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不会被兔子拐走……吧？》川烟子

2、桃花大道

　　天晓三千六百五十八年春，又到三年一度的桃源庄开庄收徒的时候，离其最近的青溪镇沾了地域的光，人满为患，所有客栈门前都挂着“客满”，还不断有慕名前来拜师学艺的年轻人涌入镇中。

　　张怀瑾在街边找了个馄饨摊，端着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冲桌上两位位虎背熊腰的老爷们拱手道：“两位兄弟，我可否借一座？”

　　“坐坐坐。”为首的一个汉子爽快的用手一抹嘴，将他们堆在椅子上的布包拿走。又打量了一下张怀瑾，饶有兴趣道：“小兄弟，来拜师的吧，今年多大了，哪里人？”

　　“我也是平州人，家在宝元，自小就听闻桃源庄的大名，所以刚成年就来了……反正离的也不远，万一能学个一招半式将来也好讨生活。”张怀瑾挠着头回答，不好意思地笑着。

　　这大汉看他是个实诚孩子，立刻端出一幅内行的架势道：“看你这模样，怕是对桃源庄一点不熟。不瞒你说，我年轻时也在外庄修习过。别看我们桃源庄名气不大，里面有趣的多着呢。”

　　“有什么趣事？大哥快讲来听听。”虽然桃源庄远不像其他门派那么排外，但毕竟三年一开庄，外人能听说的奇闻逸事仍然很少，张怀瑾一听是桃源庄的事，连饿的咕咕叫的肚子都顾不上，恨不得找个本一一记下。

　　“咱们桃源庄有三奇，一是收徒奇。别人收徒精挑细选有天资的，只有咱们照单全收。只要别心里想着些不干净不爽快的事，诶，咱们都要。”

　　“那入门选拔……”张怀瑾紧张道，他家境一般，自小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听说别的门派都有考核，来的路上担心这事担心的腿肚子转筋，好几次都想着干脆回家得了，反正来了也是白来。

　　“嗨，你尽管相信大哥，只要你心思干净，都得要。还有啊，别人收徒都是为了修成正果，只有咱们桃源庄把修真当技巧教给老百姓。我琢磨着这才是对的，你想想，古来修成正果有几人，那些没修好的不都废了嘛。咱们这些老百姓不像别人，有天赋，我们学个一招半式，能防身能配药能延年益寿不也挺好？”

　　张怀瑾点头如捣蒜，顿时踏实许多，心里是一百个赞成。

　　“这第二奇，是我们庄主奇。”这大汉忽然凑近张怀瑾，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一幅揣着个惊天大秘密的模样：“小兄弟，你可知咱们庄主是什么人？”

　　“不知道。”张怀瑾老老实实回答，正顺了吹牛人的意，只见这大汉拿手当醒木大力一拍桌，道：“昆仑派，听过吧，五大上仙门之一。咱们庄主啊，可不得了，听说以前是昆仑派的人！”

　　“昆仑？！”张怀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昆仑是什么地方，上仙门之首！跟仙字沾边的东西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都是天方夜谭，听说里面的人食花饮露，不沾红尘，都是要飞升成仙的。

　　“是啊，你说这奇不奇？也不知道咱庄主咋想的，好好的昆仑弟子不当，跑到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山庄收徒，图啥呢。”这话倒是不假，平州位于大陆最南部，极近红莲天狱，戾气最重，最不利于修行，还时不时有各种被戾气沾染妖魔鬼怪作乱。别说人际罕不罕至，连鸟兽都远比中原少，真正可以称为穷乡僻壤，是以整整一个州竟然没有第二个下真门。

　　“不知道……但没有桃源庄就没有今日的平州。”听长辈们说以前这里妖孽横行，漫山荒草，只有逃犯流寇和穷鬼才来这里。但自从桃源庄建成，教人们画黄符用剑法，认草药修机关，渐渐的妖魔和恶霸都没有了，山也被开垦了出来，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那可不，没有桃源庄就没有咱们，他们是咱们的贵人！”大汉说红了眼眶，握着拳道：“小兄弟，人不能活的忘恩负义，桃源庄的恩情我们还不了，但至少得记得。”

