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Negotia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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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荡在空间和口腔里的音节生涩又空泛，连着塑料板凳在水泥地上划开的锐响尖厉刺耳。
“Edith。”
她眼睁睁看着Andrea叫着她的名字，迈下三层台阶，将她拥入怀里。毫不迟疑的，发自内心的，无所保留的拥抱。
“谢天谢地你没事。”Andrea笑着回到礼貌的距离，但面上激动的神情还没褪去，“Daryl也安全归队了对吧？我就知道你们能做到！”
Edith松开她，本能地扫视了圈，目光落在她腰间的枪上。她压下因本能而警惕过去同伴产生的不适道：“你怎么来的……？从伍德伯里？”
“我不知道是你们。”Andrea哑然地歪了下头，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我一知道就赶过来了。”
“Amy在里面，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Edith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你能把你的枪给我吗？”
Andrea愣了下，将枪掏出皱眉道：“这个？”
“我们经历了很多，大家都很紧张。”Edith硬着头皮伸出手，解释道，“……等见到Rick他们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有武器在身上。”
特别是在她和总督有瓜葛的情况下。Edith没有说出口，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将她推远的话并不明智。她将手心放在枪下，等待她放手。虽不愿意承认，但Andrea确实看上去有些陌生。不只是她的头发长度、衣服，还有神色。哪怕再想忽略，也无法填满一个冬天的间隙。
Andrea不在那里，不在那些大家无法点火取暖，必须龟缩在一起御寒的日子里。哪怕神智清楚她还在乎这个团队，还有归属感，但自我保护的情绪像本能一样蚕食她的大脑。
她不能不去考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剧里没有提到的地方，在此时此刻的现实里存在的可能性。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Andrea强调道，不解地摇头。
“我知道。”Edith点头，“你可以把刀留下。就像我说的，大家最近神经紧绷，尤其是在总督打到家门口之后，你理解的，对吗？”
Andrea浅浅地出口气，把枪放到她手上。
身后通往监狱内部的铁门发出被拉动的吱呀声引得她抬头看去，Edith立刻握住枪把，飞快地别到自己腰间。
“这是最后一个。”用后背顶开铁门的Daryl说着，俯腰从腋下托起为开门而放下的那具尸体，声线因用力稍显阻塞，“小心腿上断了的骨头。”
“来了！”Edith一路小跑到他旁边，帮着拎起尸体的后腿，“Da——”
Daryl见她避开从小腿前侧插出的骨片后便扭头，余光瞥见不熟悉的金发人影，立刻凝神松开尸体拔枪，右侧一步将Edith挡在身后，打断了她的话。
“是我Daryl！”Andrea本能地抬手举在空中，“是我！”
Daryl顿了顿，见旁边的Edith点头才松下枪道：“我去通知其他人，你看着她。”他看向靠在门边的T-Dog，扬手指指地上，示意他帮忙挪尸体。
Andrea抿了下唇道：“他一点也没变。”
“Well，我会觉得这是件好事。”Edith帮着T-Dog将尸体移到门边，走回Andrea旁边，双手向后撑在桌面上道，“没有他的话我们活不到现在。”
Andrea默了下，Edith的气质比以前锐利很多，她看着她棕色的眸子，这和她刚到伍德伯里时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一模一样。充满了警惕、决断与漠视的眸子，一双所有人或早或有都会有的，无可避免的眸子。她环视周围一圈，长久空置而被潮湿泡到发霉的墙角，哪怕从淡去的痕迹来看他们应该清洁过多次，仍旧难以根除，再加上刚才从监狱内部搬出的行尸和空气里的腐烂尘气。
“你知道，你们可以都到伍德伯里来，那里有给所——”
“别。这些还是等Rick他们来了再说吧。”Edith止住她的话头，温和地笑笑，“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还好吗？我和Daryl回到农场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比原来好。”Andrea盯着水泥墙，“枪法更准，更冷静，知道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她顿了下，看向Edith，“知道我想做什么。”
