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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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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兄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偷偷盯着人家姑娘洗澡呢,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道长……”徐遗刚要下水去,见到裴朝见从水里面出来了,二话不说便嚷嚷起来。
裴朝见浑身湿漉漉的,手里拿着一把头发,面无表情道:“说好了你在外面守着,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道人……”
徐自知理亏:“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嘛,那要不我再回去?”
“算了,来都来了。”裴朝见转身捡起了剑,突然硬邦邦地来了一句:“那人是个男的。”
“啊?”徐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了片刻,怪异道:“你怎么知道……”
裴朝见:“摸到了。”
徐遗似乎还在喃喃自语,大概就是一个男的皮肤好成的那个样子头发还顺得跟姑娘家一样不应该之类的。
半响,徐遗又问:“那,那人呢?”
“他自己沉下去了。”
“什么?下水里去了?倒是古怪,一个大活人自己往水里沉,是不想活吗?”
“这有活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倒是,可那人身上并没有妖邪味道。”
裴朝见对此倒是认同了一下,若那人身上看得出一点妖邪痕迹,他也刚刚也不至于那么尴尬,于是思索片刻道:“所以,他要么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要么,就是最恐怖那种的魔物……对了,你会水吗?”
“啊……会,”徐遗还没习惯他的这种转折,后面的“一点”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把拎起来,噌的一下给扔进水里了。
徐遗一阵莫名其妙,在水里挣扎了两下,然后便见裴朝见自己也跟着跳了下来,还顺手往他后背踹了一脚……
原来这是跳水跳上瘾了?拉人来垫背呢?徐遗一边想着也只有他这种好脾气的人不会发火了,一边又给裴朝见比手势,大概意思就是:“裴兄,下次拉我垫背能不能先说一声?”
裴朝见没理他。他踹他一脚是为了让他别瞎折腾,赶快往前游。因为就在他第一次下水救那人的时候,他发现了这水下的古怪之处——
水里有血。而且是顺着同一个方向渗过来的,根据这血的扩散程度,显然是刚浸过来的。
微光渗入水潭,扩成了一圈圈的光柱。徐遗这时也发现了这些血痕。一开始似若有若无,他们越往前游,这些血迹越浓。
大量的鲜血在清透的水中不停地扩散着,像一副极端的水墨画——是叫普通人没法欣赏,一看便毛骨悚然的那种艺术画。
他们往前游了没多久,像是进入了什么洞口,视野一下子变暗,水流也变得湍急。徐遗本来在会水这方面也是个半吊子,好不容易撑了这么久,又碰到这种水势,裴朝见就在他前面他也连喊救我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徐遗心正道这回怕是真要完了,结果感到一只手粗鲁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竟是那裴朝见突然回过了头,啥也没说,就拉住了他往前游。
水流越来越汹涌,裴朝见还拉着一个拖油瓶,却游得不急不缓,青灰色的道袍即使被急水冲刷,却也来去自如。
他就像是水中的神。
游出那水洞之后,水终于平缓了下来。徐遗得以露出水面,喘了一口气。他的衣服破了好几块,头上乱糟糟的插着几根草,口里还含着一堆沙子。他在整理自己的同时,偷偷瞥了眼裴朝见。
这道人除了头发被水冲散了以外,完全看不出一丝的狼狈。他的脸色平静,面廓柔和,眉目间却不失锋芒,薄唇凤眼,傲漠中隐约又似有一种禁欲之美,是那种绝情无欲的寡淡美,在细水珠的忖托下美得尤甚。
在道人中,有这副容颜和气质的确实少见。普通修真人都是从凡人开始的,他们的清寡就像是从皮囊一步步洗到血肉去的。而裴朝见不一样,他的身上也不乏尘俗味,但清寡却像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好像他天生就该是高岭的孤傲之花,九天的清冷之神,不知何故跌入凡尘,沾了一身滚滚红尘味,却丢不掉血肉里的飘飘仙子骨。
徐遗怅然地想着,像这样的人,哪用得着去偷看什么姑娘洗澡啊?只要他想,少不了有人会为了他肝脑涂地,堕入疯魔,命都不要的。但说回来,他确实不是什么红尘里爱憎风流的料,也没个风月里红颜歌酒的命……他太清冷了,冷到凡人不敢指染的地步。
不过冷则冷矣,他心有世道挂悯苍生也不假,否则怎会不顾危险来救人呢?这么想来,这道人其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做个尘俗里的道人还真是适合他极了。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依旧昏暗,但能看得清东西。
似乎是又回到山洞里了,又不完全是。因为他们身处的地方是一片绕绕弯弯岔路口颇多的水渠。这水渠位于巨大的石洞内,而他们进来的那个山洞墓穴是没有水渠的。
还有一点棘手的……此时,水渠里面的血迹也断了。
“没血迹了。说明离开了,或者是血止住了。”裴朝见环顾一周后,道:“抓紧时间,我们分头找。能失这么多血,怕是遇上了危险。”
徐遗回过了神来,接着神秘一笑:“不用,裴兄,我有办法。”
裴朝见漠然地看向他,只见他神叨叨地伸出了两根手指,花里胡哨地飞了好大一圈,最后将手指胡乱地往一片杂叶上一点,嘴里还念着什么芝麻开门……
半响,没动静。
正当俩人大眼瞪小眼,那杂叶突然裂了一下,一只红色的小鲤鱼从中冒了出来,尾巴还摇来晃去的。
小东西还挺喜庆。
徐遗虽学艺不精,但涉猎的旁门左道还真不少,这个就是他最近在杂书上学的点石术,没想到还有延迟,只得厚着脸皮堪堪一笑:“没关系,没关系,用应该还是挺好用的。这东西能闻到附近的人血味儿,我们跟着它就行。”
裴朝见不予置评,虽然看上去就不靠谱,但这确实比毫无头绪地乱找好多了。
一开始这小红鲤鱼还游得像模像样的,白花花的肚皮鼔得胀胀的,像是在无声地说交给我你放心之类,但还没一会,它就迎面撞上了一堵墙,然后一阵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
随后,那鲤鱼眼皮一翻……居然就这么歇菜了。
徐遗嘴角抽了抽。裴朝见蹙了蹙眉,率先游出了水面。
徐遗赶忙跟了上去:“裴兄你不能因为那个小鱼不靠谱,就一走了之啊……诶,这里有血!”
