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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光笔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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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一场游戏,未知人安排的死亡游戏。
“这个笔记本是从哪儿来的?”,沈攸拿着一个牛皮纸本子问李明辰。
“这一书架的书都是你的,你问我我问谁,你别给我扯话题,”李明辰揉着屁股扯嗓子大吼道,“沈攸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是睡着了么,干什么跑出来踹我一脚!”
屋里面的“砰砰砰”的声音还在持续着,声音的来源不断变换,好像每一个家具此时都活了起来。不久后声音在放笔记本的地方戛然而止。
沈攸不厌其烦的再次将刚才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讲述时他的言语中透着一股无奈和无限蔓延的疲惫感。所有的事情都匪夷所思无法解释,到现在为止任何一个结局都是可以松口气的解放。
听沈攸扯一天的李明辰摆了摆手说他清楚了,继而拿过沈攸手里的笔记本瞅一眼,看似风轻云淡地随手甩到旁边的桌子上。他背对沈攸低下头闭上眼,笑了一下。
“你不该往好处想么,以后遇事不慌,后悔药都给你准备好了,天大的好事儿呀!”李明辰跨越两步翻过一个矮椅到沈攸面前打趣道。
沈攸避开李明辰的视线,侧身看向窗外道:“还有一个小时,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说完沈攸淡淡地笑了笑。
“行了,那纸上都是唬小孩的,你还真当真了。”李明辰道。
“一定是真的!”沈攸突然很激动,转过身盯着李明辰,他的眼中布满极尽忍耐的痛苦,叹了一口气道:“最后一个小时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吹进来的夏夜微风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翻的沙沙响。本子里面仅有两页纸,一张写着几句话,另一张透着极尽的苍白……
二
这一天是周末。
早上七点沈攸像往常一样在小区公园晨跑,但是今天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不远处的黄阿姨朝沈攸招了招手:“小沈啊,快过来,这是阿姨今天早上刚采的菜,自家种的,新鲜的很呢。”
沈攸停下来看着明明刚才跑过的地方愣了神: 奇怪,刚刚不是已经接了菜往回走么?
“谢谢阿姨。”篮子里的菜还挂着清晨的露珠,沈攸定睛瞅了瞅,没错,水珠的确是往下流的。
沈攸撇了撇嘴,自己刚才估计是发癔症了。
李明辰住沈攸对门,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兼知己,也是现在的同事兼合租室友。
出门的时候沈攸看着李明辰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他肯定是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替他购物了,再加上一日三餐,敢情自己就是个免费的保姆。
超市的人不是很多,沈攸把每一样都买两份,挑的很仔细。付完账后提着两大包东西径直走出去。
“哎哎哎,你还没付账呢!”
沈攸推着购物车走出收银台两步之后,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我……不是已经付过了么?”
“大哥您别开玩笑了,这智商还玩抢劫?”后面有人说道。
沈攸没有回答,他看向超市外面,方才经过他脚边的小黑狗现在还在路对面。掏手机付钱,物品装袋,沈攸提着东西冲出去,留下几个一脸莫名其妙的人。
“不好意思,对不起!”沈攸一边扶起被自己撞倒的女孩一边瞥向路对面,小狗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没关系。”女孩微笑着说。她穿着白裙子,转身扬起了一角裙摆,瘦瘦弱弱的,看起来有一种病态的美。
但是沈攸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欣赏。
小黑狗走到脚边了,手机里的钱的确只被扣了一次,这是……预知未来? 空间错乱? 难道我精神出问题了?