“听上去很棒。”Edith暗自咬了下舌尖，“你想做什么？”
“救人？”Andrea笑道，像过去给她谈起怎么在庭审中巧舌如簧时一样挑了下眉，“保障他们的安全，让他们吃饱穿暖。”
“这很好，Andrea。”Edith沉了沉眼，重复道，“这很好。”
在这种世界里还坚持着善意弥足珍贵。她张了张嘴。但她不确定如今的环境还有让善意生存的空间。
“Andrea，我不想这么说，但是。”Edith看着她金色的发丝，被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裹成一片柔和，“或早或晚，你得做出选择。”
就像Rick在酒馆里的选择，就像她在监狱里的选择，以及之后会产生的无数个选择。那些让自己在乎的人活下去的选择。
“这个世界留给‘理想’的地方很少。”Edith试图想起自己以前的模样，曾经促使自己来到这片土地的“理想”，记忆却像杂乱的丝线，搅成一团被压在深水之下，意识只能从上滑过捕捉到些许倩影，“你更在意什么，Andrea？是你爱的人？还是你想成为的样子？”
Andrea梗了下脖子：“也许不需要选。”
“也许今天不需要。但是相信我Andrea，无论你想在伍德伯里实现什么，都不值得让你再一次离开Amy。这个总督？他会打过来的，他已经来过一次了。Rick不会——我们，不会坐以待毙。”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Andrea辩解着，胸口因情绪而起伏，“他说你们抓了Martinez，还先冲他开火。”
“他打到了我们家门口，如果不是Carol提前通知我们，有些人可能已经死了。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还是你选择了忽视那些微小的不和谐？”Edith努力维持着平静，“为了留在伍德伯里？”
“我不能为此责怪你。”她在Andrea开口前抢先继续道，“没人想流落在外。但你现在知道了我们在这里，你有地方可以回，如果你想的话这个团队会毫不犹豫地接纳你。”
“留下吧，为了Amy，为了你的朋友们。”Edith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这个总督？他在审讯室里对待我和Maggie的方式？他是个自恋的控制狂，他不会放过我们。”
Andrea默了下，坚持道：“……我们得避免战争和更多牺牲，Edith你得帮我说服Rick和Daryl，伍德伯里有很多无辜的人，老人、孩子，有的和Sophia一个年纪。”
“我们不是挑起战/争的人。”Edith看着她的双眼，没有接她的话，“你想让双方和解，我尊重你的善意，但就目前来看？唯一能终止双方争端的只有杀掉总督。”
“你得选一边，Andrea，当那个时刻来临？你必须选。”
铁门又一次响起，Edith松开她的手看去。跑在最前面的Amy越过开门的Daryl直直地朝她们跑来，一头扎进Andrea的怀里，紧搂她的背脊。
“对不起，应该是我下车的，对不起……”Amy絮絮叨叨又喊着哽咽的哭声从Andrea的肩上传出，伴随着Andrea一次次诉说自己“没事”的安抚。
Edith将空间留给她们，迎上后面的Daryl和Rick。
“她一个人？你搜过身了？”Rick压低声音道。
“看起来是的。她主动给的枪。”Edith拍拍自己的腰间，“让她留了把刀，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Rick微微颔首，没有放下手中的枪，但也没在上前，他看向Daryl，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将视线落回Andrea身上。
Daryl等Glenn和Maggie合上门便握紧自己手上的弩，碰了下Edith的肩膀，来到后方的桌子旁，他扫眼周围的站位，索性直接在桌上坐下，右脚踩在长凳上。
Tyreese他们不在。Edith飞快瞟眼身后紧锁的门，跟上Daryl的步子站到他旁边。Rick他们不打算让两个不确定因素同时处于一个空间。
“Andrea。”Rick见Amy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终于开口道，“你为什么过来？”
“我来试着和解，消除误会。”Andrea握着Amy的手，看向Rick。
“误会？”Rick含着怒气地偏了下头，“没有什么分歧。我们会杀了他。我不知道以什么方式，或什么时候，但我们会杀了他。”
“我们可以冷静地解决这件事。”Andrea离开刚才紧靠着的桌子，朝Rick走了一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像个被警惕的异类，她不自在地将视线从所有人身上扫过，刚刚一起从监狱内部出来的Michonne和Merle，听到动静后走出来的Hershel，“伍德伯里欢迎你们所有人定居！”
