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反骨》欲去又依

1、第 1 章

　　农历3月24号，是他那便宜哥哥谢鹤雨生日，谢玄连自己生日都没记得那么清楚。
　　还有两天，那人就从国外回来了，往年也是如此，他总会准时地在谢鹤雨生日宴的前两天回国。这也是谢玄为数不多的能见到他的机会。
　　那是谢鹤雨的舅舅。
　　谢玄摸了一缕自己额前的刘海，还是黄色的，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这天下午他拉着他的猪朋狗友王越一起去了理发店，将那张扬的黄色的毛重新染回中规中矩的黑色。
　　几个小时的折腾，谢玄看着镜子里自己被黑色头发称得格外乖巧的脸满意地笑了。
　　“我看起来乖吗？”谢玄从镜子里望着王越，王越还撑着腮打着瞌睡呢，一听，瞬间清醒了，哆嗦着，“开什么玩笑呢老大，你打架的时候，对面的人倒是挺乖的……”
　　“我是说看起来。”
　　王越连忙点头，当然，谢玄的脸是极具欺骗性的。单看外表，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乖巧的皮囊底下住着一个乖张暴戾的灵魂。
　　每年谢家接待赵格言的晚宴就设在大厅里，佣人布了一桌子的佳菜，一众人落了坐，宾客相宜其乐融融谈笑晏晏，谢玄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谢玄的父亲谢崇德顿时震怒，其余人眼里闪过不同程度的错愕，就差把“这晦气东西怎么也来了写在脸上”了。
　　谢崇德还没来得及发话，倒是一旁气度不凡的男人率先开了口，嗓音低沉，“这就是姐夫前几年带回来的小孩？”
　　没错，他就是那私生子。
　　“我回来的少，这么多年一直没碰上面。”
　　不是，是因为他住在后院，勒令不让他到前宅来，所以才碰不上。
　　“既然回来了那就一起过来用餐吧。”
　　好咧！
　　谢玄内心雀跃，面上不显。反而一副怕生的模样，畏畏缩缩地挪到了餐桌前，四下扫了一眼，座上的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有一个位置欢迎他的到来。
　　“这有个位置，来这坐。”说话的人正是赵格言。
　　赵格言旁边的空位，向来是赵鹤雨的专属位置，等他出现时，已然被谢玄鸠占鹊巢了。他面上不解，不解谢玄怎么会出现在这；愤怒，愤怒谢玄怎么坐了他的位，怎么敢的？
　　奈何赵格言在，他不敢发作，只能让佣人添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离赵格言最远的位置，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格外好看——当然只有谢玄这么觉得。
　　能坐在赵格言旁边，于谢玄而言完全是意外之喜。 即使内心雀跃不已，却只是把头垂着，将脸藏在了刘海的阴影后，他瑟缩着，佝偻着背，看起来越可怜越好。
　　果不其然，一筷子菜落到了谢玄的碗里，不用抬头他也能猜到是谁，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巴不得他永远消失，跟他同坐一桌吃饭恐怕都觉得他污了空气，哪里会给他夹菜呢，这个人只会是赵格言。
　　“谢谢……”这一声谢有些局促，似乎在苦恼该如何称呼。
　　赵格言笑了笑，“跟小雨一样，喊舅舅就行。”
　　“……舅舅。”谢玄从善如流小声说道。
　　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饭桌上谈论的尽是些谢玄听不懂的话题。谢玄无心听，满心注意都在旁边的人。他不敢抬头，只能看到那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揣着一双筷子。他右手无名指套着一个银色的戒指，与那手竟然相得益彰，原来真的有人连一双手都如此赏心悦目。
　　这顿饭除了谢玄和赵格言，恐怕没人吃得痛快罢。谢玄才懒得管他们呢。
　　一行人到门外给赵格言送行，谢玄独自站在角落阴影处，无言地盯着赵格言上车，离去。直到那辆车完全消失在了夜幕里，他才挺起腰，将长刘海撩到了后脑勺，露出了白皙乖张的一张脸，脸上笑容灿烂，丝毫不在意众人看着他时眼里的怒火，跟方才畏畏缩缩的简直胖若两人。
　　赵崇德见他那吊儿郎当的态度就来气，背着手，怒从胆边生，走到谢玄跟前，呵斥道：“你跟我进来！”
　　都21世纪了，他爸还是喜欢玩这套。
　　想想，如果是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谢玄恐怕会懊恼会悔恨，为什么自己又惹父亲不高兴了？为什么自己又做了错事？后来才明白，原来自己做的最大的错事，只是存在和活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无论他怎么做，也不会被认可，有些东西是随着出生就注定而。
　　赵崇德的兴师问罪还是如此的没有新意，无非就是多扫几个房间，少吃几碗饭。
　　对了，还有五指在他脸上来一下。
　　谢玄摸着被赵崇德打过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摸上去已然肿了。没想到，这老头看着头发花白，力气居然不减当年，看样子至少还能活个二十年。
　　于是，谢玄就被去发落洗盘子了。那几个人佣人乐得自在，又可以提早收工回房间去看电视了。
　　有钱人是有些大毛病，放着洗碗机不用，非得自己手洗。
　　干完活已然深夜，谢玄看着表，觉得自己又破纪录了，以后离开这个家，说不定可以去找个洗碗的工作，老板应该会喜欢他这种洗盘子洗得又快又干净的人吧。
　　在这座大宅子的一角，还有个遗世独立的小空间，是谢玄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已经他的房间的全部了。那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个房间，是从车库改造而来的，没有暖气没有空调。
　　他有幸去过佣人的房间，比他房间大，还有空调。
　　据他们说他体内流着的肮脏血就适合住这种屋子。肮脏血？说得好像她们就扒开过他的血管看过似的。
　　小时候还有不解过，抗争过，但结果不是一顿毒打就是越来越繁重的活儿，如今他也懒得计较了。
　　于是谢玄就蛰居在这一处，就好像只要主人愿意，你随时都会被赶出去，就像剔除一只蚂蚁一样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