十一点半,起床后正刷着牙的李明辰忽然闻到了一股菜糊味。厨房里的沈攸一手拿着锅铲站在那发呆。电饭煲已经跳到了保温,锅里的菜正冒着白烟。 “喂,菜都糊了!”李明辰在沈攸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含着一嘴牙膏呜呜弄弄地说。
沈攸回过神连忙翻了翻菜倒进盘子里。收拾完后转过身:“明辰,我……好像可以预见未来,或者说,我回到过去了。”
正在漱口的李明辰听到后呛了一下,“咳咳咳……哥们儿我没睡醒现在也被你震醒了,来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说着便去摸沈攸的额头,“哎,看来孩子今天烧傻了。”沈攸被李明辰推到客厅,“你坐着,我来盛米端菜啊,乖~”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听我说。”
“别拽我!菜撒了!我听着呢听着呢。”
将饭菜放下后李明辰就开始大快朵颐,那道糊菜他看起来也吃的挺美味。沈攸没有动筷子,他实在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刚刚被掉下来的菜刀切到了脚……可是眨眼之间又什么都没发生……”沈攸抓住李明辰夹菜的手,“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仔细想了想,从今天早上开始每次整点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
“我已经接过黄阿姨的菜,转眼发现还没有;我喝完那杯牛奶,然后发现杯里面还是满的;我付过账接着又付一次;我当时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看见红灯数字从上一秒的02变成了32,路上的车辆和行人瞬间都改变了位置,最重要的是,每一次都伴随手表整点的滴滴声。还有刚刚,明明疼痛感那么强烈……”沈攸一口气说完。
李明辰破天荒的没有开玩笑,而是筷子抵着下巴认真的做了思考样,“要不,咱吃完饭去试验一下。”
“怎么试验。”沈攸问道。
“嗯……吃完饭再说。”
三
“叮咚~叮咚~”
沈攸起身去开门后发现门口并没有人,反而在楼梯的转角处站着黄阿姨。
“黄阿姨,您有事么?”沈攸叫住了抬腿准备走的黄阿姨,后者没有转身,只是嘴角扯出一道近乎诡异的弧度,且嘴唇翕动,好像说了话。
“什么?”沈攸听到从她的口中发出的笑声,这笑声乍一听没什么,回味起来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沈攸向前走了几步:“阿姨?”只见黄阿姨立刻疾步走下楼梯,转眼便没了身影。沈攸愣了愣没有追出去,他低头看下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十二点了。
门把手上夹着一张牛皮纸,纸上写着几句话,沈攸取下来读了两遍,语言很通俗却像禅语一样晦涩难懂。
屋里突然传来碗盘碎裂的巨响。沈攸急忙进屋,厨房里的情景刹那间让沈攸停滞了呼吸,只见李明辰趴在一地碎片之上,一块被献血浸红的碎片插在他的喉咙上,颈动脉随着心脏跳动泵出如注的血液,整个人还在不住地呜咽与抽搐。
沈攸手上的纸条像落叶一般翩翩飞下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被全身的电流刺激地罢却了一切思考与行动支配功能。这一晃神如之前一般,沈攸此时盯着手中的牛皮纸,自内而外的冷颤传遍全身,他还站在门外。
“别动!站那儿不要动!”沈攸急忙进屋喝住正在收拾碗筷的李明辰。
“我去!你给我吓死得了!”
客厅里的空调吹出宜人的凉风,李明辰坐在沙发上抱怨如此惬意的一天被沈攸搞得疑神疑鬼怪力乱神的。而沈攸一言不发的收拾碗筷,又将厨房地上李明辰早上吐的漱口水拖个干净。
“沈攸,你真的看到我死了?你……别是生活压力太大给患上精神病了吧,我认真的你别打我!”
沈攸扭头看向李明辰,“我没撒谎,信不信在你。”
“我……行行行,我信,那这样吧,不管是回到过去还是预言术,既然这个情况出现肯定是应该有什么作用力的,我们两个一起出去找人验证验证。”说完李明辰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冲沈攸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个人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沈攸只是一脸忧郁地看着地面,而李明辰在旁边又跳又唱:“周末的天空好,周末的小花好,周末的……咦周末的黄阿姨好!”
“黄阿姨?”沈攸抬起头环顾四周,“黄阿姨在哪?”
“跟你开玩笑呢。”李明辰嘿嘿的笑了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沈攸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手表。正午的太阳格外得毒辣,整个世界仿佛一个蒸笼,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李明辰拉着沈攸跑到玉清湖广场。
远远的见着湖边聚了一群人,湖中心的亭子上好像也有人。
“快过去看看,那边好像有个女孩要跳河!”
“赶紧报警!”
……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喊着,场面极度混乱,几个人已经坐上小船向湖中心游过去。
沈攸和李明辰也跑了过去,李明辰拉着沈攸挤过人群站得进了一些。
“明辰,亭子里是一个人么?”沈攸问道。
“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只狗在扑腾?不过那姑娘好奇怪,她到底跳还是不跳,怎么跳下去了手还死死的抓着栏杆,你说她是不是后悔了哎?”李明辰举着手机借用摄像功能使劲瞅着。
“一个么?”沈攸也打开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亭子里有两个女孩,穿着衬衫的女孩下半身已经进入水中,但是手还在抓着栏杆,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糟糕的是这稻草却被另一个女孩连根拔起。这个女孩穿着白裙子,笔直的黑发绕过肩膀垂到胸前,相机上她嘴边模糊的笑意让沈攸感到似曾相识。
衬衫女孩最终掉了下去,人群沸腾起来,每个人都揪起了心唏嘘不已,只是这女孩入水后没有一丝一毫的呼喊挣扎,她沉入水中,静悄悄的,一丝涟漪也没泛起,好像就此消失了。
湖上的人们在焦急的打捞,一个接一个人跳入水中寻找。沈攸看见白裙子女孩转过身正对他这个方向,在阳光的沐浴下笑得愈发甜美……
四
手表整点的滴滴声听起来如魑魅魍魉之低吟那般令人颤栗,一点一滴的恐惧就像万千带着电火花的断线刺激沈攸的身心。李明辰甩开胳膊骂骂咧咧地推开人群,沈攸看到湖中心亭子里的衬衫女孩一跃而下之后被人救起,这一次,白裙子女孩没有出现。
水面上漂着一张没有被水浸湿的牛皮纸,没有人发现它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也没人在乎,除了沈攸。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沈攸不知此时是梦境与现实交错重叠,还是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出现八次意识恍惚的情况,沈攸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一种预知能力,可现在的情况不得不让他仔细的再次审视。既然是预知,那既定的结果会被人为的改变么?
