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吻雪松》舍曼

1、Chapter 1

　　已经连着下了两天大雪，路上除了道中间被急急地除了雪，道路两侧还是雪堆。沥青路撒了除雪剂，雪水融化渗入地面，灰色路面变得幽黑深沉，视觉上黑白分明，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两种色彩。

　　如今，咖啡厅里也应景地放着《Lonely Christmas》，恍然一看水墨渲染似的火光摇曳的电子壁炉，还以为停留在爱丁堡。

　　或许是因为沙发卡座里那个女孩给了他这种错觉。
　　她独自在窗边的位置，托腮看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弥散出一股留学生的质感。

　　易柏一进咖啡厅，第一眼就瞥见这个女孩。
　　标准的英国留学生。

　　亚麻棕色的及腰长发，挑染了粉色，Canada Goose的羽绒服，Burberry的围巾，大红色的Supreme行李箱放在座位旁边，贴满亮晶晶的贴纸，MCM书包放在箱子上。
　　DR.Martens的切尔西鞋，一双长腿交叠斜放。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应该不是光腿，但她确实穿出了光腿的质感。这会儿她不看窗外了，明明iPad架着键盘支在面前，她却一边玩手机，鞋尖一晃一晃地在轻踢她的行李箱。

　　熟悉得仿佛像爱大图书馆里一角。

　　沙发挡住了，看不见她穿了什么样式的短裤或者短裙。
　　如果没猜错，里面应该是一套西装或者小黑裙。

　　受时尚博主的影响，英国的留学生不少是西装狂热爱好者。
　　一种模仿到精髓的高级慵懒感。
　　再标准不过的留学OOTD。

　　易柏瞥了眼窗外，说是柳絮因风起，似乎有些低估了雪花的重量，但飞舞而下，晶莹旋转，又实在有些柳絮的自在洒脱。

　　在那个女孩后面，隔了两个座位，易柏同样窗边落座。

　　刚坐下，侍应生就过来了。
　　“先生，您的车钥匙。”

　　易柏道谢。

　　他瞥了眼周围，咖啡厅在酒店二层，半悬空的意思，一侧可以看见大堂，另一侧是窗外停车场。
　　一对男女在谈商务，壁炉旁有个女人在看书，还有个男人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在视频。

　　应该没有熟人。

　　易柏在等电脑开机的时候，又往前瞥了一眼。
　　那个女孩频频往窗外看，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放，手机上挂着的毛绒圣诞树在桌沿儿来回荡漾，很有些气鼓鼓的样子。
　　原来不是看雪，应该是在等人。

　　很快发出叮叮的金属碰撞声，她起身收拾东西走人，声响大概发生在她书包上挂的圣诞铃铛和大理石桌面之间。

　　易柏发了邮件，看了眼时间，还差五分钟到约定的视频时间。

　　他余光瞥见大红色的Supreme行李箱顺着地毯过道安静地推过来，一双白皙的长腿接踵而至，上面是灰色的百褶裙，白衬衫黑领带，她里面果然穿得是西装。

　　大红色的行李箱忽然顿住了。
　　低低的一声透着疑惑和惊喜，“易老师？”

　　易柏正动作随意地扯开领带，被这一声喊得顿住。
　　抬眼一看。

　　一双画了烟熏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果然是他学生，本科毕业就去英国读研了。

　　易柏领带扯了一半，仍挂在他衬衫上。
　　非常不妥。
　　他声线一如既往，斯文淡漠，“不好意思。”

　　修长的手指覆在领带结上，顿了顿。
　　一秒钟的犹豫罢了，当自己学生面，易柏还是面不改色地系回去。

　　站着的女孩儿唇角已经绷不住笑意，她倒是爱笑。
　　以前上课时候就在底下玩手机，跟室友互相分享地偷笑。

　　易柏低低地清了嗓子，喉结滚动。
　　喊她名字，“黎栀？”

　　黎栀眼睛瞪圆，红唇微张。
　　“易老师，你还记得我啊？”

　　她颇有些雀跃，把大红色行李箱往旁边一置，MCM的书包扔到易柏对面沙发上，大有坐下来一叙的样子。

　　她果然是忘记了屏蔽他朋友圈。

　　易柏怎么可能不记得，前几天还在朋友圈里看见她发动态，说准备放圣诞假了，要去冰岛旅游。
　　这么一想似乎有些印象，在她矫揉造作的摆拍里，这个大红色行李箱也在镜头里。

　　易柏加的那些学生里，其他人都是空荡荡的朋友圈，一看就是屏蔽了他。只有她，时常在英国的凌晨发夜店蹦迪朋友圈。
　　易柏甚至想问她是不是忘记屏蔽老师。

　　他轻点下颌，算是回答她问题，“18届，半年不见罢了。”

