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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荷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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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他们二人这么一摔,竹林外面外面传来这一句喊叫。
陈欢欢心下懊恼,看来她二姐一定是听见动静了。
两人对望一眼,迅速从地上爬将起来,双双没命的往竹林子外面跑。
一个是怕自己姐姐知道,一个是自小知礼数,怕坏了规矩。
好在小路曲曲绕绕,竹林柏树密密匝匝的,他们飞一般跑出去,连灯笼都没带拿的。后面喊声再次传来,两人倒也没有被发现。
陈欢欢一边跑一边感叹,这三皇子楚北渊眼睛是真的好啊,大晚上不挑红笼,不提灯盏,在树林里还能这般轻盈矫健,如同脚下生风。
她基本上是跟在他后面的,两人不知道哪里走岔了路,没能回到听雨阁。
竹林里板石路原不止一条。
两人没有跑到陈杏颜的宅子里,反而是到了一处荷花池,那荷花沐浴了皓月皎洁的亮光,正在池子里随微风摇曳。
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正是娇羞的合抱着,有的张扬的开了好几瓣,散出荷香来。
陈欢欢才不停留,正要过了那桥离去,楚北渊哪里让她走,一把拦住她的去路。
陈欢欢望着面前,三皇子那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甚至怀疑,楚北渊就是有意带她来这个地方的。
如若真是那样,那也未免有些令人背脊发凉。那说明楚北渊对陈欢欢的家很熟系,甚至还比主人更熟系。
陈欢欢正又不规矩的动着脚,想要逃跑,楚北渊急得大喊——
“站住!”
陈欢欢回头,只见楚北渊双唇紧紧抿住,眉毛皱着,看着有些许吓人,她想了想到底还是站住了,一脸窘迫为难,也不知道楚北渊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夜幕下,那三皇子回望了一眼荷花池子,深吸一口气,而后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视死如归的朝着那荷花池子走去。
“欸,等等……”
陈欢欢觉得,他不就是差点被亲来一下吗,哪里就至于要跳池明志了。
只见楚北渊修长挺立的身影越越过那荷花池的石围栏,一手搭在上面,拽住自己,一手伸出去,舀起一抔淤水。
那淤水浊臭肮脏。
而后,楚北渊长腿一迈,又从石栏那里跨了回来,阴沉着一张脸,不复往昔那讨好的笑意。
本来他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娃娃,这般严肃的模样,认真的表情,陈欢欢见了也愣住了。
楚北渊舀了那肮脏的淤水,陈欢欢有些不明所以,她不能跑了。谁知道这个疯子皇子又会做什么出格反常的行为。
要是他在这里出了什么岔子,陈府脱不了干系不说,她自己也会良心不安的。
楚北渊一步步面色深沉的走过来,陈欢欢立住脚,但她才不退呢,不然显得倒是惧怕他躲避他了。
忽的,她的右手腕被楚北渊狠狠抓住,被捏的生疼,肮脏的淤水冲到她手上,甚至有些飞溅在了她崭新的洁净的衣裙上。
楚北渊拿淤水冲她的手!
这太出乎意料,陈欢欢立刻生气了。
“你什么毛病啊!知不知道这是……”
这是我费劲心思,千辛万苦从我二姐哪里偷来的香……
陈欢欢本来底气很足,但是一想到香是怎么来的,就突然变成了一只点不着的炮火,哑了声。
“泥水脏死了……”
“比你手上的香干净。”
楚北渊说完,不再没有理会陈欢欢,在她手臂上大力的搓洗起来,直把粉白的手臂搓洗得通红。
陈欢欢本来像极其厚脸皮的喊上一句非礼了,吓一吓这书呆子,但是楚北渊搓得很认真,就好像是他在搓洗什么沾染了泥灰的脏东西。
陈欢欢连非礼了这句话都喊不出来,她挣也挣不开,而且这香,她要来的目的确实也不纯……
陈欢欢脑海里面一闪而过一张温润如玉的俊脸,一时间脸有些发烫。她去拿这香,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他……
此刻楚北渊就好像拿着教鞭教书的先生,规劝所有萌动的春心,又好似是那些个世家大人,把孩子们的情愫都毫无偏差的囚禁在方寸之地。
半点不合规矩的心思都不能有,都要扼杀。
他发现了?不可能。
陈欢欢才不信楚北渊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陈欢欢还很不好意思的是,她这几天洗澡洗的不是很勤快,楚北渊搓掉的除了那软质不浸水的香膏,还有其他的东西。
嗯……三皇子可以到扬州去当搓澡师傅了……
终于,楚北渊满意的停手了,而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陈欢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她还是想问,以确定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三皇子,你为什么要洗掉我的香啊?”
“啊……哦,这香不好。”楚北渊冷着一张脸,极其敷衍的回复到,而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嘴角突兀的摆出一个笑容。
陈欢欢一见他又这样,觉得有些难过,“你别笑了,你压根就不是真心的!既然不是真心喜欢我,又何必呢强行装上笑脸,来假惺惺的见我?”
奴仆在主人面前才需要假笑,下属在长官面前也需要假笑。
可她不需要楚北渊讨好自己。
陈欢欢不喜欢看书,喜欢捉鱼,打鸟,四处跑跳,自由自在,也希望别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可以自由自在,但是为什么三皇子和她相处起来不痛快?
她一时间有些难过起来。
楚北渊见陈欢欢难过,终于摘下那笑脸了,他不笑了,犹豫再三,问:“你不喜欢我吗?”