李明辰让他下一次再见到这种事就用手机拍下来,神乎其神地讲到“相机可以拍到肉眼看不见的鬼魅。”沈攸压下心头的恐惧嗤笑他一番,说这些都是些狗屁不通没有科学根据的鬼话,旋即又自嘲地笑出来,自己现在发生这事,还有什么科学可谈。
两个人搭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市医院精神科看看。
李明辰拿着一沓检查报告,在报告单和沈攸之间来回瞟。
“沈攸啊,这脑子也检查了,眠也催过了……说真的,你被催眠的时候真的啥也没出现么?”
“嗯。”
“这邪门了,你这人也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看来你真的要进精神病院了,”李明辰敛起幸灾乐祸的笑继续道:“对了,我刚刚看到黄阿姨的儿子了,他跟我说,黄阿姨一个人在家因为煤气泄漏去世了。”
沈攸猛的抬头:“怎么会,我中午的时候见到她还好好的。”
“中午?”李明辰瞪大眼睛挑起眉头,尴尬的笑了笑,“黄阿姨今天早上五点就进医院了,今天上午抢救无效死亡,你怎么会见到她。”
早上五点?
……那七点的菜,还有中午的纸条……
洗手间里沈攸一头扎进放满水的洗手池,屏住呼吸直到窒息的感觉从生根发芽长到枝繁叶茂遍布他的体内外,这样的感觉终于冲刷了他体内肆意蔓延的恐惧感,让他在火山爆发的热浪里获得了一丝丝冷静。
还有五分钟到下午两点。
彻底窒息的上一秒沈攸从水里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恍若水鬼出世,满头的水柱加上暗淡的目光。目光所及之处,是镜中黄阿姨枯槁苍白的脸和脸上嘴角与皱纹堆砌的和蔼可亲的笑。沈攸慌乱地避开视线跑了出去,没有看到黄阿姨摆动着的右手中捏了一张牛皮纸。
跑至楼梯口,沈攸冷不丁刹住脚步转过身体,他瞳孔骤缩后退几步靠着墙壁才没令自己腿软摔倒。只见血液沿着楼梯一滴一滴地向下蔓延,上面转角的平台上躺着几个医生,另一边担架上入目是李明辰瞪大的眼和破裂的咽喉,像上次一样,血液喷注如泉。
沈攸知道整点马上就到了,也知道这悲剧可以避免,实际上的确如此。一位患者家属执刀发疯,沈攸这一遍提早拉住了李明辰。
“明辰,你笑一下。”沈攸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干嘛!我要见义勇为你拉我干啥。没事笑什么笑,我又没得精神病!”李明辰说完,还是朝沈攸咧咧嘴意思着笑一下。
不是这个感觉。沈攸心道。记忆中刚才李明辰咽气时那抹笑容,不是这个感觉……
算了。
“两位要去哪里?”出租车司机挺着一张僵透的脸道。李明辰摆摆手说了一个地址坐在副驾使位。沈攸如提线木偶般被提哪走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言不发。他在出发前将手腕的手表扔进垃圾桶,想着逃避了魔怔的整点报告声就可以逃避让他无法接受的“刑罚”。
也许就像李明辰所说的,放下一切纠结去接受它,无所谓死亡或是其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干什么逼着自己去一头撞死。可沈攸还是赌不起,不知缘由、不知后果,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乱转找不到东南西北,便也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何为对错。小事还好能够接受,可是让他面对最好朋友的死亡,那样的视觉冲击和苦不堪言的感觉直教人崩溃。
偏偏李明辰总是那样大大咧咧,今天一直堆在他脸上的笑让沈攸看得极为刺眼。说什么找一个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他看,八成那也是个像他一样不靠谱的茬儿。
五
沈攸看着窗外的人流车水左一篇儿右一篇儿想着,不知不觉中睡意如潮水席卷而来,他将头靠着车窗缓缓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李明辰拍了拍沈攸的脸:“喂,醒醒,我们到了。”
下车后的地方是一个小别墅区,进去后的胡同错综复杂令人瞬间失了方向感,好在有人带路两人才到达目的地—— 一栋窗壁皆白、堪称这里恢弘大气之最的别墅。别墅有一圈院子,院内一角是一片小竹林,里面有个小男孩在玩土,时不时朝这边探头探脑。沈攸刚朝小男孩招手那孩子便一溜没了踪影。
李明辰和沈攸一前一后被自称管家的人带入屋内,不过这屋里的陈设和装饰着实令人感到奇怪。踏入大门后靠墙处摆放着一把木椅,不只大门,沈攸发现屋内每一扇门旁边都放了一把椅子。
