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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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只得接受。
平静了一下，谢殷不太娴熟地拎了下地上的人，顿了顿抱起了他，小少年身子轻，对刚入境的谢殷来说更是没有一点重量，只不过白衣上沾上了点灰尘，他没有注意到宫子弦一直虎视眈眈地望着这小孩，只看见他嘴角绷得很紧，以为是他嫌弃小孩身子上脏，便道：“无妨，回去换一身便是了，我先回雾须了，四师弟。”
宫子弦没应，只是沉默着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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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须院位于云山最北面的竹林前，除了长老们值教的地方，面积仅次于他们师父以前住的北煦院，院内植了颗雪松，旁边是一汪寒潭，潭水清澈，散发着一股寒气，内里养了几朵雪莲，吸收灵气的莲花终年不败，开得十分清艳，寒潭旁是石桌石凳，院内空间虽大，整整齐齐，却清清冷冷，有几分萧条。
谢殷刚跨过外院门槛，怀里的人咳了两声，脸色苍白，眼睛紧紧闭住，随即突然睁开，感受到伤口有裂开的趋势，谢殷加快了脚步，低头轻扫了他一眼。
“你是…咳咳咳…”少年沙哑地想问，被谢殷简短地冷冷打断，“别说话，先疗伤。”他干脆利落解开屋门封印，拐进卧室，把少年轻放在木榻上。
少年仍旧愣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位看起来没大自己多少却沉稳的…高人？他就僵硬地躺在榻上，背上伤的刺痛几乎穿透到了他的心脏，脑中一片混乱。
谢殷见他睁着眼睛没反应，叹了口气，“能坐起来吗？”少年动了一动，手臂撑着费力地坐了起来，已经满头大汗，身子晃了晃差点再倒下去。一只清瘦的手扶住了他的背，清清凉凉的感觉慢慢扩散开来，疼痛稍减。少年仿佛闻到了一点淡淡的香气，像雪莲。
谢殷淡淡开口：“只是止了血，待会儿我会去拿些药来。”声音也是清清凉凉的。
少年感觉嗓子里的铁锈味也渐渐消除，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谢殷，不是我救的你，是大师兄救的。”
“这里是哪儿？”
“云山，北遥派雾须院，我的住处。”
少年沉默，看得出来他眼里是迷茫无助和不安，但表面上还是装着沉稳，谢殷放轻了点声音，尽量让语气柔和点问：“你叫什么？”
“晏浔，今年十四。”
谢殷惊讶了片刻，眼前这人看起来比四师弟小很多，没想到竟然只小了一岁。
“暂时在这里住下吧。”他没有提那座村子的事，只是淡淡说，“我去拿药，你自己休整片刻吧。”
谢殷已经在想怎么和麓戚长老赔师妹的罪了。
晏浔僵坐在榻上，仍对现在的状况有点迷茫，他应该是被那个叫谢殷的仙师的大师兄带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又被谢仙师接管，所以他大概以后一段时间要住在谢仙师的雾须院。之前的事…
村落被黑雾笼罩，满地都是血迹，他的背上不知是被什么所划到，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他差点疼得晕了过去，被匆忙赶到的养父母抱起，悄悄藏在了一堆茅草下…刺鼻的血腥味，惨叫声被隔绝在外面，他最终意识昏昏沉沉，还是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他把思路大概捋了一遍，呆呆地看着手腕上残留的血迹，眼眶红了，泪却没掉下来。
整理过好久一番情绪才暂时平定下来，万一呢，万一他们没死呢…
他缓缓否定了这个想法。
倏然外边有了些动静，一个爽朗清澈的声音传来，“谢代掌门，听说你回来了？在不在家？我来找你喝几壶！”
晏浔瞬间慌了，活像是被烫了一样找地方躲。
万幸，一个熟悉的清清冷冷的声音模糊地在外面响起，“不喝，改天。”
“好吧好吧，诶？谢殷你入境了啊，佩服佩服，我已二十有四，才刚入境一载，你就快赶上我了，刚入境，难怪不能喝酒，那…聊聊？”那声音渐渐压低。
谢殷看着玄色衣服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更面色成熟一点的俊朗男子，明白这个“聊聊”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不了，顾兄，门内有许多杂事，恕无空闲，改天再约罢。”
顾钰之不动声色地把手轻搭在他肩上，也不尴尬，莞尔轻声道：“说好了，一约为定。”说着便拎着酒壶大摇大摆地走了。
谢殷进了屋，在玄关处娴熟一点刚才被拍的肩膀处，指尖浮现出几行文字：
“魔域边界有松动现象，仙盟抽出几个门派的人手去镇压无果，已有三支众门派组成的队伍没了音讯，仙盟频繁来羽华派交流，像是要拉近关系找帮手，可能会牵扯到人尽皆知我的挚友你，也就是北遥代掌门身上。