“你是认真在说要我们到那去？”Glenn双手环在胸前，他脸上的青肿还没褪去，“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一发现枪战的是你们就马上赶来了！”
“那是好几天前的事了。”Glenn克制地道，摇摇头。
“我说了，我尽快赶来了。”Andrea忙道，但整个空间都随着她尾音的紧绷安静下来。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她不自主地后退一步，看向Amy，后者一言不发地抿抿唇。
“我不明白。”Andrea好笑地抬了下手，“我和你们一起离开的亚特兰大，现在却被排除在外？甚至不愿意相信我的话？”
她意识到什么地转向靠在墙边的Michonne，难以自持地带着怒气道：“你给他们说了什么？”
“Nothing.”Michonne轻描淡写地，又坦荡地开口，顶着她质问的视线，分毫不移。
“我们差点失去了Glenn、Edith、Maggie和Daryl。”Amy试图向她解释大家的反应，整个团队的主力都差点折在伍德伯里。能全员活着回来已经是个奇迹。
“难道不是他抓的你们？”Andrea指着Merle，他只是挑了下眉，“打你们？拿枪对着你们？差点把你们杀了？”
而Merle却像是属于这个团队一样游走在他们中间。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此行的目的上：“听着，我没法解释，或为Philip的所作所为找借口，但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哼。”Merle意有所指地笑道，“还以为你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他。”
“我——”
“……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个总督想要谈判？”Hershel出声打断她，平和的声线终于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他亲口说的？”
“不。”Philip从不想要和谈，他只想把这个团队扫清殆尽，Andrea闭了下眼，她再清楚不过，“他在备战。镇民们很害怕，把你们看成暴徒，他顺了他们的意，组织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训练。”
如果能和谈，至少能表现出这个团队的人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甚至愿意来到伍德伯里一同安居。或许Philip就算想要发动战争，也没法让整个小镇的人听从号令，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Andrea看着Rick，只需要他的一句话，一个和解的姿态。
“我看这样吧。”Daryl边说边眯眼，让总督的名字在自己嘴巴里滚了圈，“下一次你见到‘Philip’，告诉他，他的另一只眼睛我要定了。”
Edith不合时宜地想笑，但还是正了神色接道：“即使这些镇民以为是在自卫，你要怎么说服总督的私人武装？他们看起来很忠心。”
“我们忍受太多东西太久了。”Glenn盯着Andrea，毫不退让地道，“他想开战？那就开战。”
“他有一整个镇！如果我们不冷静地解决这件事？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孤立无援！”Andrea的右手按了下眉心，“Rick？”
Rick微微偏了下头：“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们，就想办法让我们混进去。”
“不！”Andrea立刻道。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不再停留，Rick越过她朝B牢房区走。
“镇里有无辜的百姓！”她冲Rick的背影吼道。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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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Rick离开，众人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他们还有很多活要干，加固监狱、清理牢房、清点物资和弹/药、商讨战术，总督备战在意料之中，但在得到确定的消息后还是让人更加神经紧绷，疲于奔命。Andrea获准进入B牢房区和Amy单独呆一会，但被Rick拿走了身上最后那把刀，她打算多呆一会再离开。Edith连着Andrea那把枪一起交给了Rick，便去整理弹/药。
