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找了替身之后》容晚

19、第 19 章

　　比起玉琨宫的清净简朴，天宫相对来说就要华丽许多，仙女们穿着七彩衣裙在空中飞来飞去，织云布景，路上仙臣们来来往往，有见着她的，除惊讶外免不了互相窃窃私语。

　　桑妩抱着兔子的手越来越紧，天帝老儿怎的还喊了这么多人过来？

　　恰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熟悉的交谈声：

　　“星君，遥光上神可曾预言此次龙族动乱？”

　　“师尊已许久未卜卦，还望各位慎言。”

　　“星君何必遮遮掩掩，上回离渊战神为情所困的消息不正是从九星府传出来的么。”

　　“白老可不敢胡说，这天界谁人不晓，师尊所测之卦从不公示于人，您这消息又从何得知？”

　　“诶，那不是掌灯宫主么？”

　　“小殿下？”司命显然也注意到对面看着他们的桑妩，连忙拱手抽身：

　　“各位慢聊，小仙先行一步。”

　　司命快步走向桑妩，压低声音道：“小殿下，您怎么也来了？”

　　“下界守将上报了龙族之事，玉琨令一直闪个不停，”桑妩咽了口唾沫：
　　“然后我就被天帝叫过来了……”

　　她默默瞧了眼四周越来越多的仙家，嗓音又轻上几分：“司命，天帝这是想干嘛呀，我怎么觉着没啥好事儿呢？”

　　司命脸色微变，顿了顿，道：“龙族动乱，的确需玉琨令方可调兵遣将，小殿下不必忧心，等会儿陛下说什么您尽量配合便是。”

　　桑妩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肯定没这么简单……”

　　“对了，遥光哥哥呢？为何这几日我总被九星府拒之门外？”

　　“近日师父闭关，别说您了，小仙同样进不去府内。”

　　桑妩听他这样一说，心里顿时放松许多，遥光哥哥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就好。

　　“阿妩，星君……”

　　两人正聊着，却见颜笙匆匆从后赶来：“阿妩，你来天宫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龙族那档子事儿，”桑妩愁眉苦脸：“等会儿天帝老儿若是为难我，你们俩可不能见死不救。”

　　“叮……”

　　忽而一声钟响，天帝亲临，聚集在乾坤殿闲话的众仙迅速分站左右两边，司命和颜笙也来不及知会她了，分别各就各位，随着人群一同向天帝朝拜：

　　“参见陛下。”

　　转眼只剩桑妩一个人不曾行礼，直挺挺立在殿中间。

　　她倒是不怕这劳什子礼数，原本他们玉琨宫便是与天宫平起平坐的。

　　桑妩双手紧抱兔子，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又看了看自己空旷的前后排，正想着要不要插个队钻进这些仙臣堆里，忽然听天帝老儿开门见山道：

　　“掌灯宫主，下界龙族之事你可听说了？”

　　天帝气势不小，兔子似乎被这肃穆的氛围吓到，整个脑袋连着耳朵都埋进了她怀里。

　　桑妩安抚性地摸摸它，不情不愿道：

　　“闾阖将军已经上报军情了。”

　　天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为严厉：“所以宫主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桑妩摸着兔子的手一顿，警惕性地抬起头，正好与天帝对视上。

　　“陛下，玉琨宫的事务向来由离渊上君统管，掌灯宫主恐怕……做不得主。”

　　颜笙出列一步，有理有据地陈述道。

　　“是啊陛下，一个修为不足宫仙的女娃，您问她做什么。”

　　桑妩默默瞄了眼出列说话的男人，正是负责天宫守卫的伍虎伍锤神。
　　此人生得虎背熊腰，又高又壮，前些年被天帝从下界提拔上来，入了仙籍，自恃一身蛮力，耍起铁锤来那是相当威风，扬言打遍天宫无敌手，天界众仙莫不避其锋芒。

　　桑妩眼珠子一转，顺着他的话道：

　　“伍将军说得对，师兄如今并不在宫中，我看伍将军这般英明神武，想必早有对策了吧？”

　　桑妩本就极美，现下杏眸脉脉，犹如秋水碧波，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看得伍虎心头一动，当即拍着胸脯放话：

　　“那是当然，龙族算个什么东西，待本将军……”

　　“伍卿慎言。”

　　不待他大话说完，天帝便一个眼刀甩过去，伍虎即刻收敛，讪讪笑了声，退回一众仙家中间。

　　桑妩见状清了清嗓子，看向天帝道：“依陛下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天帝面上无喜无怒，让人摸不清路数，他目光忽而一转，对准某个角落：

　　“司命，你熟读天规条例，又时常在扶兮帝君手底下当差，倘若没有玉琨令，能否调遣下界军马？”

　　被点到名的司命已是涔涔冷汗，他大抵明白了天帝的意思，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为难：

　　“这……应当是不行的。”

　　拥玉琨令者方可调动天下兵马，这是天条明文规定的，如谁敢违背，只怕要惊动帝君出面，亲自施以刑罚。

　　“这样啊……”天帝幽幽叹息一声，状似惋惜：

　　“阿妩，下界动乱原本归属你们玉琨宫管辖，奈何离渊君现今不知所踪，本君倒是愿意帮忙，只不过手中没有兵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底下马上有人反应过来，顺水推舟建议道：“陛下，如果掌灯宫主愿意暂时借出玉琨令，眼下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连串的“附议”过后，天帝面容都和蔼不少，笑着对向桑妩道：

　　“阿妩，你意下如何？”

　　桑妩皮笑肉不笑，好嘛，就说天帝老儿怎么突然想起她来，感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陛下，我自然是很愿意出借玉琨令的，但您也知道，我从来不管军机要事，那玉琨令也不听我的呀。”

