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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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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余樾辞了便利店工作准备跟学院的人一起去南方的山里,这是当初跟陈河约好的。余樾仗着母校毕业生的身份,又有活动最大的出资人陈季明在中间疏通,进入教师团队称得上是轻而易举。
年末,陈季明公司事多,没办法啊跟着一起去,所以只派了个财务过去做监督。临走之前他还专程找余樾吃了顿饭,没说别的,只转达了来自远方堂哥的嘱托:“我哥过三两天就过去,你要是觉得在那边不适应就先回来,不碍事的。”
余樾无可奈何地笑起来,问:“我能有什么不适应?”
“我哪知道?”陈季明也无奈了,“我哥嘱咐的,我寻思你也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而且那边的条件也没那么糟糕……你多带点厚衣服就行了,我之前去过一次,除了太冷没什么不适应的。”
余樾说:“我就知道是你哥说的,他感觉他亲自跟我说我肯定不往心里去,拐弯抹角的又让你转达给我,弄的好像当初磨着我让我一起去那人不是他一样。”
陈季明百无聊赖的用叉子卷着盘子里的奶油意面,酱汁有点凉了,入口发腻,所以他卷来卷去也一直都没吃。余樾提议要不要再叫服务生给他热一下,陈季明摇摇头说算了。
余樾有点担心,他从没见过陈季明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没事,哥,”陈季明撂下叉子,抹了把脸,“对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哥说你回学校之前还要参加学校的水平测试?”
“对,”余樾点头,“没过的话就不能回去。”
陈季明说:“那这样,如果你考试过了,要不要考虑签我们公司?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古典厂牌,我还是想把它做起来。”
余樾笑了笑:“你哥让你来问我的?”
陈季明没瞒他,大大方方的跟他说:“我哥就跟我提了一嘴,说你最近在为工作的事情发愁,我就想说我这边正好……反正我也不是无缘无故签你,前头的巡演也算是合作过一次,作为老板来说,我对你的业务有了解。不过还是要看你的水平测试过没过,如果没过我可不签啊。”
他把话说的坦诚且透彻,末了还开了个玩笑,瞬间把余樾的心理压力降到最低。
余樾想了一会,最后点点头:“行。”
“那就先口头这么定了,”陈季明说,“到时候你两边跑可能会很忙,我们尽量给你协调时间。合同什么的,等你考试过了我们当面聊一下,你要是怕我坑你也可以带上我哥一起。”
余樾笑起来:“你怎么可能坑我?最好的坑我机会你已经错过了。”
陈季明“嘿嘿”了两声,说完事就又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余樾有点担心陈季明,晚上视频的时候跟陈河说了这件事,忧心忡忡地说陈季明现在看起来没有以前烧包了。
陈河抓着排练的空子笑话他:“前几天你还劝我少操心呢。”
他回过头不知道跟谁在说话,接着又跟余樾说:“忙完了我找他聊聊。”
“你轻点聊,”余樾说,“别伤害小孩的自尊心。”
陈河满不在乎地说:“我弟没有自尊心,都当资本家了还要啥自尊心。对了,你东西收拾完了没?”
余樾把镜头切到后置,给他看在地上摊开的行李箱:“收拾完啦。”
陈河点头:“再多带几件厚衣服。”
余樾对着屏幕笑他小题大做:“我哪有那么怕冷?”
“不识好人心,”陈河说,“你一着凉连着病好几天缓不过来,吃药吃时间长了胃又不舒服,说到底还是身体太差。”
“体检指标都是正常的,别担心,”余樾靠在床上,说“现在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差了。”
陈河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余樾听见他那边的人群在惊呼着说什么,离话筒太远了,余樾听不清,于是问:“怎么啦?”
陈河也把镜头切到后置,画面晃悠悠地对准了窗外。
耳机里,陈河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看得清么?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充满节日氛围的街道上,余樾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又听见陈河说:“七千公里之外的雪,给你看。”
余樾笑出声:“你占老天爷便宜啊?”