虽然Glenn对开战说得信誓旦旦，团队里所有人似乎也都将这事当成了既定事实——但没有足够的军/火。她头疼地叹了口气。Carol带来的那把步枪是她们现有的最好的武器。
“怎么了？”
Edith回身看向房门口的人。Daryl将弩放在墙根处，把手上的两把手/枪搁到桌上。他在清理监狱过程中从狱卒的尸体上找到的，长期未经使用和保养的枪/械不知是否有变形，要之后检查过才能使用，但聊胜于无。
“我们得再找到一个军火库。”Edith走过去拿起那两把枪看看，又放回桌上，“不说手/雷，我们连子/弹都不够用，总督只需要用一辆装甲车就能把我们所有人碾死。”
“我能在地图上找找。”Daryl看着她有些防空的眸子道，“很快地跑一趟。”
“不，这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Edith嘴上说着，舔了舔下齿龈，和总督硬碰硬的迎面不大，如果他如Michonne所说掠夺了好几个残存的武装小队，那他手上的物资，无论从食物到军火都不是能短时间内比拟的，除非像中彩票一样撞个大运。
而且正面硬碰的风险也太大。他们只是需要达成总督死亡的结果，不必拘泥于手段。或许她能说动Merle，甚至，如果她能想办法毁了伍德伯里，用行尸或者……
“E？”
“抱歉。”Edith吓了一跳地猛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You okay？”Daryl头低得离她近了些，眉头紧皱，她又开始出神了，就像她冬天时一遍遍清点门窗样的听不见声音，“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我知道。”Edith笑笑，身体前倾靠在他的肩上，“什么时候审Martinez？”
“Rick说明天。”Daryl的视线扫了眼俩人相贴的手臂，“你来吗？”
“当然。”Edith稍微静下心神，Daryl的热度让她平和下来，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她不适地闪了下神色，快速笑笑道，“没打算把我关在门外？”
“那次是你自找的。”Daryl嗤了声。
“确实。”Edith笑着抿了下嘴，“你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难搞。”
“当然，现在仍旧很难搞。”
Daryl好笑地轻推了她一下，没能推开，也没真的想推开。他清楚她需要这些打趣和戏弄来回到自己的步调。就像是一个锚点，Daryl咽了口唾沫。
Edith的手一点点蹭到他的手心，像怕他拒绝，又或是受惊样的慢慢靠近。
“我们会没事的Dary。”
Daryl握住她的手，越过她的犹疑和不安。
无论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找到Merle时他正坐在自己的隔间里擦拭右臂的刀刃。Edith毫不客气地拉开牢门，拖过椅子坐下。
Merle斜她眼，勾了下嘴角道：“你想要什么？Edith小妞。”
“你的立场。”Edith看眼外面，二层现在没什么人，离得最近的Beth抱着正要睡着的Judith在走廊另一头走来走去。
“Well，看看我现在在哪。”他冲刀刃上吹口气，抹布反复在已经光滑的刃上摩擦。
见Merle不打算正面搭理自己，Edith索性站起身来，手指在一节节的铁栏杆上滑过。清脆的敲响回荡在监狱的空旷里。
她得争取Merle，让他提供杀掉总督的机会。她瞥眼把她当空气的人。上次的对话不太愉快，但Merle也不会蠢到不明白她说的是对的。
“我感觉你已经开始融入了。”Edith又转而捡起他床尾的那本《圣经》，随手翻了翻，“你信教？”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你可以把它还给Hershel，老人的记性总爱出问题，不是吗？”
“所以你怎么看这个团队？”Edith答非所问。
“这重要吗？”Merle拧着脸笑笑，“高高在上的大学女孩要玩扮演心理医生的游戏？我敢肯定这一整群人，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的服务。”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Edith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这次双腿交叠斜靠在椅边，她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Merle。”
“值得高兴的是，我也不喜欢你。”
“那你还在这干什么？”Merle向后靠在床头，“Daryl厌倦你——”
