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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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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此生不渝;花映蝶,终生不悔。
只可惜,那是一朵傲雪而开的梅花,它,只绽放在寒冷的冬季。
然而你我却都忘了,冬季,是没有蝴蝶的。
梅花在寒雪中等待了整整一个严冬,可是却没能等来她的蝶儿。
待到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她的蝶儿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因为,冬季一过,梅花就已然凋零,匆匆结束它短暂的生命。
梅与蝶,注定错过一时,错过一世。
无数个梦里,他都会看到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透得不带一丝杂色,水灵灵地闪着光。那眼神中,满是期待,饱含深情地望着他……就这样望着他。
梦里出现的,还有一个花瓣状的伤疤,烙印在一条白皙娇嫩的纤纤玉臂之上,像极了雪中孤单绽放的傲梅。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睛,那个伤痕,还有,它们的主人。
记忆的序幕被缓缓拉开…
那是七年前一个安静的寒夜,静的出奇,静的让人窒息。感觉不到一丝风,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不愿再流动,冥冥之中,好像预示着不详的征兆,只有雪花,在夜空中独自飘零,自顾自旋转地跳起了优雅的华尔兹,彷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那一夜,好大的雪,厚厚地堆积在昆明湖畔,雪下的生灵被覆盖得严严实实,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迹象,空气中似乎能嗅到死亡即将来临前的气息,引来了一只秃鹫在空中盘旋。
几个不速之客划破了雪夜的安宁。
黑巾蒙面,利剑在手,目露凶光,疯狂追赶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少年的身边,跟着一名彪悍的壮汉。显然,那名壮汉先前定是受了极重的伤,血,蔓延在雪地里,格外的刺眼。可是,他却在拼命地保护着那个少年,拖着自己已是千疮百孔的身体,负隅顽抗。
但是纵使那名汉子有着高强的武功,坚定的战斗信念,也抵不过那么多名杀手的围追堵截,况且,来者个个全都绝非鼠辈。
终于,在放倒了最后一个黑衣杀手之后,他再也撑不下去了,强壮的身躯上凿刻下了累累伤痕。就这样,他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中,再也没有动弹,面部也因为扭曲而略显狰狞,想必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他光荣地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将那名少年置于一个安全的环境下,这个信念支撑着他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真的太累了,他知道,他不能再陪着他继续向前。
一路的逃亡,少年看到身边保护他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如今,连最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也离他而去,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站在这冷涩的寒风中。恐惧,让他不知所措,身体不自主地瑟瑟发抖,终于,脚下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皓魄映雪,亮如白昼。
只是
那夜的雪,是红色的。
但是,危险还未结束,战斗还在继续。
少年的身后,一个白衣男子,手持梅花剑,悄然无声地立着,仿若与这漫天的皓雪融为一体。
梅花剑,柔软无比,却也尖利万分。只要剑客达到心神合一,人剑合璧的超凡状态,梅花剑就能绽放出极大的威力。受力者定将忍受凌迟般的痛苦而死去。又由于伤口将会呈显出绝美的梅花状,故称此剑为梅花剑。
只见白衣剑客手腕上一个极其轻巧的转动,看似绵薄的柔力却在转瞬之间以极其强大的刚劲转嫁到梅花剑上。剑锋陡然形成笔直的尖锐,对准少年后背的命门,急转直下。手法之精准,足以令其一剑毙命。
就在梅花剑即将触及少年身体的瞬间,一只纤细柔洁的胳膊伸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少年腰部当后正中线上,第二腰椎棘突下凹陷处,挡住了他的命门。白衣剑客似乎对眼前发生的情景没有准备,一个分神,急忙撤力收剑。但是梅花剑的速度何其之快,最终还是在那白玉无暇的胳膊上轻柔地雕刻下了一个绝美的梅花瓣。
这时,耳边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白衣剑客匆匆转身,一个轻盈的飞跃,腾空,紧接着一个轻踏梅枝,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矫捷的身影顿时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
少年想必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惊魂未定,眼神空洞,呆若木鸡地望着面前的一切。
雪还在不停地下,继续卖弄它娇美的舞姿。全然没有发觉,就在刚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多么惨烈的战役。
马蹄声渐渐近了,是一队过路的商旅,匆匆而来,匆匆而过。少年眼中闪烁的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等来救援他的队伍呢,难道,时不与他,此生他注定要命丧于这寒冷的雪夜中?