裴朝见用手指在地面蹭了蹭,血还是新鲜的。看来就是这里了……那红鲤鱼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给它找着了。
沿路的血迹时多时少,有时还会断一下,但再往前两步,很快就能连上。两人顺着血迹的方向走去,水渠的水声逐渐消失,似乎是走向了这片石洞的更深处。四周逐渐变得阴暗,但部分石阶上竟然还有蜡烛点着,烛火在这空旷的石洞内忽明忽暗,很是诡异。
他们不知在里面走了多久,忽然碰见了一处小小的拐口。似有女子的抽泣声,又似是男子轻轻短嘶的声音,且声音忽高忽低,断断续续的。
两人不再犹豫,提着剑一左一右地冲了过去。
“道,道长?”
竟是其中一个失踪的士兵,他蜷缩在角落,浑身都是血,见两人过来,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鼻涕眼泪一把飞,激动到差点抱住裴朝见了:“道长救救我啊,有妖怪要杀我!”
裴朝见果断向后退一步,剑还未收,便问:“说清楚,什么妖怪,其他人呢?”
徐遗也一把按住了他:“对啊,先冷静,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我……我们被那阵风卷走之后都晕倒了,我是最先醒来的。我一醒来就发现有人割了我的手腕,道长你们看,”他撕开了手腕上的布条,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随后他继续说,“后来我趁着那人不注意偷袭了他,与那人搏斗了几招后,拼死跑出来的……对了,还有其他人,他们也在那里,道长,你们快去救他们啊!”
听完这里,徐遗按住他的手才松开来,并扶起了他。
裴朝见只冷冷说了两个字:“带路。”
石洞最里面庞大如一处恢宏的宫殿,两端立有石龙头,像是凶猛的守卫。再往石阶上走几步,放有长矛,利剑,弓箭等各式各样的兵器,有的放的很整齐,有的放的很杂乱,像是被人动过。在这最里端石墙上,则挂有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在这幅面具的正下面,是一座巨大的石棺……
而那些剩余的官兵,全都被捆住了手脚,横七竖八的围成了一圈倒在这石洞的正中间。这些士兵正面面相觑着,像是刚醒过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徐遗迅速上去给其中一个解开了绳索,随后这些士兵便互相之间结起了绳索。
不过……就这些人了吗?罪魁祸手去哪儿了?他们一路追到这来,似乎除了一个血焰花就再没见过其他怪物了。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裴朝见一直盯着这些人,似乎在想什么,半响,他看向了徐遗:“你之前说消失了多少个官兵?”
“十四个,怎么……”徐遗话一出口,也愣住了半响,终于发现不对了。
这堆人里面就有十四,再加上那个带路的士兵……竟然多出来了一个!
这些士兵本就是被临时调过来的,彼此之间都不熟,现在又有人趁机混了进来。
到底是谁?
徐遗的剑蹭的一下,突然刺向了那个带路的士兵。
那士兵一下子结巴了:“你,干干什么?”
徐遗:“干什么?我之前看你就有古怪。你一会儿说害你的是人,又一会儿说是妖怪,撒谎之前都不会先统一措辞吗?”
裴朝见不急不缓地补充:“还有你这身上的伤,除了手腕上的那一道刀伤颇深,其他地方都是箭矢的划伤,而且很明显是留了分寸的。因此我有理由怀疑,这伤是两个人留的。甚至不排除,其中一个人就是你自己。”
徐遗:“说,你有什么目的!”
那士兵顿时被吓趴在地上了:“道长饶命啊!我不是故意要玷污死者的啊。我我感觉有人在放我的血,但我又不敢睁眼睛,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后来我感觉那人走了,我太害怕了太慌乱了才、才躲进了棺材里。我我不该见棺材里没人就往里钻的,我真的错了我也没想到棺材的主人会突然发怒显灵。突然那么多刀剑刺我,我已经后悔了。可我真的很害怕,我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求求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不想被人耻笑,不想丢了这份差事……”
徐遗顿了片刻,又立刻道:“还在这装呢?你先前说自己被割血的时候,可没有被绑手脚呢,这才一会儿功夫,其他人全部都被绑上了?这除了没被绑的你,还能是谁干的?”
忽然,裴朝见上前拉住了他几乎快抹了那士兵脖子的手:“不是他。”
与此同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士兵之中传了出来:“唉,是我干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个带路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