“但我愿意相信你。”Edith平静地说，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像一块平滑的地基，厚实，有力，无可置疑。她说的就是事实，她所言非虚。
Merle的视线移开一瞬，又迅速回到她脸上，带着几分刻意地笑：“你指望我说什么？‘谢谢’？你的小朋友Glenn知道你这么想吗？”
“你确实有一些不太美妙的过往。”她坦言，见Merle眯了眼，继续道，“但我相信你对Daryl的感情。”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再伤害他的朋友。就这点看来，你也许还没那么无可救药。”Edith伸手捞起他桌上的杯子和水壶，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你很锋利Merle。”
Merle没有接她的水。只是看着她。
“而你也有必须如此锋利的理由。”她没有收回手，就这么举在他面前，“太锋利了甚至会割伤自己人……和你自己。”
“我很抱歉，对于把你留在那个天台上，害你失去右手。”Edith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她感到有些气闷，从她决定放弃Merle开始，从她每一次看到Daryl一言不发地看着树林，或在提起Merle名字时稍显回避的神色中，不得不回想起自己当时做的抉择，如影随形的，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歉意。
对Merle本人的歉意，她现在能够确定了。她骤地呼出口气，自己都没想到的带些哽噎。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如果她当时能不那么草率，能够不纯粹依赖剧情，能够察觉到自己理所当然地站在旁观的位置对待他们的命运，能更把他们当成真实的，活着的人看。
她别开脸朝向牢门外，一点点做着深呼吸。没想到自己会失控。
“眼泪对我没用，小妞。”Merle的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
Edith感到手上的重量一轻，她回过头去，见Merle抿了口水，觉得不够似的高高扬起下巴和杯底将其饮尽。杯身挡住了他的脸，只听得见一次次的吞咽。
“把你的眼泪擦干，女孩。”Merle把空杯子往床上一放，“Daryl这次真的会揍到我的脸上。”
她敢肯定自己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而眼眶有点湿润，远没有到流泪的程度。
“我没有哭。”Edith梗着脖子，深吸口气，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她不自在地张张嘴，有些忘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总之，我很抱歉。”
Merle的唇动了下，他没说话，舌头舔舔齿贝才开口道：“Rick派你来的？”
“Rick不知道。”Edith吸了吸鼻子。
她只是觉得Merle需要一个道歉。一个让他感到自己有被接纳可能的缺口，一个不把他视为无可救药的坏人的证明。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哼？”Merle终于从床上起身，他拎起那个杯子走到桌边，又倒了杯水，“总不能是特地来找我哭鼻子，那是我宝贝弟弟的工作。”
他说完便抬起杯子一口一口地咽。Edith愣了下，这可能是第一次Merle没有对自己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摆出防御架势。他只是在等她说，虽然是借着水杯的遮挡。
“我需要你帮我一起干掉总督。”Edith仰头看着他，“你是唯一能做成这件事的人。”
“我以为明天你们要审问Martin。”
“他不值得信任。”Edith见Merle飞快地看她眼，继续道，“而且我得承认Andrea是对的，你是对的，和总督起正面冲突是在自杀。我们没有足够的人力和军/火，即使我们有，我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会有人受伤，或被杀。”
“所以你要我把你弄进伍德伯里？”
“不，如果Michonne都没能成功，我不觉得自己能行。”Edith摇摇头，“但你一定知道些别的什么，比如总督外出会去的地方？不会带太多人，只有几个护卫。”
Merle想到了什么，轻笑下：“这也会是个自杀任务，女孩。你难道不该先跟Rick商量？还以为你和Daryl都是他的乖乖狗。”
“他们也许不会同意。”Edith顿了下，“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们。”
甚至是Daryl。她没说出口。
“在他们听来这会更像个陷阱。”Merle撅撅嘴，“我是个‘害虫’，记得吗？”