很快,大雪就将刚才战斗中倒下的躯体,层层覆盖,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这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死寂一般的宁静。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那条奋不顾身为他挡剑的手臂。此时,它的主人正吃力地跪坐在雪地里,朱唇紧闭,眼帘低垂,眉微皱,一只玉掌重重地压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殷红的血携着她的体温,在这冰寒的雪色中,隐约还透着热气,从她吹弹得破的肌肤中溢出,染红了皓袖,再顺着那只光洁的玉臂,滴落在雪地上,漾出一幅凄美的红梅图,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知道,这沁人心脾的芳香来自眼前的这位娇柔的少女,是如此舒服,让人心安。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冷寂的寒夜,一位如此单薄的少女为何会出现在这萧无人烟的雪景中,义无反顾地为他挡上致命的一剑。仿佛,冥冥之中,她,就是上天安排来救他的那个使者。
一只大手轻轻地盖在了那只玉掌之上,在这个无情落寞的寒夜中,显得那么的温暖。
她惊讶地抬起下颔,一对清澈纯净的明眸凝望着他。面前的这个少年,俊朗的面庞,挺拔的鼻梁,棱角分明,深邃幽黑的瞳孔中,透出一股坚毅,似乎,还有一种,王者的霸气。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面前的少女,皎洁的月光抚摸着她纤长的睫毛,睫毛之下,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透得不带一丝杂色,水灵灵地闪着光。柳月眉,杏子眼,粉鼻儿,樱桃嘴,她的五官,真的是很精致,精致地无可挑剔,恰到其分地排列在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她仿若就是画中走下来的人儿,而且,那个画师,一定有着巧夺天工的画技,他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痴痴地看着她,目不转睛,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位貌若天仙的人儿又会回到画中去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白衣剑客又会带着他的那柄梅花剑,去而复返,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他顺着她的指引,搀着她柔弱的身体,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中。
人迹罕至,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山洞的构造极为隐秘,山下的人根本无法察觉,但是站在山洞口,却能清晰地观察到山下的一举一动。
那个山洞,还是她和妹妹在一次出门游玩时偶然发现的。后来,她们总是背着父亲和兄长偷溜出家玩耍,每当兄长出来找寻时,她们就躲藏在山洞中。兄长找寻不到,也只能拿她们无可奈何。待其走后,她们再出来。这里,俨然成了她们姐妹俩的秘密基地。
后来的几日,他就一直躲藏在山洞中,再没出来。每日,她和妹妹都会给他送来饭菜,有时还有糕点和水果。那些饭菜和糕点,连他这个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都觉得可口美味,可见制作者的用心。
再后来,他知道她有一个动听的名字——秦如烟,还有她的妹妹,秦如梦。
他总是喜欢亲切地唤她烟儿,而她习惯地喊他岑风。
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还记得那一日,天终于放晴,雪花停下了它曼妙的舞步,久违的阳光照映着山上的积雪,微微融化。山下仿佛一夜之间聚集了千军万马,人声嘈杂。宁岑风起身,站在洞口,远远望见了他的贴身护卫甄子容,他知道,他等的救兵来了。
他的世界,终于放晴,他笑了,那笑容明媚的好似春风,将满山的积雪化为雪水。
这么多日的相处,烟儿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轻松,这么自然的笑容。前几日,她和妹妹同他在山洞中嬉闹时,也曾见他笑过,可是那笑容中似乎还透着些许的忧伤。今日,他的笑容,真的很耀眼,也很迷人。
她知道,他马上就会回到他的那个世界里去了。他就好似那北飞的候鸟,因为一个意外,跌落进她的世界,伤好之后,他定然要继续追赶雁群,那才是他的伙伴,然后,继续北飞。
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交点。
她的世界,阴云密布,可是,她也笑了,因为他终于能够重返蓝天,那里才会是他的新生。
宁岑风转身回头,望见她略带惆怅的笑容,他知道她的担忧。
他来到她的身边,温柔地帮她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几簇青丝,别于耳后,疼惜地轻抚着她手臂上的那朵梅花,那朵为他而绽放的梅花,“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相信我,我会让你过的比谁都幸福。”他的眼神中复杂地交织着深情,执着,坚定……还有,霸气,让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岑风。
“岑风,”烟儿从怀里掏出一只玉蝴蝶,递与其,“这玉佩本是一对,是我爹娘当年的定情之物,据说,它们封存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之后的英灵,可以庇佑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面代表着梁山伯,今日赠与公子,望他日重逢,以此为鉴。”烟儿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透得不带一丝杂色,水灵灵地闪着光。那眼神中,满是期待,饱含深情地望着他。
“当年梁祝长亭一别,梁山伯因为家贫,未能如期至祝家提亲,错过了美满姻缘,但是,烟儿,我不会,我一定会给你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我要让你比谁都幸福。”宁岑风将玉蝴蝶轻轻地抚在烟儿臂上的那朵梅花之上,轻柔地在她耳边许下盟约,“蝶恋花,此生不渝!”
烟儿的脸颊顿时漾起两片绯红,冰眸中透着化不开的柔情,低语道,“花映蝶,终生不悔!”
宁岑风转身下山,与护卫甄子容会和。
初阳中,岑风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拉长了烟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