“这些椅子?”李明辰问管家道。
那管家显得冷冰冰没有一点当管家待客的热情,只随口道一句:“先生换鞋子坐的。”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不一会儿过来一位白发老先生,他戴着眼镜拄着拐杖,没有普通老人的瘦削反而稍显臃肿,整个人泛着一股高贵不容侵犯的气息,沈攸略带局促地问了句好,礼貌却不失尴尬地笑笑。
老先生喝口茶后看向沈攸道:“你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值得提一下的是,你朋友说你捡到两张牛皮纸,我这里恰好也有一张,没什么用也看不懂,你们拿去研究吧。”
沈攸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发现纸上依旧写着那几句话。
“先生,我朋友不是心理问题么?”李明辰道。
老先生听后发出一连串意味深长的笑,不语,只是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走回他自己的房内。李明辰也是锲而不舍,白眼一翻大步一迈追过去继续问。
客厅内一瞬间只能听到沈攸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掏出另外两张牛皮纸,三张纸并排放在桌上,大小纹理和纸上的字均像是彼此的复印件。那些字眼沈攸似懂非懂,很是困惑。
这时天旋地转,沈攸眼前白光一现便开始意识模糊,他听到耳边似是有人低语,这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只见整个房子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魔术一般大变“活人”。
不!那不是活人!那是怪物!
沈攸已经顾不上所谓的表情管理,所有惊恐时该有的不该有的表情都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看到各扇门前的椅子上都捆着一个正在剧烈挣扎的“人”,那些“人”形体各色各样,有看似淹死泡得发肿溃烂的,也有骨头断裂整个人扭曲得像麻花的,更甚于脑浆迸裂五脏尽出……
沈攸不敢再细看,可是他打眼一瞅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种——眼球向上隐于眼皮内只留下一眶眼白,笑不露齿嘴唇却以一种不可能的幅度咧到耳根。
“啊!!!”
沈攸的恐叫声划破天际,他好不容易控制住发软的双腿转身逃跑,然而大门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沈攸呼喊李明辰的名字也无人应答。
沈攸警惕四周慢慢移动到窗边,拉开窗帘后条件反射地后退数步,窗外竹林的小男孩趴在窗台上笑得呆滞而阴森,他伸出一只手贴至窗面,好像对沈攸产生莫大的兴趣。
沈攸不知从哪里捡起的勇气拉上窗帘,此时世界成为封闭空间,只有怪物身边的一扇扇门是出口,却不知那些是生门亦或死门。
“……”
六
“沈攸!醒醒!”李明辰从副驾驶跳到后座,使劲摇晃正手舞足蹈杀猪般嚎叫的沈攸。后者的叫声戛然而止,顶着一头冷汗瞪大眼睛。
李明辰打量一眼扶额不语的沈攸似笑非笑道:“怎么,大白天还做噩梦啊?叫那么欢,你看见啥了?”
沈攸揉了揉眉心,道:“怎么还没到,现在几点了?”
“三点五十,一会儿就到家了。”
“回家?”沈攸满眼疑惑问李明辰,“我……看过心理医生了?”
“你还说,人家正问你问题做着记录,你干嘛疯了一样夺过人家的笔记本撕一张纸就往外跑。还好在外面等着的司机听到你喊把你找出来,不然的话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直接被路人送精神病院。”
沈攸垂眸盯着手中握皱的白纸,心里五味杂陈。李明辰看似忧心忡忡地问他要不要再去一趟,沈攸虚脱般靠着座背合上眼,道了句不必了。
这可笑的祸不单行!常听说人若一时失去一位亲人,那他便会伤心欲绝无法接受,可若一年之内身边的人接连死去,那人也只会觉得不过如此。沈攸此刻便是如此淡然的心境,大有种破罐破摔之气势,即便包含一丝色厉内荏的感觉。
因此当旁边一辆货车爆胎侧翻压向他们乘坐的出租车时,沈攸只条件反射抱头,可心中却不泛一点涟漪。怕什么,肯定又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境!
