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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邪祟年年有 ...

  •   有脸可见,是人非鬼。

      只不过,料是在这个鬼点儿、鬼地方乱逛的,排除正常人跟正常鬼,如今还能考虑一下邪祟。

      月光洒下,撩清视野,殷司谈借机好好打量了一番这小孩儿。

      他墨发如瀑倾泻,怯生生地站着,身上有许多很浅的伤疤,虽愈合的差不多了,但这一眼下去,不必多想,也定是受了非人的苦楚。

      “……”

      小孩儿没说话,任殷司谈眼神关切了个遍后,才茫茫向上望了望。却殊不知,刚看清人,自己这双浅蓝色眸子便来了个如胶似漆。渐渐不可收拾。

      除这游来的目光,与此同时,更有一束暗沉的影子划过殷司谈眼瞳。他一个惊觉,左右瞥去,见四下无异,原是伞侧垂下的一块儿配饰,被雨淋着映射反光。可就这平平无奇的一眼,倒让殷司谈凝神了许久。

      他父亲泽弘神官,凡驱生就争强好胜的心,天界立下的功业更是数都数不清,即使现在提及,也是段传奇佳话。

      可惜,总有风尘之变。谁曾预料得到,年末最后一次奉命出征、早安排好的凯旋团聚,到头来,却成了所有人闭口不言的一次流血浮丘。此伐不光收走了一道耀眼夺目的存在,也让那戎首元凶的邪物显现于世。

      “闻燃”。

      痛斥了百年的东西,不论几辈子,都不可能记差。

      物如其名,能闻能燃,闻庞然戾气,是邪祟大补;燃“使之不尽用之不竭”之顽强,且是烧一寸、强一尺。

      也是当中所攒的戾气突然爆出,将人活活蚀心磨死,迄今为止,愿为它扎群“揭瓦”的正派们那叫一个壮观,苦思冥想几辈人,得来一个五行相克,水火不容。销毁的方法也由此诞生:浸水。

      殷司谈一提衣袖,缓缓蹲下身,可他还未有开口,就给对方浑身的应激动作看傻了眼。

      猝不及防的对视跟有手般狠狠摁下了小孩儿的脑袋,紧捏的衣角似是下秒就要攥出个洞,他一个战栗,背着天大的压力道:“我、我很早以前就没有家了,也没有地方过夜,四处奔波,看见哥哥一个人在这镇子中央发呆、都不知自己淋了雨……这伞、您若是喜欢,便送给……您。”

      说到最后一字时,也不知是哪窃来的勇气,小孩儿一掀左眼,偷看了下殷司谈的反应。

      “谢谢你。”殷司谈嘴角一扬,微笑道,“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旧了也要留在自5己手里,这样,起码不会有回忆丢失的懊悔。”

      人之常情皆在。

      神不知鬼不觉,殷司谈余光默默瞅了眼不远处的景况:灰磨墙瓦带给人一股子死寂,长檐盖下雨点,木质门窗也因风作响,整个与原来无恙,恢复的好似那条游魂就从未出现过。可鬼非实体,不能传送别地,目前除禁术捣鬼能为此现象解释,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掩盖。

      再有一颗没脑子的心,殷司谈也不该如此愚钝。诚然,所有事情若只是自己认为,属实也不该一巴掌拍死。

      既然木已成舟,不免放平心态,再次熟虑:顾润冶真是邪祟吗?此问题越想、他也越恨不得找面墙直直撞去,是过意不去的懊恼,也是无力挽回的悔恨。

      虽说凡间杀一人,天界降十万功德,十万,怕是一只混好点的神官建功立业几千年也凑不齐,可放现在,若真是误杀,殷司谈觉得,劈他百道天雷也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多少数字累积起来,都不可能换回一条命。

      “能看出来此地空无一人,不觉得奇怪吗?我直说了,这地儿邪乎得很,差不多随时可能蹦出来一只馋你身子的妖怪,总而言之,就是不宜久留,我把你送……”

      还未说完,殷司谈便看到了小孩儿两只脏兮兮的脚在外露着,明晃晃的打颤。他心下一紧,伸手,却被小孩儿自卫似的一躲。

      被这么明明白白的拒绝,殷司谈也不想自讨无趣,他极为识相的抽回手,二话不说便撕下了腿侧的外衣料子,递向小孩儿,笑道:“这夜里凉,你若不介意,便裹上这布行路,我们一起走出去?”