“那不能,”陈河把镜头切回自己,“我得排练去了,今晚演出。你早点睡觉,别熬夜。”
余樾“嗯嗯”的应着声,又听见陈河低低地说:“想你了。”
余樾看着窗外,卫城没有下雪,也没有维也纳那么浓重的圣诞节氛围。他们好像处在不同的两个时空,隔着时差和漫长的距离,每天能说话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么一会。
余樾小小的叹了口气:“我也想你,再过几天就能见到啦。”
他们都是头一遭吃异地恋的苦,口口声声的“别担心”和“没关系”都是假的,谁都恨不得想早点见到屏幕里那个人。
再过了几天余樾就跟着学院里的学生和几个老师去了山里,飞机转高铁再转大巴,一整天都在路上颠簸。山路坑坑洼洼的,再搭上下过雪,不是那么好走,几个小时大巴车坐下来余樾感觉自己都要散架了。
他们联系的是村子里的一个小学,学校是几年前陈季明出资,以母校的名义建起来的。学校里算上校长只有四个老师,一个人带好几个年纪好几个科目。
没什么学生,村里有条件的都带着孩子去省城上学了,留下来的小孩要么要帮着家里照顾老人,要么就是父母还在村子里面生活。
校长听说他们要来,一早就带着孩子们在学校门口列队欢迎。余樾他们下了车,一眼就看见一群穿着花花绿绿棉袄小朋友再冲着他们招手说“老师好”。
校长是个老实的中年男人,迎着他们上来挨个握手,又拉着负责人寒暄了半天,翻来覆去只说“多亏你们每年都来,才能让孩子们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这是个在卫星地图上要放大数次才能找到的小村庄,里面盛着一群几乎已经被社会忘记的人。他们遵循着最古老的生活习惯,却也还是想把孩子们都送出去看一看。
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特别自来熟,扑过来抱着余樾的大腿不肯松手,旁边的女老师拽了几次都没拽开,只能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余樾摆手说没关系,又把手贴上男孩已经冻得发红的脸捂了捂,心里酸软成一团,低头问他:“你冷不冷呀?”
男孩摇头,跟着一起来的学生笑着跟余樾介绍:“夏天我来过一次,他也是这样,抱着我大腿不撒手,吓我一跳。”
学生蹲下来逗小孩:“你这次怎么不抱我了呀?这个哥哥是第一次来,你还不认识的。你过来抱着我吧,我给你糖吃。”
小孩的普通话没有那么标准,但声音脆生生的,特别好听:“这个哥哥好看,像画里的人。”
学生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来就地给孩子们分了,又顺手刮了下那男孩的鼻子:“看人下菜碟。”
他们今天到得晚,不用上课。只在教室里给孩子们发了从卫城带来的小玩具和过冬的衣服就让他们都回家了。晚上住在校长家的大院里,房子没那么多,女孩两人一间,男孩子们就挤一挤。
余樾拖着行李箱要跟着大家进房间,最后被校长一把拉住了:“你不跟他们住,你住那边。”
校长指了指正房有间亮着灯的窗口,又跟他确认了一遍:“你是余樾,对吧?”
“对,”余樾点点头,客气地说,“我跟他们住就行,不用麻烦。”
校长急得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明天来的陈老师跟你住在一起的,我们家平时也不在这里住!其实我本来就应该好好照顾你们,你们还给孩子们带来了这么多东西……”
余樾一听就明白了,索性点点头,拎着箱子去了正房。
屋里很干净,墙上还挂着一张老式的结婚照,照片里穿着西服一脸别扭的年轻男人依稀有点像校长。校长见余樾在看照片,跟在他身后嘿嘿笑了两声:“那是我跟我媳妇,要是碍眼我现在给你取下来。”
“不碍眼,”余樾把箱子立在墙角,“好看的。”
“那我不打扰了,”校长从外边带上了门,“余老师好好休息。”
余樾收拾完东西躺在床上才想起看手机,只看见下午陈河发了一条“到了没”,他回了个“到了”。村里信号不好,消息转了很久的圈才发出去。随后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你什么时候过来?”
半天没人回。
余樾以为陈河那边还在忙,今天折腾了一天也确实很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屋子里暖气烧得很旺,一点也不冷;夜里能听见金属水管里的水流声,声音不大。
他有点认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天蒙蒙亮的时候莫名其妙就醒了。他干脆把被子围在身上,先看见陈河一小时之前发了条“醒了没”,回过之后又偏过头往窗外看。
这个点天亮得格外快,瞬息之间院里就变了个颜色。窗户玻璃上结了厚重的一层霜,院里模模糊糊地进来一个人影。
行李箱的滚轮声在寂静的院里显得格外清晰,余樾心里一震,就听见滚轮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随后,声音停下,房间里的门被打开。
陈河带着满身清晨的寒意站在门口,笑嘻嘻的冲他张开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