“……”陈欢欢看着楚北渊一脸的无措,只觉得无奈,这还不明显吗?他这个蠢货还要问?
她干脆利索的回答了,好不拖泥带水:“当然了,我当然不喜欢你了!”
陈欢欢答完,想着自古以来,佳人拒绝别人时,都要添上几句夸奖的台词,说别人是个好人孝子之类的。
又觉得不要自己不能太不留情面了,毕竟人家送了不少东西给陈府。
她深吸一口气,酝酿起情绪。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陈欢欢抬起眼眸,才开口说话,只见楚北渊挥一挥衣袖,连忙转身,干净利索的走了……
就那么走了……头也没有回一下。
陈欢欢一时间呆住了,愣住了,她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别人口中颇有礼数,行止合乎规矩的皇子一定有什么大病,但是她现在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没面子,好没意思!
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完!
他怎么能走呢?
陈欢欢望着那抹离去身影,逐渐隐于荷塘月色,碧池连波之外,一时间居然很感伤。
她要是个看戏的局外人,保准开怀大笑,但是她就是戏里那个傻丫头,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呢?
唉……陈欢欢想着自己今天也太倒霉了……
看二姐幽会差点被发现,来之不易的香被冲走,身上还沾染上淤水……
楚北渊!都是这个楚北渊!
陈欢欢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想着那张冷峻的脸,但……
但她又想起来另外一张,与之截然不同的,如沐春风的俊脸。那舒展温柔的眉眼,见之难忘。
一时间,她就又有了些细细碎碎,微微小小的期待。
有个喜欢的人,在年少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见得那个人爱自己,护自己,但是想一想,念一念那个人,即便是有了不该有的希冀,也能让自己在感伤的时候添上几分释然。
陈欢欢提着裙子,滴答滴答的向自己那没收拾的“乱鸡窝”跑去。
暗夜里,她衣裙浮动,头上流苏飘坠,唇齿间有草木凛冽的甘甜气息。
这些东西,总能让她的心情一瞬间好上不少。
她要穿什么颜色呢?朱红,还是翠绿,天蓝还是淡黄?秀月或是刻星,金线还是银线?是锦衣坊还是华彩阁?
让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仔细想一想吧……
…………
前阁,宴席已经过去了一半,但是大家的性质却是一点都没有减退,几杯酒下肚,你来我往之间,又痛饮了许多琼浆玉液。那辣喉的烈酒一下肚,便是各位大人“情比金坚”“永不动摇”的流水证明了
陈欢欢招着手和见过的公子小姐打招呼,笑嘻嘻的说和热络话,遇见长辈便低着头,再露出一个讨喜可爱的笑容。
这样无害天真的丫头谁不爱,她最像他那老爹陈无为了。
陈欢欢一把扑腾到自己武术老师柳岩身后,往他腰间开玩笑的打了几拳,惹得周围一群人哄笑起来。
没有什么坏心,不需要人安慰,还能逗大家开心的陈欢欢,谁不喜欢,只是,有人怜爱吗?
她四周转着,看着桌上那些绿豆糕,玫瑰饼,冰凉糕,一时间咽了咽口水,但是她不打算吃。自小就有人说她两颊带肉,她现在可不想当个胖嘟嘟的小包子,她要瘦,她也要精致!
她在各色人中装作不经意的四处探寻着,终于让她找到了。
那许家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大公子子许慕周。他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的长衫,外面是仔细裁剪,衬托出他高挑身量的马褂,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许慕舟和人交谈着,陈欢欢在人群窜梭着,穿越千军万马,立排万难,要走到他面前去。
他比她大五岁,一年宫里过中元节,她为了拿个糕点摔在地上,还扯掉了桌布以及上面放着的一堆吃食,周围不知道是那个跋扈的丫头笑出声来。许慕周看见来只快步上前,把她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又有条不紊的吩咐仆人换掉了吃食。
她小时在宫里的脸面才保全住。
所有,她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喜欢上这个温润的大哥哥了,看见他,想到他的那种悸动,是无与伦比,让她吃十碗凉糕都比拟不了的。
她理了理自己重新盘过的乌发,提起衣裙,她要仪态万千的出现在面前。
“慕舟哥哥!”陈欢欢停在许慕周面前,只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帅,风度翩翩的,是不是帅气的哥哥都喜欢穿蓝色的衣服?
许慕舟望了过去,一双含情眸有如有星光闪烁,他颔首,含蓄的笑了一笑。
“欢欢来了,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他破有礼貌的夸奖着陈欢欢,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陈欢欢已经是心下欢喜得不行了。
“嘿嘿嘿!”她娇憨的笑着,站到一旁去,可是她总觉得许慕舟今日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他好像总是记着什么其他的事情,现在的心思一点也没有在宴席身上,也不似往常那般游刃有余,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会皱着眉头。
怎么不开心呢?他不能不开心,他不开心,自己也会不开心的。
陈欢欢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问问他,但是又犹豫自己要是提问会不会不妥。
她现在站在一个一个石亭旁边,看见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向着内堂人少的地方走去。
那人打扮花枝招展的,身上是标准的红配绿,像是一只已经开屏了的花孔雀。那人正抱着一搂类似书籍的东西,好一阵的左张右望,一看就是在偷鸡摸狗。
陈欢欢赶紧尾随其后,这人是谁她实在是太清楚了,就是她那个不学无术,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三哥萧城山。