　　天帝笑容愈发慈善：“阿妩放心，你既是逢天战神的血脉，想来玉琨令不会违抗你的意愿。”

　　桑妩闻言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天帝老儿这架势……是要夺权呐。

　　一时间整个殿堂都寂静下来，阒然等待掌灯宫主的答复。

　　陛下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便是想趁着这次机会独揽大权，将玉琨令据为己有。

　　自数万年前神魔之乱平息后，天界权柄便一直呈现三足鼎立的状态。

　　诏寒宫那边自不必多说，主管着天规刑罚，继任的扶兮帝君更是从地狱诞生出的恶神阎王，折磨人的法子数不胜数，撕魂毁魄亦不过在弹指一挥间，整个三界就没几个敢惹他。

　　玉琨宫则是逢天战神打下的地盘，昔年与魅族一战，逢天战神一夜白头，从此元气大伤，亲手封印兵符，颇有些退隐的意思。
　　当时玉琨宫全靠逢天威名撑着，且行事十分低调，低调到什么程度呢？过往的许多年里甚至没几个人真正见过逢天战神最得意的弟子—离渊。

　　只知离渊乃上古动乱中存活下来的神氏遗孤，至于本事究竟如何，人们也只能从他同扶兮的恩怨中猜测一二了。

　　据说逢天战神的关门弟子离渊，与诏寒宫的准太子扶兮，结怨甚深，时不时便会打上一架……

　　正是因这份低调，以至于外人都认为玉琨宫后继无人，形势危矣，只待逢天战神阖然长逝，便能一举夺取其间兵权。

　　毕竟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再加上一个被封印了神脉的纨绔子弟，有什么资格掌控这天下大权呢？

　　直到离渊设擂于玉琨宫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夺得玉琨神令，仙家们方才意识到这位神氏后裔有多可怖，自此再无人敢小觑玉琨宫半分。

　　桑妩思绪渐渐回笼，抱着兔子退了又退，道：“我不知道如何使唤玉琨令，而且师兄很快就会回来的。”

　　“殿下此言差矣，”有人当即反驳：“小仙听闻离渊上神为情所困，短时间内只怕难以赶回天界。”

　　离渊战神为了桃夭追去下界的事早都传开了，纷纷唏嘘英雄难过美人关，偏偏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与之相对应的，玉琨宫就有点危险了，没有离渊君坐镇，掌灯宫主那点修为完全压不住啊，谁让她从小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封印了神脉呢？

　　如此孤女，也怪不得陛下趁机索要玉琨令了，总归她是守不住的。

　　桑妩眼明心亮得很，敏锐地察觉到局势有些不对，她虽从未涉及兵事，但想想也知道不能就这么把老爹的东西白白送给别人。

　　原本这次来天宫还盼着天帝能伸一伸援手，不料羊入虎口……她还是太天真了，就应该直接去九星府找遥光哥哥的！

　　桑妩边思索边一点点往外挪，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逮着机会拔腿就跑。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便将唯一的去路拦住。

　　“你，你们别过来！”

　　桑妩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兔子，反手便是一掌，本来没指望有多大威力，谁知竟当真把最前头的老仙打退些许。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得一声厉喝：

　　“殿下怎能随意伤害天宫仙臣！”

　　“我……”

　　“殿下不如早些借出玉琨令，以免耽误大事。”

　　“阿妩……”

　　颜笙的呼喊被淹没在一阵嘈杂声中，其中属伍虎最为猖狂，他上下打量着脸色发白的桑妩，笑出了一股猥琐味儿：

　　“早听闻掌灯宫主艳色倾城，今日细看，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下界时，哪儿见识过这等美人，就是之前，也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贪婪的目光如同吐着信子毒蛇，湿冷，滑腻，企图游过她每一寸肌肤。

　　桑妩心里狠狠啐了声，悄悄握紧袖子里的铃铛，爹爹给的铃铛不仅能传音，还能在关键时刻助她逃出生天。

　　正当她准备一鼓作气使上法术时，伍虎突然钳住她的手，犹嫌不够地捏住她玉指，放声大笑道：

　　“小殿下，这等雕虫小技……”

　　只是不等他说完，一根银针骤然闪过，直直刺进伍虎手背，痛得他下意识松开。

　　随后桑妩周身凭空闪现出一个又一个极为精密的阵法，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更有甚者直接被灼倒在地。

　　“遥光上神？”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猛地回头，只见乾坤殿外，一袭白衣翩然而立，如同破进阴影里的一束白光，一步步向里走来。

　　他眉目极为冷淡，不紧不慢隐去刚使完银针的蚕丝手套，缓缓露出修长如玉的指节。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比起离渊那些令人景仰的传奇事迹，他们对遥光似乎更为陌生。

　　听说此人常年多病，却在飞升时引来满夜星辰；
　　听说他飞升当日，便获得星月神殿的认可，从此晋升神位，成为继上古星月神君后，又一个能掌控天地玄妙之力的神祇；
　　听说他精通奇门遁甲，多智而寡情，数年来算无遗策；
　　听说他清高冷傲，脾性极差，慕名前去拜会的仙人只有司命留了下来……

　　只是无论哪一条传言，似乎都没有提及过他的外貌，这着实不太合理，盖因眼前此人容颜盛极，以至于这华丽的殿堂，都成了他可有可无的背景。

　　谪仙临世，不过如此。

　　人们惊叹于他的美貌，可他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只旁若无人般走进掌灯宫主所在的阵法里，朝着女孩儿低眉拱手：

　　“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