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夜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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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点啊！先把鱼给蒸上！”
“小东西，动作给我麻溜点，备个碗筷很难吗？”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乒乓声，和着庖丁、厨娘、小厮、管家等等的人声，一片热闹。正月初一的第一场夜宴，按理应由帝王操持，但今年既是由万松楼负责祭天，第一场宴会便自然成了万松楼的任务了。
前殿里，太子和几位大臣是最早到的，还有几位藩王在互相寒暄问暖。伏城领明帝命令，带着巡查司的侍卫先一步到场，检查场所安全。不过伏城自然是不会自己去勘查的，他给侍卫们分别指派了任务之后，便自己先进了前殿观察起众人。伏城环臂站在帷后，太子今日始终紧锁着眉目，周围的心腹大臣也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尽管他们表面看上去依旧笑容满面，但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都不禁压低了声音说话，视线的落点也不对劲，而这一切，尽收伏城眼底。
至于几个藩王，伏城看了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大梁这几年的政局看着几个藩王便可以窥见一二，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谁也看不起谁。不过，这当中还是有一两个颇具威风的人物的，比如说南平王。体格肥圆的平王一进场，就收获了场内所有人的关注，当然，太子是别过了头继续和心腹说着些什么。平王今天依旧是满身绫罗珠玉。众人相互见过尽过礼数后，便自觉分为两派，一派回到太子身边喝茶交谈。一派就围着平王开始东拉西扯，只是平王话并不多，一直露出副和蔼的笑容，不时地点点头以示附和。
平王今日一改之前的圆滑事故作风，显得心不在焉似的，这很快就引起了伏城的注意。伏城又看了一会，发现平王的目光不时往门口撇去，似乎在等什么人。伏城正打算叫人去殿门口看着些时，门口便进来两列女子，共十四人。为首的两人都带着面纱，带着众人进来后便指挥着其余人往殿两侧乐器去，然后自己朝明帝走去。明帝也看见了她们，便停下与众人交谈，站起身把她们带到自己身边。不知为何，即使二人都带着面纱，这两人都让伏城觉得十分熟悉。
“诸位，这是我废了好大功夫从民间寻来的美人儿，今天她们准备了支舞，来给我们助助兴！”
“来，燕儿，给诸位王爷请安。”平王说着，那名叫燕儿的女子便袅袅地欠身施礼。抬起头时，她往伏城所在的地方撇了一眼。伏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女子似乎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正当伏城诧异时，那女子却奉了萧王爷的命令，揭开了面纱。
于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女子是燕落落！
伏城刹时愣住了。片刻后缓过神来，他忽然想起之前周文育说过他派人调取了平王有关的所有资料，知道了林氏的孩子可能还活着一事。伏城之前也没有多想，现在回过头想想，林氏与那个孩子的事情事关平王的面子名声，怎么可能记录在档案上，让周文育隔着千山万水也能轻易查到呢。如此看来，燕落落就应该是周文育那时候插在平王身边的间谍了。伏城又想夸夸自己“媳妇儿”的聪明，又觉得自己比周文育笨，于是只好被周文育这老狐狸似的精明弄的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更令伏城无语的是，燕落落似乎看出了自己脸上精彩的表情，她明明是对诸多藩王在媚笑，却偏偏眯眼对自己瞥了好几下以示嘲讽。好在伏城的心里素质很强，他马上反应过来，狠狠地瞪回去了。
不过，另一个女子却始终低垂着眼眸，跟在平王后面。伏城看不到她的正脸，但仅凭那露出的光洁额头和目光躲闪的眼睛，就说不出来得熟悉，却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当众人逗完了燕落落，又要来撩她的面纱时，平王竟亲自拦下了。伏城看到太子那边的人似乎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个神秘的女人。众人本还想闹一闹的，看见平王笑眯眯的眼睛里露出了一股凶气后便只好讪讪作罢。
伏城对燕落落使了个颜色，却只见燕落落扶了扶发髻上的青色玉饰便带着另一个女子离开了，伏城只来得及看到那是一挂柳形流苏玉簪。
没等伏城琢磨多久，周文育也到了殿内，于是亲王藩王和万松楼各位长老又是一番假惺惺的问好寒暄，但这两派人到底不熟，片刻后众人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殿内陷入一边沉默。现在只差明帝了。