车顶缓冲一部分力量后剩下的巨大冲击力势如破竹,沈攸尚未来得及痛呼,全身的肌肉与骨骼刹那间绷紧又如泄了气一般四散开来,这内脏失了保护也在狭窄的空间里发出破裂的呜咽。
几秒后一切归于平静,然而那感觉仍旧像滕蔓一般爬遍周身。
见鬼的要死不死,给我个痛快不行么!
“病人可能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所以大脑产生了关闭性自卫行为,至于出现幻觉,暂时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好的谢谢医生。”
沈攸迷迷糊糊转醒,眯着眼转几圈眼珠瞟了瞟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内,床边李明辰在和医生说些什么。
李明辰背对沈攸看不到表情,只听他问道:“那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治疗?”
“这样吧,你带他回去好好休息,之后每天过来检查,我们配合药物,看看会不会好转。”
沈攸颤颤巍巍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眼神飘忽,显得异常莫名其妙。
医生出去后李明辰回头看一眼沈攸,摸一下鼻子道:“沈攸啊,你……跟黄阿姨到底是啥关系?不至于就……精神病了吧。”说完还意思一样地咳嗽两声。
沈攸没有搭理他这么蠢的问题,只是硬逼他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期间那货仍是没个正经东扯西扯,沈攸胸口夹着一股气儿深呼吸后耐心地听着。
在李明辰口中,沈攸中午吃饭时放下筷子去门口同空气讲话,之后一进门便劈头盖脸地大喝一脸懵的李明辰,又拉着他去玉清湖,说什么见到一个白裙子姑娘。李明辰无可奈何将沈攸带去医院,谁知道沈攸在卫生间砸了镜子后拉着他一通乱跑,医院里的保安拉都拉不住。没办法,只好给他砸晕了绑在病床上。
沈攸面无表情的听完,只抬头看着李明辰,道:“那现在是几点?”
李明辰砸了咂嘴,淡淡地叹口气:“行了,这都过去多久了,几个小时你躺这我也没见你还怎么样,那真的只是你的幻觉!”
“我问现在几点!”
李明辰翻了个白眼,似是不满沈攸的语气:“你有手表不会自己看!”
沈攸呆滞了一秒,低头一看,哦,原来手表没扔。
看到时间后沈攸不由皱起眉头,心底本来的侥幸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还是无端的恐惧和心累,便说此时的心境是吹灯拔蜡也不为过。
下午四点二十分,几乎和自己感受到的时间线完全符合!
七
回到家后沈攸一把抓起睡衣钻进卫生间,这卫生间不大,一个盂洗台,台上一面镜子,一个花洒,旁边墙壁上也挂着一面大镜子,最里面是马桶,是个小隔间。
冰凉的水自沈攸头顶倾泻而下,浇得人一阵头晕眼花。沈攸一贯喜欢这种方式,情绪憋的狠了难免要寻一个途径去疏解,他不爱喝酒,只好想其他办法来转移情绪,这效果最好的,便是让身体更痛苦。
俗称自虐。虽然特幼稚。
稍稍冷静了之后,沈攸将水温调高,任水珠不停地在身上跳跃成一朵朵水花,而后四溅开来。他转头看向墙壁上镜中自己的脸,忧郁且悲哀,彷徨且无助,满满的负能量。沈攸抬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脸庞,又试着牵动嘴角笑了笑,发现竟然连笑容也是苦涩的。
也不晓得如果换做其他人经历这些事,都会怎么应对。
镜子上慢慢敷上一层白色水雾,直至沈攸看不清楚自己那双含着踌躇无措的眼睛,他关上水流开关,擦干后穿上睡衣准备出去。刚抚上门把手,沈攸内心忽的漏掉一拍,方才镜子的底部,似乎有点不对劲。
一瞬间心中万马奔腾,沈攸口鼻并用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差点被潜意识的动作呛死,他的皮肤倏地收紧,生生将冷汗逼回体内。沈攸在心中自我安慰道:这么多次了,不怕,我不怕。
猛的转过身后,经历一番心理建设的某人还是将五脏六腑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墙上的镜子先是莫名显出一排脚印,小小的,向上蔓延,一个接一个,好像那烟雾缭绕的镜子上有个小孩儿向上爬。
沈攸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接下来的一切将他所有的应对方式拍了个一击即碎。大镜子附着的水雾由顶部而下一秒内被擦的干干净净,那盂洗台上的小镜子紧接着也出现脚印,看不见的小孩子以一种极为特异的方式在擦洗两面镜子。
擦干净的镜子里,是不可能出现的人——
那个白裙子女孩,黄阿姨,以及别墅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坐在镜中的地上,像玩手绢那样将将手里的抹布左摆右摆,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镜子外沈攸的方向,随即发出刺耳的尖细笑声。
白裙子女孩与小男孩同在盂洗台上的小镜子里,只能看到背影,那笔直的黑发又长几分,无风自飘,她一步一步走近镜中的门口,缓慢而揪人心魄。
