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安》贰叁233

1、手机闹钟

　　“咚咚。”听到敲门声陈宇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眉心。“请进。”
　　穿着黑色风衣的江泊安推开门，却只站在门口。
　　“宇哥，十一点半了。”
　　陈宇站起身，脱下白大褂，挂到了旁边的衣架杆上。
　　“泊安，大中午的还穿外套啊。”陈宇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黑色短袖，朝门外走去，到江泊安跟前还摸了摸他外套的厚度。
　　“我体寒。”江泊安轻轻笑了笑，解开了外套扣子。“不过中午的太阳的确很温柔。”
　　陈宇锁上门，胳膊搭上江泊安的肩膀揽住了他。
　　他自顾自地谈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没注意到江泊安的瞳孔曾紧缩了下。
　　“哎，泊安你真的要不请自来去警察局做心理辅导吗？”陈宇问。
　　江泊安瞥了他一眼。“有人请过我的。”
　　陈宇并不多问，只是叹息道，“也真是可惜了。你一定要好好做啊，希望他能走出来。”
　　江泊安昨天突然和他说要去本市警察局为一名警官做心理辅导，希望陈宇能陪同他一起去。
　　陈宇追问他原因。“毕竟是第一次进局子喝茶。”江泊安说，“我害怕。”
　　虽然那张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关于害怕的情绪，但陈宇也有些开心。
　　“泊安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弟弟。”
　　“他在试着接纳我们。”陈宇对其他医生同事说。
　　在A医里，江泊安不太招人待见。无论是多热的天，他都穿着长袖，在炎夏时期在周围的人群中格格不入。他也总是在除了本身事务上沉默寡言，也不同任何人讨好关系。他近视，但不经常戴眼镜，偶尔不戴眼镜会认不出来人。就因为这事，陈宇帮他解释过很多次了。陈宇是他唯一一个在点头之交中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大家都不认为江泊安这种性格会去担任心理医生，同时大家也没想到一个热情的人会和他交朋友。
　　陈宇是个外科医生，平常就属于话痨那一类，天天和患者扯西扯东。江泊安是心理医生，除了工作时其他时间都沉默寡言。同事都觉得他们的身份应该互换。
　　但陈宇不得不承认，江泊安的能力真的很强。
　　“泊安让我陪他一起去，我很高兴。”
　　“我想尝试改变他。”
　　此次江泊安辅导的对象叫王健，是一名警察，女朋友前段时间因保护他而车祸身亡。
　　江泊安不是不请自来，他收到了王健女朋友的委托。
　　江泊安是地府投胎管理的一名普通员工，负责管理九道市的投胎工作，编号二十三。
　　他工作的时间便是肉身睡眠的时间。在工作时他的化身则是他当时的年龄。
　　员工年龄过小时或者过老时总管会安排其他人来替班。灵魂们有时见到的是风度翩翩的少年；有时见到的是沉稳的青年；有时见到的是蹒跚步伐的老年；有时见到的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
　　员工负责安排所在区域内的普通人的投胎，而员工因各种原因死亡后总管便会安排员工的投胎。
　　像极了校长和班主任，班主任和学生的关系。
　　除了担任这项工作之外，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也会生病，也会老，也会死亡。
　　但他有记忆。普通人只会记得一世的内容，而他全部都记得。
　　大家共同的回忆，最后只存留在一个人的脑海中。
　　这无疑也是一种痛苦。
　　江泊安受着这种痛苦，不知道多久了。
　　那天晚上，他进入系统去安排新来灵魂的投胎，一颗一颗忘糖发过去，却被一个女孩拉住了胳膊。
　　“神仙，你可不可以给我男朋友拖个梦？他现在一定很难受一定很愧疚，我希望他可以好好的，这样我的死亡才会值得。”女孩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仅抓了一瞬便将江泊安的胳膊松开。.