约莫又过了一刻，早就等在前殿长阶下伸长了脖子张望的后厨派的小厮远远地望见了天子的华盖，便“咻”地飞向后厨。
“天子来啦！”
“天子来啦！”
“天子来啦！”
小厮的声音彻底打破了黑夜下的安静。后厨兵兵乓乓地声音又响起来了。前殿里瞬间充满了提裙摆的布料摩擦的声音、王爷们克服肥硕的身体站起来时发出的急促的呼吸声、细碎仓促的脚步声以及随着太监一声拖长了调子的“皇上驾到——”的整齐的膝盖跪地的声音。
然而等明帝跨过门槛时这所有的声音又瞬间消失了。整个大殿安静得只剩下明帝缓缓的脚步声，一点点由门口向殿内龙椅移动。
于是明帝看到的，只有一地拱着的脊背和低下的脑袋。在经过平王和太子的时候，明帝放缓了脚步，目光停在他们的后脑勺上，眼里露出一股压抑的暴戾。
明帝按住凶恶的目光，经过灯火辉煌的大殿，在早已擦的锃亮的龙椅上坐下。他低垂眼帘，俯视着众人。过了好一会，明帝才挥挥绣了翔龙的黄袍长袖，随着一声“免礼”，众人也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皇上，今日美酒佳肴具备，何不再奏乐观舞？正巧臣今日带了舞姬，皇上可有心瞧瞧？”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微醉意，平王见明帝也微微阖起了双眼，便站起来提议道。
没等明帝点头，平王已给左右使使眼色。不一会，乐声就响起来了，燕落落和那名神秘女子领着其他舞姬在龙椅前排开队列。明帝心下猜疑这又是平王的什么花招，面露不满，可等那神秘女子揭下面纱，明帝眼中却闪过了泪光——她长的像极了柳茗烟。明帝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翻滚起来的记忆，这是在他唯一爱过的人啊，而自己却也杀了她！而面前的女子，太像了，太像了！甚至她的回眸一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记忆中那个人完美重合。
在场年纪稍长些的老官看到这个女人也都掩饰不住脸上震惊的神色。平王嘴角勾起一抹不让人察觉的笑。
明帝举起了手，乐声猛地停下。
“你叫什么。”明帝盯着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臣女姓唐，名柳。”
“柳儿，”明帝喃喃道，“过来，到朕身边来。”
偌大的殿堂此刻安静的只剩下唐柳踏在玉阶上清脆的脚步声，明帝伸出手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却被她皱着眉侧身躲开。明帝微微一愣，却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这和他记忆中的柳茗烟更像了。
“好，好，柳儿，朕不碰你，你别害怕，陪朕坐坐好不好？”明帝盯着唐柳，缓声说道。
唐柳又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犹豫，但看在明帝炙热的目光下，又不敢退回去，便点了点头，坐到了明帝身边。
平王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几乎就要掩盖不住了，几月前唐柳的父亲迫于生计把她买到了平王府，平王惊觉这女子和柳茗烟竟有六七分相似，便命人按柳茗烟的行为习惯教她礼仪歌舞，为的就是今天让皇上重燃旧情最好从此沉迷于美色以便他后期的篡位。
周文育是被伏城偷偷撞了下肩膀才回过神来的，从汹涌的记忆中冷静下来再看，就能发现唐柳和柳茗烟诸多的不同了。比如柳茗烟鲜有紧张的时候，就算有动作也会仍然大方得体，而此刻的唐柳却紧张地不停拨弄自己的袖子。周文育被伏城一撞，忽然就发现了问题。唐柳离明帝太近了！而她那宽宽的袖子下，更是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藏些什么！周文育和伏城对视一眼，两人的心都紧张起来。
伏城随机站了起来，从后面绕过众人，躲在明帝身旁的帷幕后。阴影下，伏城紧绷的眉眼露出一股汹涌的杀气。而从唐柳的角度，她正好可以看到帷幕后的伏城，对上那样一副凶狠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避开伏城目光，把手缩回了袖子里，攥紧了布料。
“皇上，唐姑娘身上还穿着舞服，倒是先让她换身衣服去，别冻着了。”周文育打破沉默，稳声道。
明帝被“唐姑娘”这个叫法说的一愣，又看到唐柳身上的舞服确实有些单薄，便往回坐直了身子，正声对左右道：“赐御制长袍。”
片刻后，一个宫女便低着头进来，带唐柳下去更衣了。
伏城见唐柳走后也回到了自己座位。被打断的乐曲继续奏起，燕落落一人挑起两人的活，跳的多少有些吃力。不过好在没多久，唐柳就又出现了。似乎是有了刚刚的事情，她再次走到明帝身前时就显得果断多了。
只是，唐柳走到明帝面前也没有跪下行礼的意思，她仍径直向前走去，甚至加快了脚步，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明帝直直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夜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