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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方圆十里销邪生 ...

  •   灯火通明、闹市喧哗,路上南腔北调一锅粥,小吃一撂地儿满当,甚琳琅、甚满目。

      “诶,你看那边儿那人……生的俊呐。”

      “看到了,诶你个不要脸的家伙,哈喇子停一停!”

      “……”

      殷司谈捏着只糖葫芦,他思忖半刻,瞅到胭脂摊上摆的铜镜,吓了一大跳,明明是寡着张白脸,如个盛灰的香炉!殷司谈嗓子眼儿顿时一塞,频频忧起此地人情风俗……

      “小郎君,停一停。”

      人涌如蚁,殷司谈止步回头,对上一小姑娘直愣着眼睛,脑顶儿绑着两枚丸子,圆嘟嘟的脸蛋儿稍施粉黛,体体贴贴一个眉清目秀,她呲牙一笑,喝道:“我早看小郎君兜兜转转大半天了,想购些啥?我这里可是出了名的应有尽有!”

      殷司谈眯细眼缝,往近凑去,昏黄的火光时不时飘过脸颊,好歹是添上一笔人样儿了,他鬼鬼祟祟轻咳一声:“姑娘,你不怕邪祟吗?夜里怎还如此声张?”

      “邪祟?”小姑娘愣愣,一转,当在殷司谈的注视下开始捧腹大笑,“这大街上人来人往,随便拽出来个都知道,只要不得罪那东西,它自然也懒得到处招惹呀!神鬼本自心生、心生罢了。”

      “可邪魅诡计多端、变幻莫测——”殷司谈不置可否,但稍稍皱眉,“何况姑娘这么年轻漂亮,还是得小心为上。”

      听了这花言巧语,小姑娘还以为是搭讪呢,瞬间面若桃红,笑出两条好看的梨花沟,糯糯道:“诶呀,小郎君真是长得好看嘴又甜!”

      “姑娘也是人美心地善,不如帮我打听位公子?”殷司谈摸上自己头顶,伸手比划,“高些,着件墨鹤蟒袍……”

      好歹天神下凡,如殷司谈这般荣泽姿韵的,稳稳上天入地难寻二者,单凭一张脸便值钱得很。唯怪此时破布贴身,混进人群,单看还以为是什么逃荒部队,可怜的慌。

      于是,祸福无常、天地良心,逃着逃着,被一位热心大婶慧眼量身,速买了两串糖葫芦,非塞怀里不可。

      就这一个倏然,俩人推搡了好半天,殷司谈不抵她软磨硬泡,只好拿上,雨露重恩,如此不得逮来个“无耻”之名?

      不妥。

      殷司谈呆了呆,突然想起那些读的话本,脑袋一热,竟当众向那大婶行了个跪礼!

      虽然过于敬诺,但谢也谢了。只剩围观群众大大震惊了,不知的,以为大婶妖魔缠身,当街行法,纷纷扬长绕道;知的,也不知所踪了。

      “见过呀,小郎君的模样我还是听他叙来的呢!”

      殷司谈登时一颤。

      “他叙的?”

      “是呀!说的可细嘞,这不,连小郎君唇间有颗痣都给供上来了,我眼尖,一看呐,就识出来了。”不知是提起来什么,小姑娘竟还捂脸偷乐了一阵,白嫩的小手拾起当铺上一块儿金丝红缎裹的小物什,“喏。”

      殷司谈接手,疑道:“这是何物?”

      “哎呀,就是那公子送小郎君的,我可没见着是何物哟。”小姑娘神秘笑道,“这就得小郎君自己拆开一看咯。”

      殷司谈见着她,也噗嗤一笑:“多谢,不过姑娘怎如此神神叨叨?”

      解开,一块儿花状发簪乖乖躺到了掌上,殷司谈目光顺到了那清沙鎏光。蓝辉隐隐匿起四周风光。

      殷司谈揉了两次眼确认自己看没看错。

      若没错,为何送他簪子?此物不应是女儿佩吗?他一大男人……戴给谁看?

      殷司谈略有发窘,不过手上还是收好了:“姑娘,他可还曾留下什么话?或可还知是去了何处?”

      “哎呦……这街上的人有些太多哩!换亲妈都分不出来!不过,人好像是往西面儿去了?我也不确定……嘿,小郎君若要寻,倒可以碰碰缘分呀。”

      “缘分?”殷司谈笑笑,“我此行确实要去西面儿,有劳姑娘了。”

      浑浑噩噩被拥了好一圈儿,殷司谈才勉强挤身人堆儿,一瘸一拐、酿跄几步,摸着地儿爬去了一家客店门口。

      站稳了身子,殷司谈便情不自禁摸了下簪子。

      一声不吭就走,着实是走得酣畅。

      可又同样过路人,换来换去,该有什么情谊值得不舍?殷司谈五指穿过发间一撩,闷闷踹飞脚底的石子儿,随后便听到两声不同赶路的喘气,咋咋呼呼扯来。

      “快走快走!”

