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女巫》海中鱼

2、龙

　　赛洛蒙简单地用咒语将自己身体上的黑尘大致清洁了一下，手指将烧焦的头发稍微理了理。

　　她拿着一个篮子，朝巫师学院的后山走去。

　　巫师学院本就建立在一条与世隔绝的山脉里，学院里的教学楼基本上各占一个山峰，所谓的后山，其实也就是没有修建教学楼的山峰。

　　后来，巫师学院里的老师无意间发现那个山峰上生长着许多普通草药，而那些草药正好适用于新生作为练习，因此，后山也有算得上学院的半个植物园，但就是无人打理。

　　赛洛蒙停了下来，向身后看去，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过了几秒，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墙后走出来，怯怯地看着赛洛蒙。

　　赛洛蒙道：“你不回去换衣服吗，希莉安？你浑身可是脏兮兮的。”

　　希莉安嗫嚅着说：“我、我想帮你忙呀……你来的比我晚些，不知道后山的路很难走的，要是不小心迷路了，会在里面绕上好大一圈子呢。”

　　赛洛蒙想了想，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到时用上寻路咒就可以了。”

　　希莉安睁大她那双漂亮的绿松石色的眼睛，道：“你好厉害哇，你竟然学会了寻路咒，我、我只是偶尔听那些年长的巫师提到过它，因为好像很难学……”

　　看希莉安没有离开的意思，赛洛蒙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你是还有什么别的其他的事情要跟我说吧？”

　　希莉安脸蛋通红，张了张嘴，大声道：“对、对不起！都、都是我不好才导致你被德克萨尔老师为难，对不起！所以，让我帮帮你吧……”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让人听不见。

　　赛洛蒙失笑道：“不用对不起啊，这又不干你的事，明明是德克萨尔那家伙故意刁难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希莉安坚持道：“如果我能够把魔药顺利制成，德克萨尔老师就不会发脾气，你也就不用帮我出头，也就不会因为德桑格魔药制作失败去后山。我一定要帮你！”

　　赛洛蒙看着她的眼睛，越发觉得她跟自己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猫长得好像，都是有着一双绿松石色的大眼睛，表情总是可怜兮兮的，让人想要好好怜爱一番。

　　赛洛蒙最终道：“那……好吧。”

　　希莉安欣喜道：“啊，太好了，谢谢你啊。”

　　赛洛蒙轻念咒语，将希莉安身上的黑尘也大致清理了一番，露出希莉安粉扑扑的脸庞。

　　真的好可爱啊，赛洛蒙心想着，好想揉揉她的脸，一定很软乎。

　　***

　　赛洛蒙将一株哭笑花从藤蔓上折下来，把它放到篮子里，同时又偷偷将希莉安误摘的杂草从篮子里挑出来扔掉。

　　德克萨尔有一点说得没错，希莉安在制作魔药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她连草药和杂草都分不清楚。

　　但德克萨尔那个家伙说话确实太过分了，等到她学会了作弄人的咒语，她要把德克萨尔的嘴变成乌鸦的嘴！让他真正地像一个乌鸦一般惹人厌恶！

　　赛洛蒙暗暗下定决心。

　　过了一会儿，赛洛蒙发现她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希莉安了，她去哪了？

　　赛洛蒙突然想到进山途中希莉安有几次走错了路，还是她用寻路咒才重新走回正路。

　　赛洛蒙心想，她不会又迷路了吧。

　　她大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于是轻念追踪咒语，顿时，点点墨绿色的光点出现在在空中，连接成一条弯曲的线条，绵延至树林深处。

　　赛洛蒙顺着指引往前走去，突然，她鼻翼微动。

　　这是什么味道？

　　赛洛蒙警惕起来，因为这个气味让她感到战栗。

　　她掏出魔杖，随时准备使用死灵魔法，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啊，赛洛蒙你在这里啊！”希莉安突然从树林间冒出来。

　　赛洛蒙仍未放松警惕，道：“我刚才没看见你，怕你走错了路，就来找你了。”

　　希莉安跑到赛洛蒙身边，道：“现在找到了，我们回去吧，我记得草药摘得差不多了，可以离开了。”

　　赛洛蒙道：“先等等，我刚才感觉了一股很不好的气息，好像是……”