      小孩儿沓下眼,却没有接过手,痴痴听着殷司谈的话,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殷司谈无奈,自顾自将那布匹一圈圈裹好,叹道:“抬脚。”

      雪白的素缎无声攀上了小孩儿的脚腕,他一个激灵,就同对上什么妖魔鬼怪似的,拼命往后退:“您……您知不知道您在做什么!您可以送给我、让我保管,但不能——”

      “不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小孩儿眼眶莫名聚满了泪珠,再看去殷司谈时,瞧见他发丝淋了雨,才终是忍不住了,一拉下伞,倒是将自己脑袋藏了个严实。

      颠三倒四的“您”一洗入耳,虽很不习惯,但殷司谈也未强加解释,他淡淡注视着目八斗一番常人难以捉摸的行为,以及超他身影之上、逐渐显出的血色残影!

      缓缓下挪至小孩儿头顶,这轨迹,傻子都能看出来是要吞没他!

      “跑啊!”殷司谈放声一喊。

      那残影似是有察觉的一定,却突然扭曲着,直变成一柄锋利的刃!带着血光高举一挥,断线般落下,厉到要刺穿空气!

      此幕的惊心惊的殷司谈不敢一丝迟疑,他静心慑息、撑腿起身。可蹲久了地,踝骨未适应的麻震让步子一个重心不稳,欲是要前倾摔去,殷司谈一个换步,崴过脚蹬地一跃!

      殷司谈横穿街道,疯了似的抓向那小孩胳膊!

      别在侧腰的香囊没能跟上这一动作,松了绳儿,坠落摔下。

      咚——咚!

      惊天的鼓声从上空配着有序的节律击起。

      殷司谈伏在地上,双手落空摸破了皮,他意识到自己是扑了个寂寞,此刻,还得艰难的与眼皮作斗。

      “……”

      “怎还不起来?别告诉我辟谷的神仙能睡得着!”说着,不知这人什么来头,居然一个伸腿直接踢翻了殷司谈!他刚睁开眼,就吃了几口飞尘夹淤泥,随即猛咳了一嗓子,冰冷的地板忽又硌着骨头隐隐作痛。

      那人不知死活地上前,毫不留情又补一脚,道:“这副德行,是要靠多少元气撑起你的死皮不要脸?你以为人间有多好活?你又……又想死多少次!”

      被贴上“死皮不要脸”之名的殷司谈正要起身,却一个不慎失力,碰巧又挨上了这脚的威力,猛至让他滚了足足数米!后背直撞墙面,凿了一枚小大不小的坑。

      几次下来,险些吐血,他万分感慨,没死邪祟手里也得死在这人的脚里!

      “起来继续练!别指望有人同情你!”

      “练?”殷司谈几乎是用嗓子眼闷出的声儿,“此地除了练禁术,还能练出个什么来?”

      说着,他抬手一抹脸颊的泥点儿,飞速投去一双愤然的狼狈目光,可这光只尚存了几秒,又一下萎了,正是这入眼的,竟然长着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此人一身金绸灿甲,光鲜亮丽、福瑞缠身,照得周围都是金光闪烁。

      “烟鹭神官?”殷司谈惊呼一声,继而收起羡慕的眼神,道:“神官怎又下凡了?那可有见……”

      “殷司谈。”烟鹭被方才的大逆不道的话惊呆了,声音有些发颤地截断他,“你说、你要练禁术?”

      殷司谈一个呛到,差些没换上气儿,犹为奇怪:“偷炼禁术,犯大忌,更何况听这名字就很难,我才不练。”

      话是这么说,但他下一句紧接着又补充:“不过,虽是大忌,但着实也不该如此极端,有好有坏才正常,而且它若无利人之处,怎会高高捧这么久还摔不坏?依我看,是只有珍宝才会被代代流传下来……”

      烟鹭有些恼了,问他:“你敢这么认为,是不是想死?”

      殷司谈一本正经回道:“我下凡,还三番两次来这镇子里徘徊,不正是奔着死吗?”

      烟鹭又问:“你知道神仙只能活一世,死则灰飞烟灭?”

      殷司谈看向烟鹭若有若无的身躯,眯眯眼:“莫非,我该不知?”

      烟鹭抱起臂,没有作答。

      鼓声又响,从缓至烈,肉眼可见的房瓦慢慢碎裂,甚至唤醒几只未见过世面的邪祟现身,只不过刚出来就被吓得四处逃窜、后又体爆而亡。

      敲来一阵自心底的共鸣,震的越是沉重威猛,殷司谈耳朵也几欲流血,这也让他迅速跪倒、抱起头来死死堵着耳朵才为勉强撑着。这种程度,简直以灵魂出窍作形容都不为过!

      仙体寄元气修养,死率虽是极小,但若要长期累计那耗损,自然会死,当然,也有一次就被杀的时候,譬如泽弘神官,那次是殷司谈亲身经历、也目睹过的唯一一次天界“悲鼓上鸣一炷香,四海八荒听莫言”。

      殷司谈心底生怵,他努起身,脊骨似要断裂般,一圈下来,烟鹭的身影却早消失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邪祟年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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