黄阿姨在那边的大镜子里,沈攸这次看的很清楚了,她手里攥着一张牛皮纸,举的很高,招手般不停摇晃……
沈攸在经历多次心灵摧残后,终于一口气儿没喘上来晕死过去。
这也倒不能怪他承受力不强,只是那白裙子女孩在走到镜中的门前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贴到镜子上,从沈攸这边看过去,是一个头顶飘逸黑发,身穿白色长裙,头微微低,面微微笑,抬眸却是无尽怨毒之黑暗深渊的女孩,正幽幽地飘在镜子里。
本来内心已是惊弓之鸟,这最后强有力的一箭终是给了他一个了结。
四周是无垠的黑暗,举目皆虚无。
唯有不远处闪着一缕昏暗的白光,光晕下似乎有东西。
黑暗与未知总是会带来胆战心惊,所以沈攸跟随内心极致的渴望奔向那一抹亮光,却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人,具体来说,是捆了一个人。
那人被一道道黑色的气体围绕,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坐成了一团人形的黑影。
“你是谁?”沈攸打起十二分精神,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
黑影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是内心有个声音说,我得再来见你一面。”
黑影扬起没有五官的脸,没有任何动作,可沈攸却微乎其微地感受到自那人传出的眷恋与哀伤,也不知为何,他心脏没来由的抽了抽。
沈攸听到黑影一直在呢喃着什么,好像是对沈攸说的,也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说:“对不起,我要走了……”
“什么?”沈攸努力地想要听清黑影所说的话。
“……不论多么深刻,时间会把一切抹平的,放不下的,只不过是遗憾而已……”
之后的话语沈攸再也听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的,他心里面空落落的,如同某一样东西被强行剥离。
“再见……”
八
“砰!砰!砰!”客厅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物体撞击声,声音不大,但是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清晰。
沈攸迷蒙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他闭紧眼睛使劲摇了摇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的手表,定睛一看,发现自己一觉睡到晚上十一点。
客厅的响声还在持续,忽大忽小的,似乎声音发出的位置在不停地游走。李明辰骂骂咧咧的喊声也起来了,沈攸暂时没顾得上自身的疑惑,他起身出门,想看看李明辰在整什么幺蛾子。
打开房门后,沈攸看到李明辰也是刚从他房里出来,俩人站在彼此卧室门前大眼瞪小眼,之后又一同扭头看向黑咕隆咚的客厅,都是满脸的问号——李明辰是疑惑声音的源头,而沈攸困惑的是,这次李明辰竟然也能听见。
李明辰挪了两步去开灯,发觉客厅里什么都没动,唯一的异样仅仅是砰砰声,那声音响起的每一处什么都没有。
沈攸没有轻举妄动,他站在原处呵斥正在追随移动声源的李明辰,后者恍若未闻,他最后跑到客厅角落的书架前,仔细分辨那声音停留在何处。
只见李明辰像一只好奇的猫咪探出爪子,碰了碰发出砰砰声的本子,而后倏地收回,随即又大胆地将本子从书架上拿下来。之后沈攸还未来得及抬腿,书架前的李明辰便突然倒地,沈攸后背一紧急忙奔上前去,他扶起李明辰,眼中尽是盘旋不去的鲜红血色……
卧室里,沈攸再度转醒。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脑子嗡嗡地叫,客厅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砰砰声,那声音夹杂着李明辰的不满的喊叫和愤愤的开门声。
呵,又来。
沈攸掀开被子冲进客厅,他看到李明辰已经走到书架前,于是便大步流星地上前,将正摸索书架的李明辰一脚踹翻。
书架上的书几乎都是沈攸排列好的,可那本笔记沈攸却没有丝毫印象。
但是牛皮纸和牛皮纸上的话,沈攸很熟悉。就是之前那几张纸上写的话。
“圣人进天堂,
俗人下地狱,
时光是怪物,
人生是笑谭。”
在页脚处写着——
“一时一事,二十四时终。”
沈攸似懂非懂,一时之间所有天马行空的推测奔涌而来。整点的轮回、事态的重演,就好像进入一个平行空间,将既定的轨道改个方向,轨道延伸的终点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那是不是说明,今天一天之内要进行二十四场轮回,到今晚零点一切就结束了。不对,这一天发生的事有太多不可测的因素,那近一半的睡眠时间里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
可是,如若一会儿就结束,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束法呢?