“曾经（were），是个‘害虫’。”Edith见他抽了下嘴角，“但那是过去的事，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当然，也许未来某天你能给Glenn和Maggie道个歉。”
“事实上，你是个坏人还是好人根本不重要，Merle。我手上也沾了血……未来会更多。这个团队只在乎你是不是自己人。”Edith站起身来，将椅子挪回原位。
Edith见Merle难得的陷入沉默，决定给他留些空间。她走出Merle的隔间，准备去看看Andrea的情况，没想到Merle会开口。
“‘若一个肢体受苦，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受苦；若一个肢体得荣耀，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快乐’。”
她怔愣地回身。Merle坐回了自己的床上，手中握着那本《圣经》，笑着扬了扬。
“《哥林多前书》12章，22-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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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k为Andrea准备了辆车，以便她安全地回到伍德伯里。Merle跑在队伍前面，确认外面没有危险才挥挥手示意，一路跑到大门口解开锁链。
“你确定你不和我一起走？”Andrea拉开车门，对Amy道。
“这里需要我。”Amy抿了抿嘴，还是道，“你也该留下来。”
Andrea停了下，还是摇摇头：“我不能。”
Amy移开目光，缓慢又闷闷地点两次头。
“Amy……”Andrea试图让她再看向自己，拉住她的胳膊。
“不，我懂。”Amy垂了下眸子，终于重新看向她，一步上前抱住她，声音颤抖道，“你小心点，好吗？别太相信这个总督。”
“好。”Andrea紧紧地抱着Amy，等湿气模糊了视线才松开她。她坐上驾驶位，合上车门。
“给。”Rick将她的枪和刀递给她，“小心点。”
Andrea接过自己的东西，沉默地点点头，将它们别回腰间，抬头看向Rick：“你也是。”
她扭转钥匙，发动车辆，最后从后视镜里看眼过去的同伴们，踩下油门。
Edith走到Amy身边，听见她不顺畅的呼吸声，轻轻握住她的手。Amy瞬间抱上来，快到她没来得及反应，只能下意识稳住身子，双手环住她。
“我就知道。”Amy小声地，不知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听，“她一直都是这样。现在伍德伯里是她的新‘律所’。”
“你们会再见面的。”Edith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下地模仿心脏的跳动声，“肯定会的。”
Amy没花多少时间便接受了Andrea又一次离开她的事实，她发泄完后只是对Edith和说了声“抱歉”便抓着衬衫的两边将自己裹紧，一头扎进自己的隔间。
“让她静静吧。”Carol拉住准备给她送晚餐的Edith。
Edith点头表示理解，只将她的那份放在桌上便撩开挂在门口的床单离开。
虽然他们修好了发电机，但在这样随时会被攻打的夜晚开灯并不明智。Edith接过Oscar他们翻出来的提灯点亮，放在地上Beth准备好的蜡烛旁边。
总督正在备战。
这个事实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样的沉闷。Rick加派了今晚守夜的人手，让大家都聚在一楼休息。
Edith在Beth身边坐下，一根根把蜡烛点燃。氤氲的火光让她眨眨干涩的眼，她干完手上的活，向后靠在墙上。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可以走。找机会杀了总督，正面开战和毁了伍德伯里。她左手食指无意识地在身前那根蜡烛的火苗上晃动。
Merle对她的态度有所软化，但她很清楚大家怎么看待Merle。Edith抬头看向站在房间另一边的Daryl，他看上去累坏了，虽然如果她去强调的话，他肯定会不屑一顾。她低低笑了下，短暂地出神。
时间线在向前推移，她知道的时间线，和现在的时间线交织在一起。她有些分不清了。
哪些画面是真实发生的，哪些又只是她“记得”。要以什么，作为行事的判断。Edith一下一下地咬着下唇，没注意到旁边的Beth在看她。
“They hung a sign up in our town……”
Edith看过去，见Beth冲她笑了下，又看向站在Daryl旁边的Hershel，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继续唱。
“If you live it up, you won’t live it down.”