　　希莉安急忙打断她，道：“那我们赶紧走吧，后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老师来过了，说不定会有一些危险的幽灵在这，我们……”

　　赛洛蒙打断她，道：“不会的，这里又不是亡灵与深渊之森，没有那么容易招来幽灵，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

　　赛洛蒙还想顺着感觉继续往前走，希莉安却一把抱住了她，道：“赛洛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我有点怕了……”

　　希莉安又用她的眼睛看向赛洛蒙，眼神里充满了不安与祈求。

　　太犯规了，赛洛蒙想道，希莉安就好像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一样，每次都做出这副表情，好像她又养了一只猫一样。

　　赛洛蒙道：“唉，好吧，我们回去吧。”说着，还不甘心地回头望了望之前的那个方向，她很想去看看那个让她战栗的东西是什么，即使她无法打败那个东西，但她一定能够成功逃脱。

　　直到下了山，赛洛蒙仍是有些闷闷不乐。

　　相反，希莉安却异常反态地有些活跃，不停地对赛洛蒙说学院里的趣事，似乎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

　　夜晚，赛洛蒙从噩梦中清醒。

　　她疲惫地从床上下来，用毛巾擦干额头上的冷汗，喝了口水，然后走向窗台，准备吹吹风让心情放松一下。

　　此时的天气已逐渐变凉，夜晚的微风携裹着微腥的泥土气息吹过，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好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赛洛蒙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个味道藏匿于她遥远的记忆里，在她再一次闻到这个味道时，她再一次就分辨出来了，那是……

　　赛洛蒙突然睁开了眼——她想起来了，白天的那个气息，现在闻到的这个味道，那是……

　　她披了件斗篷急匆匆地往后山跑去，一路上，手里的煤油灯灯光因为剧烈的摇摆时隐时现，将道路照得晦暗不清。

　　赛洛蒙想到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带去亡灵与深渊之森猎杀魔龙时的场景。

　　龙血就是这股带着腥甜的味道。

　　白天是她竟然没有觉察出来，那龙明显受了伤，连龙息都遮掩不住。

　　马上就要到白天的那个地方了，赛洛蒙愈发警惕，她心想要不是希莉安突然出现带她走，怕是再走几步就要见到那条龙了。

　　等等！希莉安！

　　赛洛蒙想到希莉安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然后又活泼得跟往常并不相似，故意让她尽早离开……

　　赛洛蒙停下脚步，提着煤油灯，静静地看着希莉安给一条通身漆黑的龙抹着魔药。

　　终于，赛洛蒙开口了：“希莉安。”

　　希莉安被吓了一跳，受惊地叫了一声：“塞、赛洛蒙，你怎么来了？”

　　赛洛蒙：“我闻到了龙的味道。”她看向那条受伤的小龙，“没想到还看见了你。”

　　希莉安显得很是局促：“对不起，我……”

　　赛洛蒙打断她：“不用说对不起，我今天已经听了好几个对不起，已经足够了。”

　　她走向那条龙，用魔杖将龙翻了个身，更加仔细地打量着这条龙的品种。

　　“前爪三趾，后爪六趾，翼骨八根，四颗大龙牙，这是一条高级魔龙，它有着不亚于人的智商——你不会不明白。”

　　希莉安轻声道：“我知道的，它应该是从某个家族里逃出来的。”

　　希莉安：“为了避免被杀掉做成一些巫术的原材料。”

　　希莉安轻抚这条龙，让它逐渐安静下来。龙用舌头轻舔希莉安的手背，眼睛时不时警惕地看向赛洛蒙，它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着对它很强烈的敌意。

　　赛洛蒙：“魔龙有着很强的嗜血本能，极有可能在它的饲主找到它之前你就会先被它弄伤——你仍然要救它？”

　　“而且，”赛洛蒙皱着眉头看着小龙张牙舞爪，“它的脾气着实不太好，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咬掉一块肉。”

　　“啊，啊，这个不会的！我保证！”希莉安正在努力跳跃着来把小龙抱住，“我发誓，它绝对不会伤害我，真的！”