      同伴扭过头,重重挤弄起眉毛:“这才几点?等等,好像我是在你前面走着吧?要走不也得是你快些!”

      “嗨呀,你较劲儿个啥嘞,差不多差不多……”

      俩人无头无尾地穿梭人群中,殷司谈无声多瞅了几眼儿,也跟着动了身,不一会儿,便随那两人取了条蹊径,直达永河。

      水声哗哗,泊面清微晃,殷司谈隔岸远观,烁烁荧光映来浓雾下静静浮现的舟身,位儿上空荡荡、独有满满饰品,很快吸引几人各奔头尾,序序乘坐,还有女孩儿哼着轻快的小调,身子竟随风疾走,连影儿都不带闪一下。

      定定看舟,为首已坐了一位沧桑老人挑起浆,准备划前,瞅见了岸边儿剩下的殷司谈,确认好后,吊起鸭嗓儿喊道:“唉!那边儿那个!乘否?”

      殷司谈被这声惊得一抖,只好装模作样摸了摸身上,苦笑:“我……咳,我的牌子好像不小心弄丢了。”

      老人顿顿,忽又扬齿长笑:“说啥呢!哈哈哈哈哈!我看你头脑不好使,不会是生前做了啥事儿吧?”

      他生前……什么生前?

      殷司谈好端端一神仙,再生前那也不得是个神仙胎?哪会在凡间做什么事儿?

      正欲开口,便听到一句不屑的轻调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传来:“好我的老祖宗。”

      “这破地儿安安静静存在了这么久,我都不知,还能闹得跟忘川河渡岸一样,也算你们本事大,夜半不怕鬼敲门。”

      “少爷,话不可乱讲。”

      “你这么挤兑我作甚?”说着,便有一只手搭到了殷司谈肩上,“诶,我看这位道长,咱俩很是有缘啊。”

      “稍等片刻,借问一下,丢的可是这块儿牌子不?”

      殷司谈一闪,自然而然躲开了这份热情,还想说些什么理时,一回头,迎眼一身熟悉的黯紫绒袍,上罩几片银配。

      “楚亿卿?”

      李缘川先闻其声,怔了怔,抬脚就要上前一步:“你——”

      “这是我赠你的吧?”楚亿卿行云流水地拦下李缘川上前的动作,伸手承出一块儿牌子,笑了起来,“怎这么不小心,弄丢了?”

      殷司谈接过:“这是丢在哪块儿地上了?”

      “丢哪儿了?让我回忆回忆……”楚亿卿抬手撑起下巴,重复念叨,“丢哪儿……好像是祝川楼?”

      李缘川面具下的脸几乎能吐出寒气儿,他死死凝视殷司谈的动作,冷道:“少爷,你把我们的牌子给了他了?”

      楚亿卿僵硬地朝李缘川微笑:“怎么?李大人寂寞难耐,有兴趣,想看跳舞的了?”

      就在这时,舟里几人终于等的不耐烦了,掀锅般响起气势汹汹的叫唤:“还走不啦!不走就回去吧!没脑瓜子还来干什么?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如雷贯耳。

      另一头,李缘川也紧紧摁住了楚亿卿即将蹦起的肩,低声细语:“少爷……你。”

      “你嚷个屁你!死得早还有什么脸炫耀啊?”

      话音未落,殷司谈便锁起眉,脸色发绿:“楚亿卿!你在说什么话?”

      “撒开!”楚亿卿狠狠撇开被李缘川拽着的手,他提了提袖子,一副干架的姿势,箭步三两下冲到舟前,捏起一把黄土拋去,怒喝,“不会说话还不会听人话——没听见等一会儿?这点儿时间能够折你几年的寿,难不成你急着去投胎?”

      李缘川被甩到原地后,余光瞧见了几枚慌张的人影,一张张全是扭曲的表情,躲瘟神似的远远退开。

      殷司谈也跑去,挡在中间不觉便吃到了那一把土,劝来劝去,还听有人不识好歹,双臂交叉,摆着臭脸瞪了眼楚亿卿:“真是疯狗乱咬人,没教养!”

      “长本事就给我大点声!”楚亿卿并没拒绝殷司谈把他一骨碌架走几步,但嘴里仍滔滔不绝,火气不消一丝,“我看道长在这儿,给你面子道个不是,不然你有种上岸来!泡在个水里就是溺尸了?刚才咽气儿现在给我诈尸?我告你!不好使了!装孙子好玩儿?我现在就弄死你这个缩头王八蛋!”

      “行了。”李缘川隔着面具也能透出那铁青的脸色,他一把拦过楚亿卿,盯着殷司谈身上的土印,“多谢,道长可以走了。”

      “呸呸呸!滚一边儿玩去!”楚亿卿啐了两口,试图用力推开他,但那手却牢牢锢住、丝毫不动,“姓李的!谁他妈给的你这么大的脸?我可去你妈的吧!”

      花舟里的人趁着这片刻,一下努足了力,掉头就冲出了河面,只留下几行水波粼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方圆十里销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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