　　黎栀今天无所事事，被发小放了飞机，坐下来才反应过来。
　　易柏没准儿也跟人约在这见面。
　　她有点不好意思，“老师，您在等人吗？”

　　易柏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脑一声低低的提醒音，约的视频时间到了，他国外读PHD时期的导师已经给他准时打来Facetime。
　　易柏一边戴耳机一边对着黎栀说，“没有。”
　　又怕黎栀没理解，伸手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他手是极好看的，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黎栀还记得他以前转身写板书时候，还有女生拍下来传论坛里，说满足了手控所有的幻想，看着这双手都能看一年，丝毫不输男明星。

　　黎栀正襟危坐。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眼妆画太夸张了，似乎脸上的五花肉高光也挺浓郁，还好碰见的是易柏，不是大学里的老学究们。
　　否则肯定一副世风日下的神情看她。

　　易柏用英语在跟人视频。
　　纯正的英音。

　　黎栀不自觉竖起耳朵，恍然以为自己还滞留在伦敦希斯罗机场。
　　易柏在跟人打招呼，问对面圣诞去哪里度假。
　　她读研在英国呆了半年，当初雅思也考了7分才出去的，等易柏寒暄完毕开始聊学术，她仍然两眼一抹黑，零星听了些词儿。

　　好歹当了易柏四年学生，即便毕业了又在校外碰见，她还是有种做学生的不安。
　　生怕易柏一会儿问她有没有听懂他们在聊的论文。

　　黎栀自觉打开英国大课Lecture必备神器，软件Otter忠实地在屏幕上记录着易柏正在说的话，转换成中文。
　　没想到回国第一天，就要遭受这种听力考验。

　　黎栀看着Otter上流畅的一行行英文和汉字。

　　她手机弹出一条微信。
　　易柏：稍等，二十分钟。

　　黎栀眼睛再次瞪圆，易柏什么时候拿起过手机？他Facetime怎么还有空给她发微信？
　　她毕恭毕敬回了一条，配了个狗头乖巧。

　　Lily栀子:“好的好的！我不会打扰您[乖巧]。”

　　外面飘雪，咖啡厅里暖气过于温暖，电子壁炉里的火焰像流动的红酒。

　　黎栀打了个哈欠，用手捂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她觉得易柏瞥了一眼她的手，她低头看了看，圣诞主题的美甲是不是过于闪耀了。

　　黎栀余光打量易柏，把手机竖直，尽量挡住自己的视线。她咬了咬唇，要是在英国，泡吧碰见这号人，她就上去搭讪要微信了。

　　易柏是真的赏心悦目，当之无愧滨大男神。
　　她大一那年，易柏刚成为滨大最帅最年轻的副教授，他开的选修课抢不上，蹭课也爆满。

　　易柏今天戴了银色边框的眼镜，清冷的单眼皮，他眼皮很薄，银色的寒芒像落进他眼眸里。
　　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黎栀脑海里却升起一个词，斯文败类。

　　易柏的黑色衬衫扣得这么禁欲，扣到最上一颗，刚好露出喉结，在脖颈上有一小片阴影，随着他标准的牛津腔上下滚动。
　　黎栀以前听不出来。
　　她在英国读研这半年，已经深有体会，大家说得苏格兰人说话嘴里含着羊毛的体验，英音也是有鄙视链的。易柏明明是在爱丁堡读的PHD，偏偏一口牛津腔。

　　易柏发咧嘴音也很养眼，他唇很薄，双唇拉开倒像很淡漠的笑意。他Facetime时候也笑，但那种笑，唇也紧抿的，只是鼻息轻笑。

　　“在爱丁堡过得怎么样？”
　　易柏的声线低沉，很清晰，像山居秋暝里的泉水，清冽磁性。
　　他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Facetime视频。

　　黎栀看了眼时间，刚好二十分钟。
　　“好准时。”
　　“嗯，”易柏也看了眼手表，合上电脑，“我在爱大的导师，他问我找些国内的数据和文献。”

　　“喝点什么？”
　　黎栀放下二郎腿，压了裙角，不自觉勾唇，听易柏这意思，是这会儿有闲暇时光愿意跟她聊聊天来打发。

　　没有一个学生对老师不好奇。
　　更何况，是滨大男神。

　　她努嘴，“您喝的什么?”
　　“威士忌。”

　　黎栀哦了一声，“那我一样。”
　　易柏不置可否，等侍应生走过来，“给女士点一杯TG伯爵红茶。”

　　黎栀挑眉，“我也要威士忌。”
　　易柏指尖轻点桌面，摇头笑了，“我总不好，请我学生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