屋子里的声音已经停止,仿佛这声音只是一个引线,牵引着沈攸找到笔记的所在。李明辰则一改刚才的愤怒,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发呆的沈攸,满脸戏谑的贼笑。
繁华的都市夜晚灯火未熄,让本该孤独的夜晚平添一丝喧嚣的烟火气。这气息,快乐的人会觉得好安逸,悲伤的人会觉得更难熬。
“怎么,要不你来点安眠药,睡一觉起来就都过去了。”李明辰打破这样尴尬的气氛。没等沈攸表态,他便自顾自的到房里找去了。
也好。沈攸心想。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担心,生啊死啊、乐啊悲啊的,都不用再想了。挺不错的。
于是沈攸接过安眠药,倒了一把就准备吞下去。这是无意识的动作,沈攸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随心而已。
“大哥,你不要命了么!”李明辰眼急手快地连忙把药夺过来,捏了两片塞进沈攸嘴里,想了想,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深度睡眠里氤氲着一场梦。梦里悲喜交加,是涂了辣的糖,是包了蜜的姜。
梦里有个人,
那人是生命中巧遇的祥瑞,
是唯一闯进沈攸心里的光。
九
沈攸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可能来源于原生家庭吧。
倒也不是因为父母离异或是缺乏关爱,只是从小到大听多了抱怨,看尽了父母的互相指责,害怕被迁怒,习惯了沉默。他不被理解,从一开始的疏远父母,到之后习惯自发疏远所有进入他生活的所有人。
从不屑到恐惧,历经多年,沈攸开始害怕孤独,但是更害怕热闹,多么矛盾。他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沉默,整天闷着头干自己的事,但表面上平平淡淡的。
沈攸抑郁症的判定,是李明辰下的。
李明辰没脸没皮自来熟,是沈攸对他的第一印象。
李明辰这人还挺细腻,是沈攸对他的最终印象。
初见时是冬天,银装素裹的冬天。
李明辰走到沈攸身边,问他:“同学,你也是在拍雪景么,摄影选修课那个作业?”沈攸稍显局促,尴尬的笑了笑:“嗯。”
在那之后每一次选修课,李明辰都会凑到沈攸跟前,扬言要跟他交朋友,还“恬不知耻”地夺过他手机加了自己的□□。
两个人同专业,不同班。选修课结束了,但联系没断。沈攸是李明辰口中的“独行侠”,高冷的一批。沈攸打反对票,说自己只是不会说话,不是什么高冷。于是李明辰就接话,说那你肯定就是闷骚了。
一转眼很多个冬天过去了,平平淡淡的人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学习,毕业,找工作,很多人同行一段时间后彼此远去,可沈攸和李明辰的确有缘,这么多年下来早已超越了友谊,说是亲人也不为过。
按李明辰的话说,“你兄弟我是看你一个人可怜,你说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得谢谢我,要是没我你可郁闷死吧。”
每次说到这种话题,沈攸都会一改平日作风,递给李明辰一个大白眼。
不过说实话,彼时沈攸心里还是会翻起一股热流冲上脑门,让他在每次翻白眼之前都会先愣上一愣。
确实该谢谢他。
谢谢他的靠近、理解、热情、细心、安慰、鼓励……还有陪伴。
沈攸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束光,觉得任何负面情绪都算不了什么了。
然而这束光灭得猝不及防。
那天阴雨绵绵,李明辰打着伞,他低头看了看刚买的蛋糕,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要是看到我亲手做的蛋糕,估计会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李明辰站在斑马线的一头,雨滴沿着伞面滑落,滴到脚边溅起小水花,打破了水中映照的男孩儿影子,也揉碎了那张欢喜雀跃的脸。斑马线的那一头,是澜斑岁月,是一生之幸,是此心安处,亦是无端宿缘。
之后李明辰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尸体在不远处躺着,周围是警察和医生,沈攸不愿意去看,他跪在地上吃了一口又一口蛋糕,雨水从头顶砸下,砸得他头晕目眩,他只是呆呆地重复吞咽动作,低眸无意识地左瞟右瞟,彼时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呢喃着——不会的,怎么会呢,不是这样的……
月光和路灯双重映照的雨丝泛着幽幽青光,那光晕下的十字路口却是死一般的孤寂。沈攸就着雨水吃着翻碎的蛋糕,旁边有人听到他喊了一句——
“这蛋糕怎么该死的又咸又苦,一点儿也不甜……”这句话说到最后颤颤巍巍地弱下去,似乎带了哭腔,呜呜哝哝的,让人听不清楚。
爆炸般的悲伤终于冲破了起初麻木筑起的屏障,这是绝望的冲击,是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黑暗,没人可以抵挡住,没人真正承受得了。睡梦中的沈攸皱起眉头,泪水自眼角而下划出一道至深的印记。
在梦里,他又走进了那栋白别墅。别墅里静悄悄的,没有管家和老先生,也没有那个小男孩。沈攸蹑手蹑脚地走入屋内,发现房子里的椅子还在,只是椅子上没有曾经见过的怪物。
“砰、砰、砰……”
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传入耳中,沈攸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想起之前房间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揪起心来。他不敢贸然去打开房门,还在自顾自地担心恐惧,然而房门却从内部打开了。
里面有一个人背对沈攸坐在桌子前,背影很熟悉,似乎是李明辰。沈攸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书房内的人一手执笔,带着节奏敲击桌面,他的手边放着一个牛皮纸笔记本,沈攸走近了一些,看到本子的封面用流光的白色笔写着“时光笔记”四个大字。
“欢迎光临,这位小伙伴!”
