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唐进宝

5、心机

　　尖刀班班主任叫赵荣娟，是位年近五十的高级人民教师，专业教授化学。原本她不打算再带班，这一届应该是她最后一届班主任啦。

　　傅堇年来到走廊外。

　　赵荣娟就对他道：“我看过你的初中履历，实在难能可贵。既听话又懂事，还有能力，不管是在学习、生活还是为人处世，你的初中班主任都给予了你相当高评价，当然我们年级组委也对你有很高的期待。好了斯年，希望你尽快适应高中生活，并适应班长一职。在新学校新阶程也继续努力。”

　　傅堇年：“好的，老师。”

　　选完班长后又分别落定学委，团支书，劳动委员等其他职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事在人为团支书洛星明和傅堇年同在一个寝室。

　　衡立本来就实行两人一间寝室，傅堇年的室友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听说他当选团支书也是被内定，傅堇年坐在凳子上给许浅打电话，那边很久都没有接起。

　　洛星明提着裤衩走进来问傅堇年，“班长，这个是你的吗。”

　　傅堇年抬头看了一眼，“不是。”

　　“可这是新的哎。”洛星明又问，“那这个盒子和袋子是你的吗。上面写着给傅同学。放在我们寝室门口应该就是给你吧。”

　　傅堇年这次头也不抬回答道：“喜欢吃吗，你拿去。”

　　“谢谢班长。”洛星明一笑就显得更斯文。自己默默坐在自己位置上吃不知道哪个好心人送来的蛋糕和奶茶。

　　许浅的电子手表终于接通，傅堇年开口就问：“你在做什么。”

　　许浅呼吸急促：“回寝路上，你也下晚自习了？”

　　“嗯。”他却不怎么说话。

　　许浅：“有什么事吗。还习惯？”

　　傅堇年：“想你。不习惯。”

　　许浅一口气跑到寝室楼下闻言微怔，“都是高中生啦，不要总把想我挂在嘴边。”

　　傅堇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明天就要交手机。”

　　“嗯。”许浅知道了。

　　“姐姐。”傅堇年拨弄桌上的笔，声音低沉道：“放归属假你来接我，不然不回。”

　　许浅怔愣住，隔着嘶嘶的细微电流声，她蹙眉问：“这是什么要求，威胁我？”

　　傅堇年挑眉：“有吗。”

　　许浅疲惫又有些无奈道：“知道了，有被你威胁到。我要去抢洗手间啦你早点睡，拜拜。”

　　*

　　鉴于衡立是绝对的军事化管理，军训几乎是高一年级学生最大的入学项目，为期半个月的拉练，跑操，射击，游泳等全方位体能训练正式在周三拉开序幕。

　　而且最变态的是他们有专门的军训场地，教官是从有实战经验退役下来的老兵带队。一天下来大家的骨架子感觉都要散了。强度太大，很多新生都吃不消，回到寝室就是呼呼大睡，接连还几天还有女生被拉去医院急救。

　　体育委员赵志垣是最后悔当选的班委，教官不仅要以他为先，让体委给大家做个榜样，班里有同学落下还要他陪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赵志垣是欲哭无泪。

　　第二个星期的周四，后排几个女生终于支持不住，站军姿倒计时的关卡，一个女生倒下。

　　教官：“体委。”

　　赵志垣：“报告教官，到。”

　　教官：“背晕倒女同学去医务室。”

　　“是，教官。”赵志垣背起昏倒女同学呼哧呼哧跑起来。

　　刚整顿完队伍第二女生也倒地。不过比较尴尬的是这位女同学倒下去的时候后面传来几声嬉笑，是那种‘早就看穿你还装什么’的看热闹笑。

　　其实也不能怪大家，因为这个女生确实有点特立独行，她叫尤莱，第一天晚自习就加完班里大半人的通讯还几乎都是男生，最后加到傅堇年那里傅堇年拒绝了她。

　　尤莱就说：“班长，加一个嘛因为我也有需要你的时候啊。”

　　傅堇年当时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他有点想笑。

　　尤莱不高兴反问：“班长你笑什么。”

　　傅堇年眼神里自带阴鸷不善：“你需要我？需要我叫你起床吗？”

　　“不是啦，是那个。”尤莱原本是很自信能加到傅堇年联系方式，毕竟她长得不差成绩还好，从小到大身边男生都对她趋之若鹜。但看见傅堇年是这种反应，她居然感到丝丝尴尬和害怕，只好吞吞吐吐解释起来，“是我身体不好，万一我生病了没人照顾的话，我怕会死掉。我不是衡泉人，是外市来的，人生地不熟吃不惯这里的菜……呜呜呜就很需要……”

　　傅堇年全程给她一个‘你继续编’的眼神，然后站起身长腿踢开凳子，轻柔对她说道，“关我屁事。”

　　尤莱原地石化。

　　现在她昏倒大部分女生都看出她什么心思了，不是恶意揣度她装晕，是因为她喜欢成为关注点，出风头和要强是这位女生的本能，之前体力和抵抗力在测试时她可以排得上前茅的哦。怎么今天就不行了呢。