　　“这第三奇，是咱们的规矩奇。别人都把门派立在山上湖中，讲究个保密，只有咱们把庄子立在平地大路边，嘿，跟个镇子似的。甭管你是不是弟子，是哪一门的弟子，都可以站在学堂外面听听看看。我见过一回剑门的大师兄，看着比我还小呢，手里剑耍的那叫一个溜，一整套刷刷的挥下来，帅得很。”这大汉说着就捡了一根筷子作剑，装模作样的比划起来，结果被他对面的兄弟当场揭了短：“可拉倒吧你，你又不是咱们剑门的，瞎挥挥啥呢。”

　　大汉尴尬的顿住，干咳一声正欲解释，可他的兄弟完全不给他留面子，对张怀瑾揶揄道：“这家伙，分明说好了大家一起报剑门练剑耍帅，他倒好，一见到丹门的内庄美人，色迷心窍，当场倒了戈，都没跟我们通个气儿就跟着美人报了丹门，跟一群丫头在一起煮了整整一年的药汤，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汉子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辩解道：“你也有脸嘲笑我？你只是不如我眼尖，后来自己看到了不也悔得肠子青，恨不得跑来跟我一起煮药汤？”又立刻跟张怀瑾强调：“那是真的千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啊，银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你见过？好看的不得了！我当时就想着，原来真的有人能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男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汉的兄弟损起人来毫不留情，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气的大汉骂骂咧咧的撸起袖子就要跟他一决死战。

　　张怀瑾赶忙在二人打起来以前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二位大哥，庄内都有哪些门，选什么最好？”

　　那大汉的兄弟看看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道：“庄内五门，剑门，奇门，空门，丹门，机关门。选什么最好……如果待在外庄就都一样，反正可以听别人的课。如果想进内庄，剑门是咱们庄主管，奇门长老脾气最好，从不给人判红……空门长老好像没什么传闻，不太起眼，丹门长老听说什么都不会，只会煮些汤药，是个花瓶。机关门长老最神秘，从没露过面，咱们只见过他的人偶。”

　　张怀瑾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三两口将一碗馄饨囫囵吞下，填饱肚子后匆忙辞别了两个汉子跑了。还有半个时辰开庄，从青溪镇到桃源庄十几里，他得赶紧赶过去。

　　正是春回大地，草长莺飞的季节，微风卷着花香从人发丝指缝间溜走，张怀瑾大步流星的走走跑跑，已是满头大汗。但抬头一看太阳已经移到了隅中位，心道完了，他紧赶慢赶还是来迟。通往桃源庄的桃花大道已经空无一人，一时间心里关于庄主如何惩罚他的想象此消彼长，生生给自己吓了个透心凉。

　　正在他又着急又后悔之时，身后空荡荡的道路忽然传来急促的破风之声。他才刚转头，一阵凌厉的剑风已经摧枯拉朽的吹落满树桃花，粉白花瓣漫天遍野，花雨中立着一名身形颀长容貌俊美的少年，乌发白袍随风拂动，端的一派仙风道骨，君子翩翩。

　　张怀瑾看呆了，细看才发现少年的脚下踩着一把修长银剑，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是仙人吧，遇到仙人了吧。”

　　仙人负手而立，面容轮廓素雅清冷，而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灰色眼眸如浓墨点于白玉，赋予他锋利不驯的气质。殷缘居高临下看着一身布衣，气喘吁吁的同龄人，淡淡道：“去桃源庄？”

　　“是、是的。”见仙人跟自己说话，张怀瑾是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磕磕巴巴的答道，只恨自己嘴笨。

　　“离开庄只剩不到一刻。”殷缘薄唇上下一碰，说出的话跟他这个人看起来一样不近人情，凉薄的讽刺道：“第一天就迟到，也算诚心拜师学艺？”

　　“我……我没钱住店，昨晚就从家里走了，还是没赶上……是我不懂礼数，请仙人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张怀瑾见他不愉，差点急的哭出来，愧疚万分，拼命自责。

　　殷缘从鼻子轻轻哧了一声，又看了他几眼，才移开目光，不情不愿道：“上来，我带你去。”

　　张怀瑾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盯着他，殷缘已如一道流光划到了他身侧，不耐烦地重复：“上来。”

　　张怀瑾看了看他只有三指粗的剑身，咽了口唾沫，结巴道：“仙、仙人，我……我恐高，站不稳。”

　　“……”殷缘难以置信的瞪着他，生生把张怀瑾看成了一只缩脖子鸡，这才嫌弃的用两根指头拈起他的后领，在张怀瑾张成圆形的嘴和拼命压在喉头的尖叫中倏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