但这魔域边界松动有些迹象像是和仙盟自己内部有关系，这烂摊子最好别接，我们也没有理睬仙盟，我已经在我们羽华派加派人手除附近妖邪魔物，你也多加注意，但边界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觉得最好不要管，你的主意自己拿吧，有人跟踪不便直接交流。”
谢殷凝了脸色，思考了片刻。
仙盟是江湖仙侠界最大的一个组织，相当于人界的朝廷，但权力并没有那么大，且掌权人有四人，分别为四大门派的掌门我，其余一些自愿加入的其他门派的掌门人或宗师仙师，就是仙盟的成员，而加入仙盟的掌门及门派需要帮助仙盟处理各种事务，仙盟也会给予这些门派庇护以及身份的认证，仙盟负责处理江湖界与魔域的很多事务，也有逮捕惩治关押罪人的权力，所以仙盟在江湖上，就代表了权威。
但没加入仙盟的门派掌门，也就是独立的，实际不是必须要去帮助仙盟处理事务，全凭自愿，但这种门派总会被孤立，还会被认为地位极低，实力很弱，而被加入仙盟的门派中人排挤，或者籍籍无名，没几个知道，就如现在的北遥派。
除了羽华派和巫神宗。
这两个门派是例外，羽华派实力强劲，仙盟中的四大门派都不强于此门派，而巫神宗对药术及巫术占卜之术或者阵法有所研究，是这方面的顶峰，没有加入仙盟，可能是因为不屑于加入或者认为这种仙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次魔域结界松动，据顾钰之所说可能是和仙盟内部有关系，难道仙盟有了内乱？若是如此，恐会掀起一番浪涛。
两种可能，第一种，仙盟内混入了魔族。上百年前，魔族侵扰人间，战火不断，是一位将临飞升的无惘境仙师率江湖众门派宗师仙师与魔族大战，百位仙师牺牲元神，铸成魔域与人间的结界，那位本该飞升入仙界的大仙师，从此陨落，但换来了长久的和平。
但上百年过去了，这层结界已经有些松动的迹象，而蠢蠢欲动的魔族开始有所举动。但是魔域的魔族混进仙盟，应该可能不大，要是说那层结界有缝隙让魔族溜进来，那仙盟也不可能不会察觉到一个魔族的气息，要真是这样，仙盟就可以解散了。
第二种便是，仙盟中人与魔族达成协议或暗中勾结…
要是这样，仙盟，乃至整个江湖，整个人间，要乱了。
顾钰之晃着酒壶，仰头饮下一口清酒，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旁边郁郁葱葱的树影之后，又状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踏上一柄银光闪烁的长剑，踏雾而去。
羽华派的少主便是顾钰之，也是少年英才，已经开始处理门内事务，过几年便该上任掌门了。不过他一直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潇洒模样，所以许多人都认为羽华派落到此人手中，马上就要没落了。
羽华派与北遥派是世交，所以顾钰之从小便常常来云山上北遥门做客，曾经北遥掌门在时也会带弟子们去拜访不远的羽华派的秀丽园林山庄。
司玄与谢殷来北遥的时间早，但谢殷仍差了顾钰之七岁，所以顾钰之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来云山，见到的不过是十岁的司玄与七岁的谢殷。
司玄随了他师尊随性潇洒的性子，总在山上的各处游荡，常常不见踪影。而谢殷则冷清内敛，仿佛他院内的雪莲成精变的，出现的地方也很固定，师尊早上教导的朝室，雾须院，书楼，膳堂，后山竹林。近乎让人感觉他不是读书就是练剑，不是练剑就是钻研咒术阵法，而且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他读书读傻了。
顾钰之洒脱又不失稳重周全，他却对这个传说中的“书呆子”很感兴趣。第一次上云山，他在竹林看见了年幼的谢殷。
他拿着轻薄的木剑，一招一式，准确有力，仿佛带着冰霜之气，顾钰之甚至看到，周边飘落的竹叶，有些边缘已凝了霜。
冰系灵根，而且是精华。天才，这是顾钰之对谢殷的第一印象。
“喂，那位小师弟，你是叫谢殷吧？在下羽华派顾钰之，来此拜会。”
他本以为谢殷真的冷得不会理他，走近了些，笑着看他。
“嗯。什么事？”声音是偏冷的，带了些小孩特有的软。
竟不是哑巴，顾钰之多了些兴趣，那时顾钰之也是调皮的主，突然有了逗弄的恶趣。“你师尊让你去寒池等他，有事相告。”
“好。”谢殷没有疑他，淡淡应了一声。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上钩，顾钰之愣了愣，有些懊恼后悔。如此单纯，这样似乎不太妥当…
于是他转念思虑了一会儿，又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谢殷迟疑了一会儿，点了头。
于是，顾钰之带着仅有他半身高多些的谢殷在早秋的下午，踏着满地竹叶，暖阳倾泻下，慢慢走着。
顾钰之不知道，那是谢殷第一次被除了师尊以外的人，说了“陪”这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