　　本来静谧的氛围被打破，一时间所有的灵魂都看向他们。
　　江泊安皱了皱眉，伸手点开女孩的信息表，突然愣住了。
　　【女，28岁，在世期间积善成德，人品值98分，一等灵魂……死亡原因:车子驶来前推开了男友自己却没有成功逃脱。】
　　死亡原因……车祸……男友……
　　江泊安的脑子一团乱，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朋友……那人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脑海中。
　　“小潺，那道题我还是没听懂，可以给我再讲一遍吗？”
　　一秒，两秒，三秒。江泊安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到了。
　　一切化为灰烬。
　　江泊安痛苦的蹲下身捂住头。
　　女孩焦急的声音出现在耳旁。“神仙！神仙你怎么了吗！”
　　江泊安感觉头越来越疼，浑身发颤，迷迷糊糊中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既然大家都想让我给你们录个起床铃，那我就来一段。起床了！醒醒！快点！没饭吃了！又有活了！”
　　这话还有些耳熟。
　　那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抚平了他不安的心灵。
　　江泊安猛的从床上坐起。经过一番找寻后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竟然忘记关闹钟了。”
　　“你又当了一次我的救命恩人啊。”
　　他用手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关掉了闹钟。
　　这个铃声是当初陈宇玩大冒险被迫录下来的起床铃，发到了大群里，江泊安没忍住还是保存了下来。
　　尽量避免去接近他，但江泊安不得不承认，陈宇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种慰藉。
　　他又躺回了床上，抱着小章鱼抱枕平复着紧促的呼吸。
　　面前的神仙突然消失，女孩有些慌张。她瞪大眼睛到处张望着。她不敢乱走动，仍是在座位上坐着，但手指已经抠在了一起。
　　旁边的人们，不，灵魂们，只是自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交谈两句。多半时间这个空间是安静的，女孩抽泣的声音很明显，于是她停止了抽泣，低下了头，只是手指抠的更紧了。
　　女孩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到近。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江泊安拿着没发完的忘糖越过她，一颗一颗递给了后面的人。
　　忘糖发完后，江泊安走到座位正中间，开口说道，“大家来到这里都很辛苦，吃颗糖缓和下心情吧。一会按照顺序一个一个进走廊尽头那间屋子。”
　　女孩走进去时江泊安正在低着头写些什么，听到脚步声便说道，“门带上，坐这里吧。”
　　沉默了一两分钟，江泊安放下爱抬起头，直视着她，把刚才写的纸递给她。“这是你的投胎处理结果，你看看你有任何意见吗？”
　　女孩接过纸，心不在焉地看着。
　　“怦！”女孩听到了东西落地的声音，抬头看了江泊安一眼。
　　“风。”江泊安说。
　　这空间的确是冷，但也不至于有风，毕竟这又不是人间。意识到江泊安不想多谈，女孩继续看着处理结果。
　　全部看完以后女孩斟酌着开口，“没意见。您刚才怎么了呢？还有……”
　　江泊安打断她，“我可以帮你，但你不可以说出去。一会出去之后不要流露出任何高兴的情绪。”
　　女孩大喜，起身向江泊安鞠躬。“谢谢神仙！”
　　“你出去吧。”
　　女孩推门出去，开门的瞬间耷拉下了嘴角，但没注意到嘴角勾起时的状态被人看了去。
　　江泊安叹了口气。
　　我不只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思绪回转，两个人已经打车到了目的地。江泊安率先下车，陈宇跟在身后。“哎，泊安，即将第一次进警察局喝茶，有什么感受？”
　　江泊安手轻微地抖了抖。这不是他第一次进警察局喝茶了。
　　“紧张。”
　　因为提前有过预约，他们直接进去了一个封闭的小房间。
　　小警官给他们端来了三杯饮料。“两位稍等，王警官马上就到。”
　　“您好，可以提供一杯热水吗？”江泊安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小警官。
　　办公室内，接到通知后王健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来。坐在一旁办公桌的程近担忧地问，“用我陪你一块过去吗？”
　　程近直接站起身来不容拒绝地走到了王健身旁，揽着王健的肩膀往那屋走去。
　　自从那事发生后，程近就极其担心王健的心理状态。刚开始王健也寻死觅活了好几天，但后来直接安静了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这种时候的人越是平静越是不正常。
　　程近刚想找个心理医生来给王健开导开导，局长就安排上了。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程近本来还很放心，但局长无意中提起了这枕头是自己跑过来的，直接把他打懵了。
　　这件事没有大幅度传播，甚至抢救的医院也不是A医。A医来的心理医生也绝大几率不是王健女朋友那边的人——她们都快恨死王健了，巴不得王健去陪葬。
　　这事就离谱，特别离谱。
　　这个医生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而来？他是一定要去探个究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