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衍生生息》暮色陈陈

6、衍息的过往

　　衍息看完整个成亲仪式，心中复杂，又觉得新娘的凤冠霞帔太好看了，低头看看自己又皱又脏的嫁衣，一阵叹息，若是自己没死，她也会是如此美颜的新娘
　　礼成之后，新娘被送入房间，酒席正式开始，乡亲们开心的吃起酒席来，新郎还要挨桌敬酒
　　衍息还愣在原地，新郎端起酒杯，往庭院中走去，走到离衍息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吹来，吹的衍息的一缕发丝拂过新郎的心口
　　衍息见状，本想避开，让他过路，却不知，新郎猛然停住了脚步，望着风吹来的地方愣了神，良久，才轻喃一句：“衍息，是你吗？”，随即又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痴想
　　而在听到衍息两个字的一瞬间，衍息感觉浑身一麻，心口一颤
　　衍息！这个名字好熟悉！
　　这是……她的名字吗？
　　突然！
　　这两个字像是打开了衍息的记忆之门，眼前一黑，意识开始往脑海深处被遗忘的时光飘去
　　……
　　镇子叫春落镇，人户过百，地处偏远，鲜少人知，新娘名唤洛吟时，洛家是镇上的大家族，声望崇高，身份尊贵，而衍息只是这一家烧火仆人的孩子，父母病逝后，因样貌乖巧，识的两个字，便被安排在洛大小姐身边作陪读丫鬟
　　从小到大，两人亲密无间，主仆处成了姐妹
　　可是，即使情比金坚，却也有石破情陨的一天
　　那时正值初秋，原本偏僻的小镇里，来了位眉清目秀，温润如玉的读书人，书生从天子脚下，京都城里来，官宦人家，读书几载，游历了大大小小的城镇，最后决定在春落这个偏远却山清水秀的地方苦读圣贤书，来年回京考取功名，这位书生名谢字行知，也便是这堂上新郎
　　这样的才人自然是获取了无数春落镇姑娘们的倾心，也包括那位尊贵的洛吟时大小姐的芳心
　　可到最后，谁都想不到，那般的儿郎，也是对于低贱如衍息来说犹如天边一般的人儿，在乞巧节那天，却在她耳边温柔呢喃：“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衍息不敢相信，只装傻：“行知公子，说些简单的话吧，我一个下人，听不懂这些”
　　“好，那便说的简单些，衍息，允我娶你可好，这份相思，忍的我好苦啊”话语间满是坚定，眼底尽是爱意
　　若说缘起，不过初来之时，芙蓉树下为君指道，之后便暗意涌动，情意一发不可收拾
　　可衍息拒绝了，谢行知怎么能够懂她的难处，明知小姐喜爱谢行知，明知他宦官人家，赫赫才人，她一个小小奴仆，怎么敢啊
　　于她来说，谢行知始终是一个天边般遥远的人，如同仙人，怎么敢对神仙动情，怎么敢肖想他，当初就应该远远观望，可却始终抵不住他的温润如玉，他的情深似海……
　　谢行知却不放弃，他说：“衍息，我知道你有难处，但你可否等等我，我一定排除万难，八抬大轿，万里红妆来娶你”
　　后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果真排除了万难
　　衍息有些不信，追问下才知道，原来，为了娶她，谢行知放弃考取功名，以死相逼，才取的京都父母的同意，又告知洛吟时他真正的心意，从此与洛家断交
　　衍息落了泪，而谢行知却满不在乎的，笑着说：“衍息，如今家里断了我的财路，镇子里也不能待了，我现在是两袖清风，一无所有了，你可不能反悔啊，不然我可没娘子娶了”
　　衍息哭的伤心，听他这话，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双手，紧紧抱住谢行知
　　“行知，记得乞巧节你说的那句诗吗？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你可知，你思了多久，我就思了多久，所以，我绝不反悔”
　　到了成亲那日，迎亲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都不来参加婚礼，害怕得罪洛家，可谢行知记着，他要用八抬大轿迎娶衍息
　　有钱能使鬼推磨，最终还是花了银子，凑齐了迎亲的队伍
　　一路上，家家门户紧闭，只能听见街巷里吹锣打鼓喜庆的声音
　　衍息这边，正在逝去双亲洛府外的简陋房屋中
　　狭小破烂的房屋里，衍息布置了一番，倒也有了新嫁的喜气
　　换好了一身喜服，凤冠霞帔，胭脂水粉一样不少
　　正坐在桌前，等着谢行知来迎娶她
　　铜镜映出她的笑颜，纤纤玉手抚弄着珠钗，坠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衍息心里想着的都是谢行知来接她的模样，和往后余生的美好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乱了衍息的幻想
　　衍息心觉奇怪，并没有听到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是谁来了？
　　却也没有多想，出嫁欢喜的心情已经占满了衍息的心
　　一打开门，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不由自主垮下来，甚至带着点慌张，不知所措
　　来人是洛吟时，衍息不知该怎样面对以往朝夕相处的主人，也不知她是来干嘛的，衍息猜她是来质问，是来破坏，反正，绝不可能是来祝福
　　衍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小姐……”
　　却不料，洛吟时喝住了她：“不要叫我小姐，你若还知道我是小姐，便不会抢走主人的心上人”
　　衍息想辩驳一句，不是抢，而是两情相悦，可她看着洛吟时却始终说不出口。
　　衍息沉默了，却让洛吟时更加生气
　　她的语气带着愤怒：“你承认啊，你怎么不说话，你一个丫鬟，下贱的奴仆，你凭什么抢走行知，你配的上他吗？”
　　手指着衍息，有些发抖，她大吼着：“你凭什么要抢走他！你承认啊！”
　　衍息知道，洛吟时想让她承认自己抢走了谢行知，这样，便就是她的错，这样便能证明行知是洛吟时的，便能证明行知是爱洛吟时的，至少，是爱过
　　可谁都知道，谢行知一开始爱的便是衍息，并且，爱的只有她一人
　　但也许只有这样，洛吟时才有发泄的理由，才有一丝的慰藉
　　但衍息不想承认，她虽生来卑微，可爱一个人的权利总归是有的，凭什么两情相悦要被打成横刀夺爱，她不能承认！
　　洛吟时哭的伤心，衍息也泪眼朦胧，可她仍然语气坚定：“吟时小姐，行知早已帮我赎了身，我已不再是洛府丫鬟，我还叫你一声小姐，是我记得洛家的恩惠，和小姐的情谊，我虽卑微，却也不下贱，我心仪行知，行知也愿娶我，何来争抢一说”
　　洛吟时听完，冷笑一声，擦干眼泪，眼神满是伤痛和嘲讽：“你？心仪行知？”
　　随即伤到深处又落下一行清泪，苦笑着说道：“那你可知我有多爱谢行知……，衍息，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我就欢喜他，行知多好啊，会吟诗作赋，会琴棋书画，他写的每一首诗，作的每一首曲我都记得…原本我以为都是为了我……”洛吟时声音有些哽咽，像是受了莫大的伤痛
　　“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为了你”
　　衍息看着满眼伤痛的洛吟时，不知如何劝慰
　　谁知，洛吟时突然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