　　赛洛蒙看希莉安一蹦一蹦的，不免觉得她有点可爱，于是将龙又往上悬浮了一些，小龙气得嗷嗷叫唤，希莉安不得不更努力地往上跳。

　　真的很像小猫，赛洛蒙心想，像那只毛茸茸的，努力跳起来抓毛绒球的小猫崽。

　　希莉安也发现赛洛蒙是在故意戏耍她，忍不住道：“赛洛蒙，你别欺负我了。”

　　赛洛蒙一本正经道：“我是为你考虑，这条龙太凶了。”但她还是很快将龙放在草地上。

　　希莉安仔细检查了一番，抱怨道：“它的伤口又裂开了。”

　　赛洛蒙凑上前，道：“我可以用治愈术，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也足够让它的外伤痊愈了。”

　　“实在不行，可以试试魔药，总之，让它越快离开越好。”

　　希莉安神情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道：“我……想把它养大一点，直到它可以独自捕食……”看着赛洛蒙越发阴沉的脸色，希莉安更加不安。

　　她知道这条龙会是一个大麻烦，但是，如果放弃的话，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这么平庸。

　　她，她想当一个优秀的女巫！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的，能力卓绝的女巫！

　　这条龙带给了她一个机会！

　　希莉安低下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啊，她真是太爱哭了，一点都不像赛洛蒙一样坚强，不！应该说是她太懦弱了，她……

　　赛洛蒙捧起她的脸，仔细擦干脸上的泪水，很无奈道：“你别哭啊，我也没说要你一定不养它，你想养就……养吧，小心点别让人发现就好了。”

　　希莉安泪水涟涟：“可是你就发现了啊……”

　　赛洛蒙：“这是个意外！我只是凑巧对龙的味道很敏感而已。”

　　赛洛蒙把煤油灯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一片柔软的草丛中，想了一会儿，道：“我嘛，曾经吃过龙的血肉，所以对龙的气味很敏感。”

　　希莉安吃惊道：“啊，你、你吃过龙肉？！”

　　赛洛蒙：“对啊，因为那时……没有东西吃了，我很饿，又很渴，整好我身旁有一条死去的龙，我就只能吃它的血肉了。”

　　希莉安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两只手紧紧团在一起，十指紧握，不安地微微蜷缩。

　　所有人都知道，龙的血肉中含有可以污染人的灵魂的物质，要是吃了它，那么很有可能变成一个丧失理智的怪物。

　　如果不是处于极端饥饿的情况下，怕是没人会吃龙肉吧！

　　赛洛蒙继续说道：“大概吃了有三四天的样子吧，我才被救出来，之后，我就对龙的味道十分敏感了，哪怕只是流……”她突然闭口不言。

　　希莉安疑惑道：“怎么了吗？”是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了吗？

　　赛洛蒙：“……不，没什么。”她站起身，“好了，现在我们该想想怎么让这个麻烦家伙恢复好赶紧走。”

　　希莉安对手指道：“啊，这个，其实……”

　　赛洛蒙揉揉额头，道：“实在不行我就去德克萨尔那里拿点出来，只要不让他发现是谁动的就不会出事。”

　　希莉安：“诶？！可、可以的吗？！这样不太好吧，德克萨尔老师发现后会生气的。”

　　赛洛蒙道：“不必在意，他每一天都在找理由生气。”

　　她又翻看了一下小龙的伤口，有些奇怪：“我还以为它受到的巫术伤害会更多一些，毕竟要困住龙可不是仅靠笼子和铁链就可以成功的。”

　　如果环境不是那么昏暗，赛洛蒙就能够发现希莉安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但现在，提供照明的只有一盏煤油灯。

　　赛洛蒙抓住希莉安的手，道：“今天晚上就先回去吧，明天，我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再来。”

　　看希莉安对龙一副放心不下的神态，赛洛蒙施了一段咒语，在龙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小结界。

　　赛洛蒙：“走吧，这样不会有人发现它的，除非是特意来寻找。”

　　突然，她感觉胳膊上有水滴滴落，视线望去，发现希莉安又哭了。

　　她断断续续道：“呜，赛、洛蒙，你、一定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了，从小到大，只有你一个人愿意用心帮我，其他人都……很坏，呜呜……”

　　赛洛蒙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道：“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你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啊，我当然应该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