十
椅子后的“李明辰”放下手中的笔,两手十指交叉,转过身之后抬眼看向沈攸。他的嘴唇轻抿,眼睛里有盖不住的激动,星光里夹着戏谑,如同贪狼看着猎物,是势在必得的骄傲和欣喜。
沈攸有些恍惚,之前关于李明辰的记忆已经苏醒,记忆很真实,让人很难接受。面前的李明辰让他有种似曾相识却又极为陌生的感觉。“你……是谁,这到底是哪?”
“我知道你肯定很疑惑,这么跟你说吧,你所有疑惑的点,都是我创造出来的。”“李明辰”的视线始终聚焦在沈攸的脸上,他看着沈攸越发困惑的表情,得意地挑了挑眉,“还记得那几张牛皮纸吧,那些只是一个引子,为了引导你这个梦中人入境而已。”
“李明辰”顿了顿,继续道:“那个我死之后你崩溃了,没两天就想不开吞了一瓶安眠药,然后很不巧被发现送医院,不过也幸亏你吊了半口气儿,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就白费了。”
“你也别怪我一直吓你,我这么做是要给你刺激,始终让你的精神、或者说是灵魂在我的世界里保持活跃,总之我的目的是要留下你。额,当然呢,做这些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就是要你和我的宿主——时光笔记,产生共鸣。”
沈攸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道:“你到底是谁?”
“李明辰”微微张开嘴,卷起舌头舔了一下后槽牙,翻了翻白眼道:“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不过你要是非问出个什么,我只能说我就是时间。不过,我是由我创造出的世界里的时间。我这些年来不断变换模样,闯进濒死之人的梦中,留下他们的执念,这是我的任务。”“李明辰”耸了耸肩膀,看似无所谓。
“所以,你要把我留在这里?”沈攸警铃大作,皱着眉头说道。
“没办法,谁让你有执念呢,我这里只能桎梏带执念者,我的使命就是留下你们,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李明辰”起身走到一面墙壁旁边,抬手触碰墙壁,转头朝沈攸眨了眨眼睛。之后墙壁变成一整块玻璃,里面是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是沈攸在这栋别墅里看到过的怪物。那些怪物仿佛有意识,他们互相拥挤撕扯,朝着玻璃爬去,想要逃离那间黑暗的屋子。
“呵,人类真可笑,活着的时候给自己整得不死不活,现在这样还不如愿,你们这让我很尴尬,”“李明辰”惋惜道,“本来我打算给你们这些人构建一个完美的幸福世界,可是没人领我的情。”说完还叹了一口气,“本来放下执念就好了呗,也不用过来伺候我,现在我都想伺候你们了,你们一个个的,竟然还不领情,啧啧啧,难办啊!”
沈攸控制住全身打颤的肌肉,有个声音在大喊:逃离这里!这个人是个疯子,这里的人都是怪物!
沈攸抬起千斤重的腿,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猛地转身后发现门口严丝合缝,墙壁连成了一个整体,这间书房变成一个密室,窒息的痛苦爬上身体,沈攸清晰的感觉到冷汗自毛孔一点一滴地渗发出来。
不,我不要待在这里,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论多么深刻,时间会把一切抹平的,放不下的,只不过是遗憾而已……”那个黑影的话萦绕在耳边,沈攸痛苦地闭上双眼。
没错,我的确很遗憾,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明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来,小伙伴,不要哭丧着脸嘛,笑一个!”
听说时光有两个。一个记录悲伤和执念,另一个记录欢乐和释怀。
圣人进天堂,进去的是释怀;俗人下地狱,下去的是执念。一时一事,一日映一生。
那天的午夜十二点,沈攸在病房里彻底睡了过去,之后再也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