　　所以大家不太相信她真的会晕倒。

　　还没等教官点名哪个男生背她，第三个女生也在此时倒地且发出很大一声碰撞。

　　大家回头看，原来是那个体格胖胖的女孩子，这个女生性格有点软弱，说话慢慢的，成绩在尖刀班后游，需要很辛苦很吃力才能跟上尖刀班的进度。对她来说考上衡立并不是什么好事。日常希望所有人看不见自己，但因为体型问题，总是很容易引起视线聚焦。

　　现在情况有点棘手，大美女尤莱和胖胖庞小蓓同时晕倒，相比较下明显后者受到的负面影响远超过尤莱。

　　这时教官说道：“几个强壮点的班委出列，帮忙背两位女同学去医务室。”

　　班长自然是要做好带头作用。有女生小声道：“这下尤莱高兴了。”

　　“哼，事在人为嘛可以理解。不过有点看不起她哦。”

　　几个男生出列后都在想该怎么分工合作，且说别看洛星明斯文有礼貌，骨子里却有几分刚性，没喊累没喊苦硬得不行，他居然主动去搬那个胖个子女生。

　　谁知道傅堇年拍拍洛星明的肩，“你去哪儿。”示意他去背尤莱。

　　洛星明瞪大眼睛指指自己，“我，背她？我背尤莱，确定吗。”

　　女生们小声议论，“什么意思啊班长要去背小蓓？那尤莱岂不是要哭死啦。突然有点开心怎么回事。”

　　傅堇年果然半蹲在庞小蓓前面，因为她实在胖，另外需要一个男生帮忙扶着。

　　洛星明看向地上晕倒姿态优雅的尤莱叹气摇头，“那只好我背你啦，你将就一下。”

　　很快傅堇年不费力气背庞小蓓去医务室这件事在附近几个列队传开。大家一时间不知道是对傅堇年崇拜更多，还是对庞小蓓羡慕更多，但对尤莱的冷嘲热讽是不少的。

　　大家都在议论她有点小心机但是不多，因为运气总是不好，嘻嘻。不过更精彩的八卦是军训结束没几天，傅堇年就收到十来封情书。

　　送情书的女孩子腼腆含蓄，傅堇年却一封没拆全都放在寝室桌子一角，一放就是三年。说到底她们对傅堇年的爱慕是青春期里最真实的情感，无可厚非，傅堇年不喜欢，但也没必要轻视她们的示好。譬如当面扔进垃圾桶之类的举动，他不会做。

　　可没过多久尤莱喜欢傅堇年这件事就被搞得人尽皆知啦。

　　最后没办法，连赵荣娟不止一次在课堂这样提醒大家。她说，“你们对懵懂的情爱感到很新鲜老师可以理解，但要收敛，要含蓄，要学会埋藏在自己最炙热的内心，宣之于众无异于叫嚣学校的规章制度。大家听懂了没有。”

　　然后所有人都说听懂了。

　　只有尤莱没有。

　　尤莱也算个意志力坚强的女生，不管在学习还是生活，她认定的事一定要做成不然决不罢休！追求傅堇年在她看来也和学习一样重要，毕竟发自内心的喜欢又有什么错呢。

　　如果自律是要灭杀掉这个年纪最真实的情感，那梦想和功成名就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尤莱的爱热烈而矫情，明媚且灿烂，她把最好的状态给了傅堇年和功课。

　　夏天她给傅堇年带冰饮，给傅堇年排队买早饭，秋天给傅堇年送手织围脖，春节跑到傅堇年家的别墅区给他庆生。

　　搞得许浅也很好奇这么执着的女生到底长什么样子。

　　傅堇年坐在沙发里打游戏，闻言缄默。

　　许浅将帆布包挂在肩膀上，“我走了。”

　　傅堇年抬起脸双眸迷茫：“去哪儿？”

　　许浅低头翻翻包里有没有钥匙，回道：“回城北啊。”

　　傅堇年叹口气将游戏机扔到一边站起来，“这么晚了还回去？”

　　许浅身体稍稍往后仰，没办法，傅堇年现在长得太高了都快冲破一米八。和他站得太近根本没办法对视，许浅说：“我打车走。”

　　“别走了。”傅堇年拉住她的手腕，“反正他们也不在。”

　　许浅挣开他的指骨，“你这什么话。傅爸他们在不在跟我走不走有什么关系。”

　　“真的要走？”傅堇年说，“那送你。”

　　许浅看了眼玄关鞋柜上的精美礼盒，忽然联想到那个高挑女生，不禁问傅堇年：“这么冷的天她过来给你庆生，你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傅堇年将脸扭到一边，“烦。”

　　许浅看过他完全没耐心的表情，不再问了。傅堇年送她到花园大门，纠结半天终于道：“高二新学年第三个礼拜有家长会，你来。”

　　许浅诧异片刻后问道：“傅爸呢。”

　　傅堇年：“他那个时候应该在深圳。”

　　许浅好笑：“那乐姨去不行吗。”

　　傅堇年：“你来不来。”

　　许浅表情寡淡：“开学我就高三了。”

　　傅堇年手臂撑在铁栏上低垂额头，用耳廓去厮磨许浅的耳垂声线低缓笑意不减道，“你来啊。”

　　许浅：“我没有那么多自由”

　　傅堇年往她衣领里呼气：“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