧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反倒是惊得远处那两头打架的公羚羊回过头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扭头继续不依不饶地争斗起来。

      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少女强压住心中的恐慌,咽了咽几乎没有了的口水试图滋润发干的喉咙,感受到喉间刺痒的疼痛感,她打起精神来继续呼救。

      “有人吗——?!我需要帮助……”

      少女干哑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委屈的情绪。

      终于,她等来了一声回应。

      “吼!!!”

      猛兽的吼叫声席卷着强烈的气势,就在她的不远处炸开。

      少女吓得身体一抖,面色惨白地快速一个团身动作缩进了草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落入它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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