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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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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瞧,我说什么来着,布吕克先生,一个人要是有了丽塔这样一匹好马,却只想窝在房间里,那才是怪事一桩呢!”一边麻利地给银灰色高头大马装配好骑具,安德烈不忘以“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向昨天才说过暂时不会上山的青年打着趣,俨然已经把这位和善的客人当成了老友。
“您要是总抓着我的话柄,当心我要把您这漂亮的姑娘拐跑,一去不复返啦!”阿贝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抗议着。
“哪怕您跑过山的那边去,丽塔也不可能不认识回家的路!”驯马人骄傲地扬着头,宠溺地拍拍马儿油光水滑的脖颈,突然又想到什么,表情严肃地扭头朝向阿贝尔,“不过说真的,布吕克先生,您可别走进山里太远啦,我们这儿虽说是猎区,山的深处地形却相当复杂,一不小心就‘嗵’地人仰马翻啦!而且……”
“而且?”看安德烈半天没了下文,阿贝尔忍不住追问。
“也没什么,山的深处就是雪堡了。”大汉耸耸肩。
“雪堡,是风雪的城堡吗……?”
“那是我们这片土地的领主,费迪南公爵的城堡,那位领主大人虽说行政很开明,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怎么乐意接待客人,走到那里的话想在日落前折返就困难了。所以说,要么您回镇子来吃晚餐,要么您可就得给熊或狼群准备晚餐喽。”大概是嫌耸肩的意味还不够严重,安德烈深深地撇下嘴唇,摊开一双长满茧子的大手摇着头。
“你们领主的城堡为什么叫雪堡呢?”阿贝尔倒是对城堡的名字大感兴趣。
“谁知道呢?从我一出生,喔,也许从这镇子在这里开始就叫这个名字了。”驯马师锁起浓重的眉毛望望天,“记得小时候一下雪,祖母就会告诉我们,雪是从山上的城堡飘下来的,大概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吧……”
“那也很美呢。”从安德烈手中接过缰绳,阿贝尔轻轻一跃,稳稳骑上马背。
“看来您的骑术也很不错哟!”驯马师打了个唿哨。
“一般吧,您过奖了。”青年在马背上微微欠身。
“祝您旅途愉快,请一定要好好对待丽塔,她可是和我最宝贝的小女儿一样重要呢!”
“嗯,请放心吧。”朝安德烈点点头,阿贝尔催促着丽塔启程了。
秋季有些柔弱的朝阳在轻纱般的雾霭后露出了小半张脸,大大小小的店铺里的伙计惺忪着睡眼打开了临街的门,小镇一片祥和却充满蓄势待发的活力,不知道这里的冬天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驯马人安德烈的话似又响在耳旁。
悠然飘扬下雪花的城堡,雪堡吗……
“既然没有带着猎枪,雪兔居然已经换毛了这种事为什么要去好奇呢,真是难看死了!”被阿贝尔恨尤不及地责骂的不是别人,正是浑身湿漉漉的阿贝尔本人,而这个本人正狼狈不堪地极力将身体蜷缩在一块突出的岩壁下躲避着山中山中阵雨瓢泼的攻势,回顾着几个小时的遭遇,即使他现在忍不住要痛骂命运,想必上帝也会谅解他吧。
上山的时候,甚至直到午后,都能透过密密匝匝的针叶林窥见晴好的阳光,就在散落着圆斑状金色阳光的灌木丛中,阿贝尔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飞闪而过的身影,洁白、小巧,伶俐地游走于错综复杂的枝桠间。
随之跃过阿贝尔脑海的第一认知就是雪兔。正常的话雪兔在入冬后才会完全蜕换成白色皮毛吧?虽说这里的秋天已经冷得快赶上冬天是没错……一边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问题,阿贝尔条件反射地策马追逐起那忽隐忽现的白色光团,不觉进入了密林的更深处。
阳光是在哪个确切时刻从头顶彻底消失的已经无法追溯,让阿贝尔意识到这一点的是毫不客气砸在头上豆大的雨点。在阿贝尔抬头望向上方的当儿,一直追踪的对象也干脆地奔逃到视野之外了,良好的教养迫使阿贝尔将已经到嘴边的骂声咽回了肚子,转而积极地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也许是为了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祸不单行”的涵义,一股脑扑向地面的不仅是雨滴,还有霉运,最后还有阿贝尔本人。
因为踩到了松动的石块,在一段下坡路上丽塔剧烈地踉跄了几步,把背上的乘者颠了下来,又惯性地向下冲了几百码才停住,看它掉头往回跑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受伤,而另一边却并不太走运,阿贝尔试图站起来的同时,剧烈的疼痛从左边的脚踝传来,“该死!”之前好不容易吞下的粗鲁语言终于还是蹦了出来。
好在附近有这样一块略微突出的岩壁,一人一马勉强找到了个安身之所。光是牵着丽塔,一瘸一拐走进岩壁的遮掩下,已经痛得面无人色的阿贝尔就只剩下斥责自己的力气了。简单地查看着自己的伤口,身体各处都被擦伤,脚踝也“不负期望”地肿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可就算是只有扭伤,到这种程度恐怕想稍微正常行动也是几天后了。也就是宣告在旅伴到来之前阿贝尔都得乖乖在旅馆待着。
“前提是我得回得去旅馆哪。”叹了口气,阿贝尔自嘲地笑了笑,束手无策地和雨水的牢槛开始了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对峙。
雨停下来时已是深夜,硬撑着站起来光是脚踝的疼痛就会要了自己的命,况且只是抱着上山随便转转的目的,连猎枪也没有带上,想起安德烈关于狼群晚餐礼仪的描述,阿贝尔不得不打消了立即下山的盘算。比起夜晚在不熟悉的山里转悠,安安静静待在这儿无疑是更好的选择,也许明天伤处的疼痛会有所减轻,也许明天旅馆会派人来找寻没有回去过夜的客人,无论如何都得等到天亮。雨后的夜晚似乎又多了几分寒气,即便用力裹紧沾满泥土皱巴巴的大衣,仍然不住地打着冷战。
“啊,我忘了大衣也被淋湿了嘛……”大衣什么的已经感觉不到了,包围自己的仿佛只剩下固化的冷,“这样下去还不等到天亮就已经冻死了啊。”脑袋变得越来越沉重,就这样告别人世可真蠢,“哈哈,谁让你这么笨,不待在我身边呢。”
就在阿贝尔喃喃取笑着并不在场的第二人时,眼前铁壁铜墙似的黑暗却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又像是魔法般,黑暗中飘浮着一个越变越大的银色物体。自己开始出现幻觉了吗?阿贝尔迫使自己集中视力,才看清楚那原来是骑着一匹全黑大马的披戴盔甲的人。
“暴雨、受伤、然后是幽灵骑士吗?哈,饶了我吧!”
并没有多久,幽灵般的人物已经来到跟前,跳下马走到阿贝尔身边,透过头盔看不清里面藏着的容貌,说不定那后面是根本没有容貌的……死神吧?
“被你带走总好过被撕成碎片变成晚餐,只是啊……”全然无力的阿贝尔声音渐渐微弱,放弃般合上双眼,眼角却滑落了不甘的泪水,意识迅速丧失前,耳边听到的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克丽丝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