清亮婉转的女声充斥在密闭的空间中，阵阵回响。Edith看着她的侧脸，慢慢放松下来。
会有办法的。她想起Daryl的语音语调，Daryl近在咫尺的热度。她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Daryl身边，像Beth的歌声是一簇簇聚在一起的灵鸟，会被尘世惊醒，四散奔逃。Daryl感受着她的靠近，犹豫了下，还是抬手环住她的腰。这里人很多，但他想这么做。他感到Edith顺着他的力道靠得更近了些。
“我要出去一趟。”Rick压低声音道，手上缓慢地拍着Judith的襁褓。
“我——”Daryl改了口，“我们明天可以出门。”
“不，你们留下。”Rick抬眼看向一手撑在B牢房区门口，静静听Beth唱歌的Merle，“看好你哥。”
“我很高兴你们回来了，真的。但如果他惹出问题，你得负责。”
Daryl小幅度地点头：“我会看好他。”
“你不能一个人出去。”Edith出声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我带上Michonne。”
Daryl皱了下眉，虽然她目前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毕竟才认识几天。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试了就知道了。”Rick怀里的Judith不满地挣扎了下，被他们的对话吵到似的哼出声，Rick忙托紧她左右晃晃，看向窗户的方向，“还有Carl，他准备好了。”
“你管好这里。”
郑重地点下头，Daryl看着他道：“没问题。”
Beth一曲唱罢，除了在外巡逻的Carl和Carol，大家开始做休息的准备。住在二楼的人把床垫搬到一层的地上。今晚她不用守夜，Edith选了最靠近楼梯的位置。
“又挤在一起了。”Edith把自己的床垫摊在地上，坐在上面抬头看正理被子的Daryl。
“至少这次不用搬来搬去。”Daryl抬抬下巴示意她挪开些。
Edith听话地向外蹭了蹭，给他挪出放被子的空间。不用提防行尸，的确比冬天时安心很多。
Daryl斜眼沉默的她，收回视线继续抖开自己那条被子道：“你有想说的？”
“什么？”Edith愣愣地看过去。
“你想了一整天了。”Daryl理好自己的，脱下套在外面的马甲背心，把自己扔进床垫里，双手托在脑后。
她不确定自己的走神有多明显。
“实际上我只是——”
只是在想又能和你睡在一起了。
调笑的话到了嘴边，她却突然没了力气，连着嘴角扬起的笑都暗淡下去。
“总督。”Edith学着Daryl把自己砸进床铺里，利用柔软的棉絮抚平神经，“和他正面开战肯定会有伤亡。”
“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她侧身转向Daryl，“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和Merle聊过了。”
话就这么从嘴边溜出，她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告诉他是不是个好主意，但她保证过坦诚。
Daryl看向她。
“他也许知道要怎么埋伏总督，或者设个陷阱。”
“你相信他？”
“我相信你。”Edith淡淡地说，“和他对你的感情，不然的话他不会跟我们一起回来。”
Daryl看着天花板默了默：“等Rick回来，我们和他谈谈这事。”
“我不觉得他会同意。”
“你想一个人去做这事？”
“我没这么说。”Edith感到喉咙有些哽，她的声音弱了些，“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Dary，怎样才能保护所有人，保住这个监狱。”
“抱歉。”她抓住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眼睛，“我猜这件事还需要多讨论一下。”
Daryl侧身转向她，看着她有些闪躲的神色抿了下唇。
“嘿。”他出声引回她的注意力。
像是用自己将危险隔绝在外就能保全所有的处理方式，就像她之前对Randall，就像她每次都抢着要外出。似乎自己少做一点就会有坏事发生，彻底倾覆。
他很熟悉的行为方式。
“如果你要这么做？让我知道。”
Edith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回答。
“我不想再出去找你一次。”他的声音有些轻，让Edith的心提了提。
“那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了。”Edith苦笑着从被子里钻出来。
“Not to me.”Daryl微微耸了下肩。
从帐篷到教堂，林间的小屋，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烦躁。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Edith见他有些回避的神色，暗自叹口气向他的身边凑近，额头贴到他垫在脑袋下那只胳膊的手肘上，合上双眼：“我向你保证Dary。”
“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Negotiati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